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启兰没有吱声,静待她说。
“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候,想到你,我就有愧疚感;和你在一起,想到外婆,我就有负罪感……”
“我们的爱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走在阳光下……”
“今晚亲友来做客,我明明有女朋友,却只能说没有,只能说单身,还要听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的话……”
尚启兰静静听她絮叨,半晌,彼端没了声音。
她这才挂断电话,打了视频过去。
视频好一会儿才接通。
杨楚然穿着睡衣,神色除了倦意,别无异样。
“楚然,”尚启兰只开了一个口,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以前遇到什么事,尚启兰都能有话安慰她、鼓励她,唯独她此时的困惑,尚启兰想不到理由来开导她。
“楚然,你不要多想,我们不是说好不公开我们的恋情,只要我们自己幸福就好嘛,你外婆也同意了,至于其他人,其实没有必要太在乎他们的看法。”
“可是我不想爱的这么辛苦,看到你身边出现的其她人,我连当面吃醋在意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一想到要公开我们的关系,就想到外婆的话‘如果我早点死就好了’,尚启兰,我该怎么办?”杨楚然一脸地苦恼。
尚启兰张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不等她开口,杨楚然就开口了。
“尚启兰,要不,我们分开吧。”
尚启兰这才明白,她前面的那番话是为这句话做铺垫。
她前面的絮叨不是恋人之间的“分享”,而是做出决定后的理由。
“你……都想清楚了?”
杨楚然点点头,半边屏幕遮掩了她紧咬的牙齿。
尚启兰苦涩一笑:“好啊,我们的爱情由你来开始,由你来结束,也算是完整了。”
说完,便挂断了视频。
心,仿佛空了一大块。
尚启兰的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她大口的喘着气,试图让闷紧的心脏稍微舒服一点儿。
然而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她又只好跑去洗手间,不停地用冷水冲刷着脸颊。
挂断视频的那一刻。
杨楚然关了灯,任由黑暗吞噬着自己。
她摸索着墙壁,艰难的移动着麻木的脚,一步一步,靠近沙发的那一刻,一下子瘫倒在上面。
她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她真的完全失去尚启兰了。
可是她却不能不这么做。
她不能太自私,自私到为了家人,让尚启兰陪她在黑暗里行走。
尚启兰说不在乎,可是她在乎。
如果爱情不是全心全意的,那不如放手。
她是天上的皎洁星辰,是九天翱翔的凤。
自己不能,也不可以让她低到尘埃里。
尚启兰值得更好的人去爱,对方应该是勇敢无畏的,是义无反顾的。
怪不得唐静常说,周彦成不配,她也不配。
是啊,周彦成为了家族、为了母亲选择离开尚启兰。
她如今为了外婆也选择了放弃。
多么相似的情景,多么可笑的境遇。
杨楚然用被子狠狠捂住脸,然后才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两人分手的事,是洛蓝最先知道的。
她彼时也在香港,听说尚启兰回来了,急忙去找她玩。
尽管尚启兰极力掩饰,但只唠了一会儿,洛蓝就发现了不对劲。
“分手了?怎么会?!”洛蓝惊觉不可思议,“尚启兰,你是真不把我当朋友,发生这样的事竟然瞒着我!你看你眼都肿成什么样了,你瞒得住吗?”
尚启兰微微叹息:“这其中的缘由很复杂。”
“能有多复杂啊?那爱的时候轰轰烈烈的,说分就分了?!”洛蓝郁郁不平,“我给楚然打电话!”
尚启兰急忙摁住她的手,摇头:“不要了,我想她也是深思熟虑了,而且她心里也不好过,不要再说了。”
“可是!”洛蓝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那到底是为什么吗?我以为你们都谈婚论嫁了!”
尚启兰见洛蓝急成这样,也只好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
洛蓝听后,也沉默了。
“我能理解她的处境,这样的情况,谁碰到也不好处理。”尚启兰说。
“真搞不懂,她外婆怎么那么封建!”洛蓝有些郁愤,“都什么年代了,非让自己的外甥女找个不喜欢的人,她就开心了?”
“洛蓝!”尚启兰皱眉。
“好好好,我不说她外婆!”洛蓝举手,“真是服了你了。——要我说,楚然就是道德感太强,她外婆爱怎么说就怎说呗,噢,要是她外婆有个三长两短,那还真的就怪她喽!”
“洛蓝,别说了!”尚启兰也生气了,“有道德感是楚然的优点,难道你希望她做一个无情无义不孝的人吗?”
“喂!我是替你难过嗳。”洛蓝很委屈。
尚启兰熄了火气,拍拍她的肩:“我知道……”
“我就是很生气嗳,凭什么?为什么?……”洛蓝说着说着鼻尖一酸,竟然哽咽了,“要是知道这样,早干嘛了……”
洛蓝一哭,尚启兰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情绪又被勾了起来。
她轻轻抱住洛蓝,声音沙哑:“洛蓝,我没事儿的,谢谢你,有你和笑笑这样的朋友,我很幸福。”
“我不是埋怨楚然,我就是生气,我也不知道生谁的气,我就是觉得你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我和笑笑都准备喝喜酒了,我……”洛蓝抽抽搭搭的,“命运真不是个玩意儿,它不去管其他人,怎么就盯上你了呢……”
尚启兰尽管脸上泪光闪烁,但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
“你还笑!”洛蓝咬牙切齿地瞪她,“都失恋了,有什么好笑的!”
“不笑了。”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洛蓝皱着眉问。
“今天下午就回去了,明天要彩排录制。”尚启兰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
洛蓝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也想开一点儿。”
秋日的午后,阳光暖融融的。
尽管身心俱疲,但是合约在身,尚启兰也只好收拾行装出发。
“启兰,张总提议,明年的海外巡演,是不是也该计划计划了。”飞机上,Eva拿出最近的工作资料。
尚启兰收回望着舷窗外的目光,轻轻地飘出一句话:“Eva,先不要了,我想休息休息。”
“好,那我和张总说,推迟一年。”
尚启兰这才看向Eva,眼神有些失神空洞:“Eva,我的意思是,结束了这档综艺的录制,后面不要再接新的工作了。”
Eva疑惑地眨了眨眼,没理解过来。
“启、启兰,你、你的意思是?”
“我想,封麦了。”
Eva听罢,惊恐地瞪大了眼,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嘴唇颤抖:“启兰,这不是小事,你一定要慎重。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尚启兰浅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想我们都该休息休息了。”
“你要是觉得累,休息两三年没关系的,但是封麦这个事,不是小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尚启兰在舞台上站了二十来年。
舞台早就成了她的第二个“家”。
而Eva也早习惯了这样的她。
如果封麦,那放弃的不是工作,不是名利,而是信仰与热爱。
因着尚启兰的这句话,Eva也跟着心思沉重起来。
外面秋光和煦,天朗气清。
但是Eva却觉得入目的风景全都苍凉无色。
傍晚时分,洛蓝竟然也出现在了上海。
她手里提着两瓶酒:“今晚我舍命陪君子。”
尚启兰感动,却又无奈:“洛蓝,不要胡闹了,我明天还有工作。”
“工作!工作!工作!”洛蓝烦了,“明天的工作管今天什么事儿!让蔡姐做几个菜,一会儿笑笑拍摄结束也过来。”
“启兰,你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要和我们说,不然朋友要来干什么?”
尽管尚启兰没有多说,但是洛蓝了解她,看到她憔悴的脸色也知道所有。
“来,庆祝单身!喝!”
“爱情算什么,屁都不是!”
失恋的明明是尚启兰,但洛蓝比她感触还大。
徐笑笑还没来,两人已经喝了将近两瓶白兰地。
尚启兰刚开始还算理智,自己小酌,也劝着洛蓝少喝。
然后大概是酒的后劲上来了,又或者是心底压抑的情绪爆发了,也理智失控了。
“这个徐笑笑,一点儿不仗义!都几点了,还不来!”洛蓝气呼呼的到处翻手机给要打电话。
尚启兰已经七八分醉,她依靠在沙发上,一手扶额:“笑笑也许有事耽误了。”
“都几点了!”洛蓝抓过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手机上的数字就像鱼一样游来游去,就是看不清楚。
“尚启兰,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恋爱脑了,你学学人家笑笑行不行!”洛蓝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打电话,嘴里还不忘嘟囔着,“怎么号码就是摁不对呢,破手机!”
尚启兰指着她大笑:“你喝醉了,快躺下睡会儿吧。”
两人还在东扯西扯的说着、笑着。
这时,徐笑笑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与她一起来的,还有杨楚然。
“兰姐,你怎么了?”杨楚然一眼就瞧见了醉酒的尚启兰,急忙跑过去。
尚启兰抬了抬眼皮,看到眼前的人,她想看清楚,却模模糊糊的总是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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