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这件事发生以后,嘉禾就变得更加封闭,拒绝与人亲近,再也没有和谁交过朋友。”
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了,杨天晴靠在窗台边,把纸杯捏在手里来回转着,叙述时的口吻相当淡然。
“当然了,从那时起,也没再有谁主动找过她交朋友,所以这么些年以来,除了我,就只有一个你。而我跟嘉禾本身就是在俱乐部认识的,但你不一样,你和嘉禾相熟的过程,其实和那个程芷是很像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今天来了以后,嘉禾会那么紧张的原因。”
休息时间的训练馆人不多,室内比之先前要安静不少,杨天晴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在这空旷的场地里透出一种飘渺之感。
闻惜就站在她身侧,与杨天晴并肩而立,从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轻轻柔柔地笼罩着她们,把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杨天晴在讲述方嘉禾这段过往的期间,闻惜时不时还会插上两句话,发表一些疑问,但当杨天晴说完以后,她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未再有过任何交流,见闻惜迟迟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杨天晴便微微侧身朝她看去,问道:“听我讲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闻惜抬眸与她对视一眼,继而俯身趴在窗沿,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杨天晴挑了挑眉,像是不能理解闻惜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知道说什么?你听了这件事,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闻惜说:“当然有了,其实想法还不少。”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何况她又能说什么?
初次听闻此事,闻惜内心的感受相当复杂,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被概括。回想起方嘉禾之前的不自然以及想掩饰却又掩饰不了的紧张和慌乱,再结合她所经历过的事,闻惜自然就又对方嘉禾产生了莫大的疼惜与同情。
难怪方嘉禾会这么抗拒与人深交往来,原来是因为她曾经受过这方面的伤害;也难怪她会在一开始拒绝和闻惜做朋友,原来是因为有人也曾像闻惜这样主动接近过她,却在最后选择了冷漠地离开。
【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跟我做朋友,那就先来看一场我的训练,然后再下决定。】
【看你的训练,相当于一场考试吗?】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场考试,真正的考生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这几句对话,闻惜在当时并不能领会方嘉禾真正想表达的含义,直到现在她才幡然醒悟,方嘉禾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对方嘉禾而言,一段友谊的开始和结束,主动权几乎都掌握在对方手里,她就像个等待着被审判的小孩,要用一场训练来决定自己是否能拥有一个朋友。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满足了朋友的要求,高高兴兴地带着程芷去俱乐部观看自己的训练,可程芷却因此对她心生畏惧,还要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那一次的前车之鉴,方嘉禾为了避免受到二次伤害,只能是封闭自己的内心,在结束之前就杜绝掉开始的可能。
加上闻惜的出现和主动与程芷是那么相像,也就不怪她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直言拒绝闻惜。
只是这些,方嘉禾从来没有说过,闻惜也无从得知,即便现在知道了,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去安慰方嘉禾。
“那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一下。”杨天晴忽然开口道,“下午的小组集训是所有学员都要参加的,等同于一次考核。如果嘉禾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现得不好,叔叔一定会非常生气,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嘉禾当着很多人的面给他丢脸,毕竟嘉禾是教练的女儿,你懂我意思吗?”
闻惜眼眸低垂,表情稍显凝重,隔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对于闻惜的反应,杨天晴显然很不满意。在她看来,不论换成谁听了这事,都应该表现出一些愤慨,不说大肆评判程芷,起码也得对方嘉禾表示一点心疼之情,可闻惜却什么也没说,她的淡定让杨天晴认为她根本就不在意方嘉禾经历过什么。
如此一来,杨天晴心中难免有些鄙夷,觉得闻惜对方嘉禾的感情,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阅读理解能力没那么差,听得出来你什么意思。”闻惜直起了身,回头看了眼方父的办公室,“方嘉禾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叔叔在跟她说什么呢?”
杨天晴双手环胸,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没了,甚至还掺着些许冷意:“多半是在敲打她待会儿要好好表现吧,叔叔话多,谁进了他的办公室至少都得半个小时才能出来。”
闻惜“哦”了一声,把杨天晴给她的那杯水一饮而尽,说:“那我走了,等下方嘉禾出来,麻烦你替我跟她说一声。”
“走?”杨天晴瞟着她,“你不看嘉禾训练了?”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闻惜神情平静,眼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刚才说的话,不就是在暗示我不要看她训练,免得影响她发挥?”
杨天晴顿了顿,淡淡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而已。你要看嘉禾训练没问题,但最好别在边上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毕竟嘉禾很敏感,这个咱们都知道。”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考虑得这么周到。”闻惜没忍住刺了她一句,“训练我不看了,方嘉禾要是问起,你就说学校那边有点事,老师让我快回去,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再来看她。”
她说完,便径直朝门口走去,杨天晴皱了皱眉,冲着闻惜的背影喊道:“你真的要回学校?”
闻惜头也不回地说:“不然呢?我在淮州又没有家,除了学校还能去哪儿?”
杨天晴被她这话怼得无言以对,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她目睹闻惜离开了俱乐部,跟随街上的行人拐过了街角,看样子是要去最近的公交车站等车。杨天晴不由发出一声嗤笑,心道方嘉禾总在她跟前说闻惜怎么怎么好,结果就这么个好法?
十分钟后,方父的办公室门缓缓打开,听了半天训的方嘉禾从里面走了出来,第一反应便是四下顾盼,找起了闻惜的身影。
“别找了,人已经走了。”杨天晴站在窗边没动,提高声量道,“她说学校有点事,老师让她赶紧回去,不能看你训练了。”
方嘉禾像是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走到她跟前:“什么事?”
杨天晴耸耸肩:“不知道,她没告诉我。”
方嘉禾立即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闻惜既没给她打电话,也没给她发消息。
“她走得急吗?”方嘉禾问,“什么时候走的?”
杨天晴说:“看不出来急不急,不过刚走不久。”
方嘉禾一听,当即就脚步一转,打算跑出去追一追闻惜。杨天晴见她这样子,瞬间就有点不舒服,拦着她道:“别费力气了,我看着她坐上公交车的,人家既然有事要走,那就让她走,反正她留下来也只会给你增添压力,下午的考核你还想不想好好表现了?”
听说闻惜已经坐上公交车走了,方嘉禾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怅然若失地看着窗外说:“……可她大老远来一趟,又一直想看我训练。”
“那也没办法啊,她也有她自己的事么。”杨天晴说,“而且又不一定非要今天看你训练,下次你再叫她过来不就行了?”
方嘉禾“嗯”了一下,像是有点失落的样子:“也成,那我下次过来的时候,带着她一起来好了。”
杨天晴沉闷片刻,看着方嘉禾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挺失望的?你就不怕她跟那个程芷一样,看了你的训练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方嘉禾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把事情告诉她了?”
杨天晴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老实道:“是,我是告诉她了,但我不是要背后八卦你,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试探她一下,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方嘉禾嘴唇微抿,那模样仿佛有点动气:“你试探她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帮你检验一下这个朋友够不够真。”杨天晴说,“真心对你好的人,听了这种事肯定会很心疼你对吧?就像我当时听阿姨说了这事以后,气得饭都没吃几口。嘉禾,不是我要挑拨你们的关系,而是我觉得闻惜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先前我还特地问过她听完程芷的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可她却说她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反应特别平淡,并且没聊几句她就走了,正常人怎么会是这种表现?”
方嘉禾说:“那正常人应该是什么表现?”
杨天晴说:“至少也该评价一下程芷才是,但她却一句话都没说。”
“也许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方嘉禾把手机揣回兜里,站去窗前,“小游不是那种喜欢评价谁的人,她嘴上不说,但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想法,我也不认为一个人的真心必须要靠语言去检验。况且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说出来就一定是真心的吗?她也只不过是没有给到让你满意的反应而已,你觉得呢?”
相识以来,方嘉禾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沉默寡言,这还是杨天晴头一次听到她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
杨天晴不由得安静下来,半晌才道:“确实,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心胸太狭隘了。”
“倒也不是这样,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方嘉禾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不想让你误会小游。”
杨天晴叹了口气:“你不用安慰我,这事的确是我多心了,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她,也是想给她提个醒,万一她和程芷一样,岂不是会影响到你?”
方嘉禾摇了摇头:“之前突然看到小游,我确实有些紧张,也确实有点压力。”她顿了顿,又道,“可这压力不是她带给我的,而是我自己的原因。但是我对小游很有信心,我相信她不会因为一场训练就对我产生成见,就算她不走,我也会好好表现,心理障碍这种东西总是要克服的,其实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只是没想到她走了。”
“……其实我没看到她上公交车。”杨天晴面有愧色,充满歉意道,“对不起,我私心是想让她走的,怕她会影响到你的发挥,要是早知道你心态这么好,我肯定会把她留下来的。”
方嘉禾侧眸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她选择回学校,多半也是听了程芷的事以后,担心我会因为她的存在发挥不好,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有数的,师姐不用自责。”
看见她脸上不常显露的笑容,杨天晴怔了怔,旋即也苦笑起来:“亏我还是个老师呢,还没你们两个学生妹妹处事妥当,这次确实是我小气了,你不怪我就好。”
方嘉禾说:“不会怪你的。”她低下头,看着脚上那双闻惜买给她的运动鞋,轻声说,“谁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
于是那天下午,半个月一次的小组考核,方嘉禾就还是稳打稳扎地过了,没有出现任何失误,也没有任何表现得不好的地方。
起先在办公室谈话时,由于想着闻惜来了,方嘉禾便有些紧张和心不在焉,方父还因此唠叨了她半天,生怕她会在下午的训练出什么岔子,让自己丢脸。但考核开始之后,方嘉禾的状态倒是不错,不仅全程都很认真,注意力高度集中,还打得特别凶猛,气势十足。
更让方父意外的是,她也没像以前那样板着张臭脸,活像谁欠了她钱没还似的。
“她今天状态还挺好,之前在办公室可不是这样。”方嘉禾在台上与队友对战时,方父冲杨天晴问道,“怎么了这是,你又想着法儿地哄她了?”
杨天晴笑了笑:“跟我没关系,是嘉禾一直都很棒,您对她太严格了,平时要多夸她才行,不能老是贬低她。这人要是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没劲,今天嘉禾心情就挺好的,这表现您总该满意了?”
“批评才能使人进步,这孩子太倔了,我不想把她惯出毛病。”方父说,“都像她妈那样溺爱孩子,再有天赋的苗也长不高,何况嘉禾本身就没什么天赋,现在这表现还是我逼出来的,我要是不逼她,她肯定老早就退役了。”
杨天晴欲言又止,又不想说些直白的话不给方父面子,但憋了许久还是禁不住低声道:“批评和夸奖都该有,凡事都要注意分寸,您还是别让嘉禾恨您为好。”
只是她这话说得不够大声,周围的学员又都在呐喊助威,方父是一个字也没听清:“什么?你刚说了什么?”
杨天晴无语凝噎,只得叹息一声:“没,没说什么。”
训练圆满结束,业余学员取得好成绩的,都由方父出钱买了礼品分发下去,反倒是即将要打比赛的职业运动员们还挨了顿骂,没瞧着方父什么好脸。
只是大家早已习惯了这位教练的风格,倒也都不在意,恭恭敬敬地听完方父的鞭策,便都洗了澡换了衣服,准备打道回府。
方嘉禾收拾完出来时,杨天晴因为班里的学生出了点事,所以比她先一步离开了俱乐部。她背着包出了门,一边往停车场去,一边给闻惜打了个电话,但闻惜没有接。
方嘉禾有点奇怪,又给闻惜发了几条微信消息,可她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闻惜的回复。
难道真是学校那边发生了什么急事?
方嘉禾一下担心起来,立马发动引擎,想快点回学校看看闻惜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车从停车位上挪出去,就听有人在副驾驶的车窗上敲了敲,同时大声喊道:“方嘉禾!”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方嘉禾动作一顿,扭头朝来人看去时,对方已经主动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很快,一股淡淡的芳香在车内萦绕起来,如同夏日里清爽的晚风,很轻很轻地抚过了方嘉禾的面容。
“小游?”方嘉禾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人,眼里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惊喜与诧异,“你不是走了吗?你……你没走?”
“是啊,我没走。”闻惜眉眼弯弯,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想不到吧,我骗你的啦。”
方嘉禾呆了两秒钟,破天荒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很担心你的。”
“担心我干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闻惜嬉笑两声,语调轻快地说,“我之前躲起来了,任何人都没发现我呢。”
方嘉禾打量着她:“是不是躲起来看我训练了?”
闻惜点点头,笑道:“嗯,我偷偷地看了,还拍了好几张照片。”她说着,将手机相册打开,里面果真有不少方嘉禾的照片,还都拍得挺好。
“你这个小骗子。”方嘉禾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倏然伸长手一把将闻惜捞过来,紧紧地摁在怀里,“我真以为你回学校了,还打算快点回去看你,结果你居然在骗我。”
闻惜毫无防备,被方嘉禾这一下弄得有点疼,她歪着脑袋抵着方嘉禾的胸口,笑得停不下来:“就是要骗你嘛,我是怕我在场的话,万一影响你训练怎么办?”
方嘉禾哼笑一声,用指尖扣着闻惜的下巴,掰着她的脸面向自己:“既然都躲起来了,那我和师姐的对话你多半也听到了?”
闻惜嬉皮笑脸的,眨眨眼睛说:“听到啦,还听得很清楚呢,一个字都没漏下。”
“又是骗我,又是偷听。”方嘉禾把脸沉下来,故意吓唬她,“做了坏事,就要受到惩罚。”
闻惜仰脸望着她,还在傻乎乎地笑:“什么惩罚?先说好,你可不能对我动粗,我打不过你的。”
“倒是不会对你动粗。”方嘉禾嘴角微微翘起,“只不过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以后再说。”
“你说了不算!”闻惜在她怀里挣扎起来,“我可都是为了你,怎么还要惩罚我呢?”
方嘉禾说:“因为你坏,因为你骗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经常骗我。”
闻惜狡辩道:“那也是为你好,我都这么用心良苦了,你应该奖励我才是啊。”
“还没开始罚,就想问我要奖励。”方嘉禾手上使了巧劲,制住了闻惜的乱动,“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
闻惜被她箍得毫无办法,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得认命般地靠在方嘉禾身上,说:“这个嘛……我也没想好,要不先欠着?以后再说!”
“你说了不算。”方嘉禾立即用闻惜的话反驳回去,“我先给你长长记性。”
她把闻惜的两只手按在背后,再用一只手把闻惜的两只手腕牢牢钳住,另一只手则搁在闻惜的腰间,给她挠起了痒痒。
“……方嘉禾!”闻惜先是哈哈大笑,后又挣扎着叫嚷起来,“你饶了我吧,我最怕别人挠我痒痒了,快把手松开!”
方嘉禾却没停,只是语气冷静地问道:“知道错了没?”
闻惜连忙认怂:“知道了知道了,是我错了。”
方嘉禾又问:“错哪儿了?”
闻惜心道这家伙力气大就不说了,还要这么使坏地欺负她,只是她半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唯有忍气吞声道:“哪儿都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见她这么配合自己,方嘉禾不由露了个满意的笑,倒是不动她了,却还是箍着闻惜的手,盯着她说:“那你再说说,看了我的训练以后,有没有什么评价?”
闻惜喘着气,一张脸因为方才的闹腾涨得有点红,她脱力般地贴在方嘉禾怀里,气喘吁吁地说:“很厉害啊,他们都打不过你呢,我看的时候可激动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我就是你的小粉丝……哎,你撞我干嘛?”
“别拍马屁,我要听真心话。”方嘉禾埋首下去,用额头再次撞了闻惜一下,“我在对战的时候,下手是很狠的,你看了不会害怕吗?”
闻惜抬眸看着她,笑笑说:“为什么要害怕?我反而觉得你认真的样子很酷,也很有魅力,而且我也没拍你的马屁,我说的就是真心话。”
方嘉禾不再闹她了,神色也变得沉静下来,她注视闻惜片刻,确认道:“真的?”
闻惜重重地点了头:“真的,我不骗你。”
听她此言,方嘉禾脸上复又恢复了些许笑意,但没再往下接话。闻惜见她噤下声来,便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不够真诚,于是开口问方嘉禾:“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方嘉禾答得很快:“没有,我信。”
她虽这么说了,但闻惜还是强调道:“我真的没有骗你,其实我在看的时候都很紧张,因为叔叔和另外几个教练站在旁边的样子都很严肃,整个训练的氛围也不算很轻松,哪怕我是待在窗户外面看的,也能感觉到叔叔他们透出来的低气压,说实话确实是有点吓人的。但是你表现得很好,一点也不怯场,虽然我不懂散打,也看不明白你们的技巧,可我却能看出你的专注,还有你用心对待训练的态度,作为你的朋友,我心里是很为你感到骄傲的。”
她说到此处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方嘉禾:“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在我这里你就是很棒,是整个俱乐部里最亮眼的存在,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没有半点要奉承你的意思,你一定要相信我。”
方嘉禾静静地听着,眼里的光华逐渐闪动起来,她松开了闻惜的手,转而把她轻轻地抱住,温声说:“我信,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靠得越来越近,闻惜整个人都快要坐到驾驶室里去了。方嘉禾刚洗完澡没多久,未干的发丝还有些濡湿,冰冰凉凉地扫过闻惜的额角时,那触感让闻惜觉得有点痒。
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暧昧,她正被方嘉禾稳稳地抱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对方的心跳,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甚至只需一抬头,闻惜就能与方嘉禾呼吸交错,耳鬓厮磨。
她忽然无法抑制地加快了心跳的速度,抬眸望着方嘉禾时,方嘉禾也在垂眸望着她,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睛里噙着少见的温情,闻惜看着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感受着方嘉禾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边,终于后知后觉地红了脸,稍显慌张地把头低了下去。
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适时伸来,在她低头之际恰到好处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又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闻惜瞬间呼吸微滞,心口跳动得愈发猛烈。
“我不是说过么,以后别再躲着我。”方嘉禾低声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大大方方地看着我。”
这声线低沉而又轻柔,竟在这个时分透出了某种魅惑,闻惜耳尖微动,后颈也跟着一麻,面上还飞快浮出两团红晕,眼神也不由得开始闪躲。
只是方嘉禾才说了让她不要躲着她的话,闻惜不想又一次让她误会自己是不愿意看她,只能努力按压下心中的波动,尽量自然地直视着她。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又败下阵来,匆忙移开了视线,还是不敢看方嘉禾。
下一刻,几道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了起来,方嘉禾这才将她松开,理了理闻惜乱掉的头发,用揶揄的口吻问她道:“我什么也没做,你为什么害羞?”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这话一经说出口,闻惜就更不好意思了。她赶紧坐回副驾驶室,绷着脸皮说:“没害羞,我们两个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是么?”方嘉禾眼含笑意地瞧着她,“那你又为什么要脸红?”
闻惜不止脸红,她还热,还是快要出汗的那种热。她干巴巴地说了句“没脸红”,慌里慌张地打开车窗透气,好在停车场里很凉快,通风口送来了凉爽的微风,很及时地吹散了些许她脸上的燥热。
未几,她抽回身子坐回座椅,见方嘉禾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便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你干嘛老是看着我啊?”
方嘉禾见她一脸窘迫,又在强装镇定,不由笑了起来。
“谁叫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让我忍不住想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