16.

  事实上,初中一年级时的降谷晓,投球的球速还没有特别快。

  但在同龄人里已经足够出彩了。

  被他拉到投接球的训练场地,接了他的十来球后,即使有厚重的手套保护,优希的左手也明显的开始发麻了。

  “好了,你已经证明自己了,我承认你不是uncon笨蛋了,可以了吗?”优希投降似的说。

  事实上他的投球还是偏了好几次,只不过没有之前那次偏得那么厉害而已。

  降谷晓一脸意犹未尽地表情,诚恳地说:“你捕球的技术真差啊,那种球都能漏接。”

  “是我的错吗!?”优希出离愤怒了,“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什么啊那是,你控球靠的是风向吗!?”

  “你刚刚才承认我不是uncon。”

  “我现在反悔了,uncon笨蛋!”

  17.

  和降谷晓这种天然笨蛋不一样,优希是个有社交常识的、心思细密的女孩子。

  那天在训练馆分别回家后,她很快就意识到降谷晓的突然造访有些不寻常。

  如果只是为了反驳她当初的嘲讽、证明自己的控球能力的话,为什么要隔这么久才来?那件事都过去快半年了。

  “而且今天明明是球队的训练日……为什么会有时间跑到我这儿来投接球……”

  优希泡在浴缸里自言自语,很快就猜到了那张扑克脸背后的秘密。

  18.

  降谷晓天生一幅很符合大众审美的北方青年的形象。

  冷冰冰的,高高的,等他再长大一点、身材再健壮一些的话就完美了。

  这个皮相本应该很受女孩子的欢迎的。

  只可惜女孩子们所喜欢的“高冷”,是对别人冷漠但惟独对自己外冷内热的傲娇人设。

  而不是降谷晓这种无差别冷气输出机。

  更何况还是个棒球笨蛋,时不时就会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的那种。

  这让他的形象从“高冷男神”一路狂跌成了“傻大个”。平时在班上也没有什么朋友。

  19.

  优希第一次开始关注教室里的降谷晓。

  他的睡眠质量是真的好,无论何时何地谁的课,只要困意上来了,脸往桌子上一趴就能立刻睡着。

  优希是那种只要坐在教室里、无论再怎么困也睡不着觉的好学生类型,所以还挺羡慕他的。

  某一节化学课上课前,老师提前来到教室门口,大手一挥:“都收拾东西去实验室。”

  同学们立刻躁动起来,看来下一节是要上分组实验课了。

  优希回头看了看正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睡得不省人事的降谷晓,若有所思。

  然后她故意假装找不到课本,在座位上磨蹭到上课铃打响,几个朋友放弃了等她,先出发去实验室了。

  等她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优希才走到降谷晓的课桌边,低头看着他垫在手臂下的棒球杂志,轻声嘀咕了一句:“啊,野茂英雄。”

  “啊?”降谷晓刷的一下抬起头,右边脸颊上还睡出了一条红彤彤的印痕,毛毛虫似的横在他的脸上。刘海也乱糟糟的,一脸痴呆。

  优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果然是野茂的粉丝。”

  降谷晓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羞恼的表情,微怒道:“你干什么?”

  “你凶什么?”优希抱着胳膊怼了回去,“我可是好心才叫你的,这节课要去实验室上。”

  “……哦,这样。”

  “这种时候应该说‘谢谢’才对!”

  20.

  两人赶到实验室时,其他同学已经分好组、在排队领实验器材了。

  化学老师指责了他们两句,然后指着最后一份器材说:“拿着器材去最后那排空座吧,你们俩正好一组,实验步骤在黑板上,快点开始。”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优希一边乖巧地应声,一边把降谷往讲台推了推。

  降谷晓回头给了她一个疑惑的表情。

  “看什么看?你该不会想要女生去拿那么重的实验器材吧?”优希理直气壮道。

  “但是你击球时的臂力看起来捏碎那个烧杯都没有问题——呃痛!”

  优希用捏碎烧杯的力气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21.

  一直到两人在最后一排实验桌后坐定、酒精灯和烧杯都摆好、优希拿出本子开始记录实验步骤的时候,降谷晓才盯着酒精灯,慢吞吞地说出一句:“谢谢。”

  好像是终于意识到优希刚才做的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了。

  如果不是她的帮助,现在的他大概又会被老师当众斥责然后赶到走廊上去罚站了吧。

  22.

  事实上,优希确实是在故意和他拉近关系。

  前些天她又到学校棒球部的操场上看了几次,没有看到降谷晓的身影,在牛棚里练习的是两个高年级的投手。

  这让她基本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秋季结束之后,三年级的学长们就正式隐退了,队伍里应该会给他安排新的捕手搭档。

  但他现在多半是……和新的捕手也闹翻了吧。

  优希很在意降谷晓。

  这种在意纯粹出于对优秀选手的担忧,就好像她和她的爸爸每天对着电视机里的铃木一郎和小笠原道大之类的选手长吁短叹、生怕他们磕着碰着了一样。

  考虑到降谷晓从小就是个认生的家伙,所以才想着先跟他搞好关系,再想办法帮他跟棒球队的人搞好关系。

  毕竟棒球可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投球投得再好,无法上场比赛的话,也就不会有球探来发掘他了。

  为此,优希牺牲巨大,戴着不熟悉的捕手护具和他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投接球。

  两个星期下来,她的捕球技术倒是上升了不少,但和他一起练习的第三周,她左手虎口的肌肉就严重拉伤了。

  “嘶——等、等等!”那是一发一如既往的变态高速球,优希一如往常那样勉强将其接住,手掌却在握住棒球的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

  “怎么了吗?”降谷晓茫然地小跑到她身边,蹲下,“应该没有砸到……”

  话还没说完,就透过护具看到了优希满头的冷汗和发白的嘴唇。

  “喂……”他顿了一下,“有这么疼吗?明明没有砸到你的身上啊。”

  “……降谷你啊……”优希龇牙咧嘴地抽出手,将护具从头上摘掉,艰难地笑道,“就是因为总说这种话才会被队友讨厌的。看到受伤的队友,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先安慰一番才对吧?”

  “这样啊……”降谷晓一幅醍醐灌顶的表情,俯下身帮她把手套摘下来,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

  刺痛的地方是左手的虎口,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伤,但明显是伤到肌肉了,疼得手指都在微微抽搐。

  “其实是我的习惯问题。”优希实事求是地说。

  她并没有接受过专门的捕手训练,在队伍里的防守位置也是内野,所以习惯了用无名指、小拇指和大拇指接球。

  捕手接到的球威力更大,次数也更频繁,需要用到更多的手指和正面掌心去接。用内野手的姿势去接降谷晓的高速球当然会拉伤肌肉。

  这一点,她在第一天感觉到拇指疼痛的时候就从球队教练那儿得到了答案,只不过习惯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真的改不过来。

  心情复杂地自我检讨了一番,优希叹了口气,想要起身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

  然而降谷晓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他微微加大了点力气,将她的左手握住,然后经过了一番明显的心理挣扎后,低头冲着她的手心吹了吹气,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痛痛、痛痛,飞走吧。”

  优希:“………………”

  “……”

  “……………………”

  “……”

  “你……”优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发烧了吗?”

  “!”降谷晓的脸上掠过一抹红色,难堪地说,“不是你说这种时候应该先安慰人的吗!”

  “不……也不是这种安慰法吧,你对自己的队友也是这么安慰的吗?会被误认为是……”

  “才不是!”

  “啊,你知道我刚刚想说的是……”

  “不知道!”

  “那你在否认什么啊?”

  “反正就——”降谷晓哽了一下,干脆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将通红的脸扭到一边,“去医务室吧!”

  23.

  降谷晓是个很单纯的人。

  他和优希建立在棒球上的友情进展得很快。虽然偶尔也会为喜欢的选手的事吵架。

  降谷晓很崇拜野茂英雄,优希喜欢的则是小笠原道大,她故意拿“既然是北海道人就应该支持火腿斗士队”这样的话来道德绑架他。

  然后被降谷晓一本正经地回敬:“我是东京出生的,而且也不觉得支持本土球队是必须的事。”

  “我开玩笑的,干嘛回答得这么正经啦,真不可爱。”

  “我并不需要可爱。”

  “哎?是吗?但是你唱‘痛痛飞走了’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哦?”

  “……”

  “啊,脸红的样子也很可爱嘛。”

  “我要回家了。”降谷晓窘迫地想要溜走,优希赶紧连喊带叫地把他拉住。

  “说真的。”她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也该回棒球部去了吧?就算现在是冬天,错过太多训练的话来年可能就跟不上队里的强度了哦?”

  “……”降谷晓皱起眉头,陷入挣扎。

  优希趁热打铁地鼓动他:“每天跟我这种水平的人投接球其实很不尽兴吧?你应该能成为更优秀的选手,我很期待你站在赛场上的样子。”

  降谷晓没有正面回应她。

  他低下头继续朝训练馆的大门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转过身看着她,说:“也没有不尽兴。”

  “哎?”

  “你其实,还算蛮厉害的。”

  “!?”

  突如其来的、笔直的夸赞,让优希有些心跳加速。

  虽然用的是“还算厉害”这种勉强的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记不擅长控球的说法是uncon还算nocon了,而且也懒得改了……大家就这么看着吧,理解就好了……

  优希属于的球感很好的那种人,但也只有球感还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