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地来找人家聊天, 端着茶水献殷勤想帮忙醒酒,没成想不止洒了别人一身,还弄了一地的碎片。

  听说浓茶解酒, 宋尧特意放了好多茶叶, 缩成一团的叶子在热水中舒展开有足足大半壶, 现在倒好,它们湿漉漉黏糊糊扒在瓷砖上, 混着碎片和液体, 还把沙发旁的地毯弄脏了一大片,超级埋汰。

  顾清屿看起来像是个对环境和整洁度有极高要求的人,宋尧代入一下对方的视角, 便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招人讨厌。

  他自觉丢脸, 为了补救, 顾不得摔疼了的屁股, 跪坐在地上用手去捡。

  他听到头顶上方,顾清屿不满地“啧”了一声。宋尧小脑瓜飞速运转, 赶紧开口表态。

  “你放心, 我一定收拾妥当!”

  “你别捡了, 当心划伤手。”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顾清屿抽了几张纸巾,将身上的水先简单擦一擦, 问道:“你烫到没有?”应该是没有,因为整壶水都扬到他这边了, 所幸不是滚水, 只是衬衫和裤子被打湿黏在皮肤上很难受。

  宋尧呆坐在地上摇了摇头, 表情懵懵的, 他以为顾清屿会当场把他撵出去,这种财团家的公子从小众星捧月, 身边人都顺着惯着,少爷脾气大是正常的。

  “摔疼了?”顾清屿又问。

  只是一点点疼。宋尧再次摇了摇头,还是坐在地上不动。

  “那怎么不起来?”

  顾清屿的视角看过去,宋尧蜷缩着身体仰着脸,他身材很瘦,带着清隽的少年感,五官精致漂亮,尤其那双眼睛圆溜溜的,清澈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小鹿成了精,刚幻化出人形。

  他心里莫名有处柔软被击中,俯身伸出手握住宋尧的手腕,把捡起来的那几片玻璃重新丢回地板上,拉着人站起来:“小心伤着手,让保洁阿姨来弄吧。”保洁有手套有工具,比宋尧着急忙慌乱捡要有效率的多。

  宋尧站起身来,一眼瞥见顾清屿的衣服,那是个名气极大但又只服务VIP、还设最低消费限制的刁钻奢侈品牌子,品质好,价格更好。这一身看起来简约低调的纯色搭配,估摸着也要十万块。

  但现在,白色的布料沾了茶渍算是废了。

  宋尧小心翼翼问:“你不生气吗?”

  人家让他赔钱也是活该,但宋尧想想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太惨了,以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可能赔不起。

  顾清屿又抽了几张纸,拉着宋尧的手帮忙擦干净。

  人没事就行了,这点事情也要生气,他一天到晚那么忙岂不是要把自己气死了,他还不想英年早逝上热点新闻。

  难道宋尧觉得他看起来是那种刁钻刻薄又难伺候的人吗?

  顾清屿有些无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多跟这群小孩接触一下,以免整日独来独往的,大家对他误解太大。

  他没有正面回答,拍拍宋尧肩膀:“你帮我给保洁部打个电话,我先去换件衣服。”

  保洁速度的确快,顾清屿处理好自己,换了家居服出来,地面已经清理干净了,还换了新的地毯。

  宋尧坐在沙发上,尴尬地抠着手:“不好意思啊,本来看你好像喝得有点醉,想泡杯浓茶帮你解解酒来着,没想到给你添麻烦了。”

  顾清屿有些好笑:“没事。”他停顿了几秒,还是忍不住辟谣,“反正浓茶也不能解酒。”

  “嗯……啊?”宋尧又开始发懵,“我特地上网搜了下的,我看错了吗?”

  “假的,浓茶只是有提神的效果,反而会加重心脏负担,醉了以后再喝茶头会更晕。况且,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深更半夜喝浓茶,他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哦……”宋尧陷入了沉默。

  “尝尝这个。”干坐着聊天有些奇怪,顾清屿煮了一壶洋甘菊,“助眠,缓解焦虑。”

  宋尧听话地双手捧起杯子啜了一口,肢体动作看起来不太自然,相当拘谨。

  顾清屿问道:“碰到什么难题了?说来听听,我乐意效劳。”

  如果不是很愁的问题,也不会这么急要找他。上次聊天宋尧说了些模棱两可的抱怨,顾清屿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抑郁倾向,于是主动地引导他讲话。

  宋尧被乍一问,脑子一抽,竟然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要来干嘛。他想到今天的事情,就直接说了出来:“沈临跟我表白了,说喜欢我。还说等我合约到期签到银河去,让张啸飞带我。”

  “不稀奇,他对你的喜欢从来没掩饰过。”沈临的性格外向,占有欲挺强的,恨不得直接把人拖回去金屋藏娇,明眼人早都看出来了。

  至于银河集团的董事长,跟顾晟私交极好,两家一起聚餐还算频繁,顾清屿跟这个叔叔很熟,跟张啸飞也接触过很多次,他客观评价道:“张总能力很强,而且护短,他来当你的大经纪不会亏待你的。”

  宋尧对于签约的事情没有多余想法,痛快答应了。他纠结的是感情问题。

  他觉得自己明明也没做什么,怎么沈临和陶希文从原本的一见钟情,变成了严重互相排斥,还都对他动了心。

  他从来都是想当个透明人,看到镜头能躲就躲,出风头的事一概不做,只想着老实赚了恋综这笔通告费,顺便磕一口现场的cp。

  难道真要他像原主那样恶毒狠辣,处处耍心机使绊子,才能促成官配吗?

  顾清屿很不理解宋尧为了别人的喜欢而烦恼:“别人喜欢你是别人的事情,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情。感情是双向的,你只能管得住自己,控制不了别人喜欢你啊。”

  宋尧的追问脱口而出:“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可能……会……”顾清屿被问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个具象的人影,他见过的、熟悉的许多人的脸模糊地滑过,最后倒是忽然想起宋尧刚刚跪坐在地上仰望着他,那个纯净懵懂至极的眼神,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宋尧从请教问题过渡到开始八卦好奇:“你之前没有喜欢过谁吗?”

  顾清屿再次摇头,他没对谁动过心,否则也不会被顾晟硬拖来参加恋综。

  当初顾晟甚至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长大了不好讲出口才一直单身,他怕耽误孩子的婚姻,还特地悄悄跟顾清屿舅舅说了,让找个机会帮忙诊个脉看一看。

  这点弯弯绕绕还是顾清屿的舅舅林松源亲口跟他说的。

  知名专家一对一问诊,林松源看完了说外甥正常得很,不过的确该谈个恋爱了,长期憋着也不行。

  但顾清屿依然坚持遇不到最爱的人就一辈子单身。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个什么样的伴侣。

  他回过神来,说:“我认为喜欢没法直接形容,真碰到那个人,应该会很明确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我之前选过心理学的课,教授说……”

  顾清屿将自己的理解和对爱情的想法讲给宋尧听,中间夹杂着一些读过的论文和专业心理学术语,还有自己这些年来接触过的人和事,在各地的所见所闻。

  他喝了些酒,话就变得多了起来,说着说着话题跑远了。

  他开始跟宋尧聊对公司的规划,对自己未来人生的规划,对自家集团市场定位的剖析,对当前经济形势的分析和个人见解……

  宋尧听得非常认真,虽然很多东西他从没接触过,讲给他听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理解。但是顾清屿讲话深入浅出,能及时照顾他的情绪给他解释,即便不懂具体的内容,也大概明白那个意思。

  他听得有些着迷。上次宋尧是那个倾诉的人,顾清屿一直在听,只有最后表达了一些想法。这次他们交换了过来。

  宋尧好像有些明白自己面对顾清屿时,那种莫名其妙的局促感从何而来了。

  是那种从阅历到知识再到生活常识被全方位吊打碾压的感觉。如果聊起音乐和电影,宋尧能滔滔不绝谈上两个小时,给出自己的独到见解,但对于其他圈子,好像只有在碰到相关角色的时候,才会做一些功课。

  可顾清屿就能做到什么都知道一些,对自己的领域更是有深入的研究。他或许对演艺圈了解不深,但也从小受过艺术相关的教育,宋尧提到什么都可以展开了聊几句。

  正是因为这样,之前宋尧对顾清屿的思想充满了好奇,又想努力去达到对方的高度,害怕在他面前表现得太浅薄露怯,就更卖力地想让自己周全一点。

  但是阅历跟不上,嗯……学历也没跟上。

  然后弄巧成拙,越努力表现反而越局促紧张,越手忙脚乱。

  现在宋尧在欣赏之余,终于从心底承认,顾清屿的确优秀,是他短时间没办法达到的水平。

  他们之间有八年时光的跨度,他希望自己能在八年后向顾清屿看齐。

  肯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了,反而动作变得大方起来,不再紧张瑟缩着身体。

  顾清屿的声音是妥妥的低音炮,深沉而有磁性,但他的咬字和语调让人感觉十分温柔。

  宋尧听着听着,不由自主想到陶希文曾经也是对他很温柔的。

  陶希文给他机会带他上节目,给他做饭,遇到意外下意识把他护在身后……

  再看看现在这个冷漠疏离的人,哪里有当初半点温情在?

  他终于想起今晚来的主要目的,是想问顾清屿能不能帮忙出个主意,缓和他跟陶希文的关系。

  “我想让你帮我……”宋尧开口。

  深夜本来就容易思维混乱,各种胡思乱想,这次悲伤的情绪酝酿上来,没有沈临那个捣蛋鬼破坏气氛,情感便肆无忌惮地爆发了。

  宋尧脑子在前面飞,嘴根本追不上那个速度。

  刚开口又从陶希文想到自己最爱的cp彻底be了,是他亲手拆的。

  继而想到这是个书中平行世界,从他到来之日起,就在接盘原主的烂摊子疯狂被骂,他做什么都要挨骂。网友恨他入骨,巴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连呼吸都是错误的。

  原主造的孽,由他尽数承担,至今陶希文都在把两个人混为一谈,误会他是个势利眼的小骗子。

  宋尧上辈子也没少挨骂,心理素质强悍。但以前粉群庞大,会还嘴维护自家爱豆,还编段子哄他,公司不遗余力第一时间保护他,宋尧从来没觉得被骂是个烦恼。

  现在呢,没人管没人爱,由着谣言胡来。本以为不理睬那些喷子,就会逐渐平息,但喷子就是那么长久地、恶毒地诅咒宋尧去死。

  说是被骂习惯了,但从心底他已经逐渐惧怕看到那些话,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敏感,今天打开微博时要做许久的心理建设。

  宋尧第一次知道不红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再这样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某天真的会得抑郁症。

  脑子里一时间塞了太多想说的话,宋尧喃喃开口:“我……”却是带着哭腔。

  他不想在顾清屿面前哭,那显得他更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儿,赶紧闭嘴把眼泪憋回去。

  谁知道他这么一憋,泪水反而更汹涌起来,委屈的情绪彻底压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哗啦一下夺眶而出,他低下头,裤子上很快蔓延开一片被滴落的泪水氤氲的水渍。

  这下轮到顾清屿懵了:“怎么了这是?”

  丢脸就丢脸吧,宋尧闭上眼睛,又是叹息又是发泄地仰头大声哭道:“我好累……”

  见人哭得可怜,顾清屿拿了抽纸来帮忙擦泪,他擦了一会儿发现宋尧皮肤太嫩了,没几下纸巾把脸颊蹭得泛红,只好拿手指去抹。但泪水太过汹涌,顾清屿很快就放弃了。

  他觉得此刻宋尧应该不想听一些“别哭了”“想开些”之类的无用废话,大概一个抱抱比那些都更能安抚情绪。

  顾清屿揽过宋尧的肩,一低头却看到他纤细白净的脚踝。

  家居服裤子短,宋尧没穿袜子,这房间里空调开得又冷。顾清屿现在腾不出手去调温度,怕宋尧着凉,干脆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顺手拉过沙发上的毯子盖住了腿。

  宋尧哭得太猛,很快就抽搐起来,等他想开口诉说委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我跟……陶希……文……他……不理……不理我……”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费劲儿,宋尧心说自己好废物怎么话都讲不利索了,一时崩溃又开始哭。

  顾清屿拍着背帮忙顺气,等宋尧哭够了,连比划带结巴地描述自己的困境。他几乎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偶尔的发声奇怪,外带思维混乱和语无伦次,顾清屿耐着性子听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搞清楚了大概情况。

  他是想说,上次和陶希文起了冲突后,对方就冷言冷语不理他了,还不吃东西,一天天憔悴下去,他很担心也很难过。

  另外他焦虑沈临到时候也会如陶希文这样,和他绝交。

  除此之外,便是那些网络上骂他的事情。

  脏话宋尧是复述不出口,反反复复就是磕磕巴巴的一句:“他们为什么要那么骂我?”

  起初宋尧还惦记着和顾清屿保持一些距离,虽然顺从地被抱到腿上,始终还是挺直了身体没有靠上去。渐渐地他哭得也累了,自然而然地身体软下来,靠在顾清屿肩头。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顾清屿胸膛上,温热地濡湿了他胸前一片。

  宋尧泪眼朦胧的样子反而漂亮得惊人,他皱起眉,呓语一般念着:“顾清屿,我心里好烦啊……”

  “别担心了,明天我跟陶希文他们聊一聊。”顾清屿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思忖了很久,还是开口了:“等合约到期,乖乖去签银河吧。”

  那边的高层都跟他们家关系密切,他的手伸得到那里。

  顾清屿原本不想掺和别家公司的事情,可是今天的宋尧让他燃起了太强的保护欲,哭得他心都快要碎了,实在不忍心再看他被各方打压。

  怀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宋尧已经哭了很久,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困顿感开始袭来。

  顾清屿拍打他的节奏很是舒服安心,宋尧渐渐地有些睁不开眼。他一个状态坐久了,有些疲倦地垂下手撑着,借力想换个姿势。

  然后摸到了一片软软的东西。

  宋尧迷迷糊糊地想,顾清屿那么自律的一个人,每天不管多忙都要去晨跑,没事儿时候还去健身,他身上肌肉都很紧实,大腿都没半分赘肉,怎么还有小肚子?

  一想到顾清屿有小肚子的样子,宋尧闭着眼想笑,这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很油腻难看,但在顾清屿这里总是有种反差的萌感。

  宋尧忍不住指尖收紧捏了捏,软弹的手感很好的样子,他紧接着又抓着揉了揉。哭了大半个晚上的小脸终于有了些笑意,睁开眼睛要嘲笑顾清屿无效健身,怎么连个腹肌都没有,连他都不如。

  顾清屿的脸色不太对。

  而掌心下软软的那里好像有些变化。

  顾清屿沉默着握住宋尧作妖的手挪开。

  宋尧垂下眼愣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当场睡意全无,小脸“唰”一下在两秒内红透到脖颈。

  他他他竟然……啊啊啊啊啊!!!

  每次以为自己在顾清屿面前已经足够丢脸,下次还能丢更大的脸。

  不是,怎么那么大一个啊?!

  宋尧没忍住又悄悄瞄了几下,家居服没有西裤布料那么挺括,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的弧度,之前没注意到顾清屿竟然这么……

  宋尧知道有些人的确天生是比旁人更厉害一些,都是基因问题,不过那也在可控的波动范围内,但小顾也太吓人了吧?这还是没苏醒的状态,真要起来了那还了得?

  他怨念地想,怎么有些人就是哪哪都优秀,不管是硬件条件还是软件条件,出生就在神坛。

  人比人,气死人。宋尧觉得顾清屿还是一辈子单身算了,不然他未来的伴侣这得遭多少罪。

  顾清屿尴尬轻咳一声,宋尧骤然回神,红着脸看向远方,这种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他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时间也不早了,你……”

  这是在下逐客令,宋尧非常有眼力见儿地一骨碌爬起来,红着脸道:“今晚谢谢你,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了!”

  说罢飞一般冲出了房门。

  残存的温度还在,顾清屿看着怀里一秒离开的人,竟然泛起些留恋情绪来。

  不过走了也好,再多待几秒他就要当着宋尧的面失态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属于冷淡的那种,但林松源一本正经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说不想和不行是两码事,他可能只是没达到那个阈值。

  哪怕林松源在认真讲医学上的道理,顾清屿觉得舅甥之间讨论这种话题尴尬,从此没再提起过。

  如今看来,阈值是在这里。

  但是好难受。顾清屿皱皱眉,去了浴室洗冷水。

  宋尧哭得太累,回去后没等胡思乱想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楼下闹腾到凌晨三点才各自回房睡觉,但是直到他们结束,早早回房间的陶希文还没有进入睡眠状态。

  他连着几天失眠,本想借着酒劲儿早些睡,没想到沾到枕头后比白天任何时候都清醒。

  再这么不睡觉人真的受不了了,陶希文想着等大家都醒了得让助理去给他开点药。

  好不容易天快亮的时候有了点困意,紧接着就被身体的不适强行折腾得清醒过来。

  他这几天天热没胃口吃饭,加上缺乏睡眠,又情绪低落,还在前一天晚上空腹喝了酒……

  终于在这个凌晨,身体开始强烈抗议了。

  陶希文坐卧难安,捂着胃在床上翻腾了好几圈,彻底把睡意折腾没了。他起身去翻药箱找治胃病的药。等药找到了,又发现房间里没有饮用水,只好下楼倒水。

  昨晚其他人玩得太晚,楼下饮水机的水也喝完了,陶希文彻底失去耐心,在厨房翻了翻,最后打开冰箱从冷藏上取了冰镇的雪碧,喝了几口把药灌下去。

  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好像一会儿清醒着头疼,一会儿迷糊着做噩梦,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晕晕乎乎睁开眼睛,腹部传来了难以忍受的绞痛。

  他胃不好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隔段时间就会因为压力或者情绪抽搐几下,吃点药很快就缓解。

  这次陶希文也这么想,他蜷缩着身体等待药效发作。

  左等右等不止疼痛没有缓解,反而加倍的剧烈起来。他跪坐起来死死抵住自己的胃,颤抖着翻找手机去打电话求助。

  执行经纪、助理和孙远的电话都打不通,多半是宿醉未醒。徐子梵先前回了海市,并不在他身边。

  一般来说他们艺人身边永远有人随叫随到的,为了处理突发情况。但这个时间点偏偏不巧,昨天关了直播,又是张啸飞请客,相当于是暂时放假了,大家各玩各的,想着不过就是一晚上时间而已,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就把工作暂时丢在了一边。

  思来想去,全场没喝得烂醉的,好像也只有那几个人。

  提前离场的顾清屿,因为受伤只浅抿了几口的沈临,还有酒量不行坚持不喝的宋尧。

  怎么偏偏就是他们几个……

  陶希文烦躁地皱起眉,顾清屿他几乎没说过话,相当于陌生人,沈临和他算半个死对头,而宋尧,目前俩人还在闹别扭。

  做人还真是失败啊,他自嘲地笑笑,竟然紧急关头连个陪他去医院的人都找不到。

  指尖因为疼痛在剧烈发抖,陶希文停在通讯录的界面上,三个人的号码排排坐,他没有再继续点下去,赌气想着找他们还不如自己拨120进医院,但凡他不是公众人物即刻就这么做了。

  陶希文咬咬牙,想着不如还是忍忍吧,等着其他人醒过来再说。

  胃对大脑做出的最终抉择表示强烈反对。

  忽的一阵疼痛袭来,陶希文脑子“嗡”的一下,顺带眼前一黑,趴着好长时间没缓过神来。

  他喘着粗气,等待着这一波的疼痛过去,却听耳边一声:“小希?怎么了,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是宋尧,声音黏黏糊糊的,带着些鼻音,像是在发嗲撒娇,一听就是刚被吵醒。

  陶希文一惊,甚至顾不得胃疼的折磨,迅速捡起手机。

  他刚才竟然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