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方师傅，你之前的小男朋友，不也是个年轻有钱的吗？和外面的那个比起来怎么样？”
说话的这个人倒也不是为了活跃气氛, 他眼中闪过戏谑与鄙夷, 以一副看乐子的表情对着方芦。
他就是看不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的恶心样子，不过方芦也是有本事的, 都三十了, 还能够泡上有钱的大学生，估计交往没几天就捞到了不少的钱吧。
方芦表情僵硬在脸上, 匆忙将脸转了过去, 害怕被人瞧出什么。
那人见方芦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他自讨了没趣，翻着白眼走开了。
当方芦按照廖卓烨的要求将所有的菜都重新做了一遍后, 就已经凌晨两点了。
方芦站在餐桌旁，眼底是遮挡不住的疲惫，他耐着性子, “菜都齐了。”
廖卓烨放下手机，他不耐烦的掀了掀眼皮, 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菜, 抬手一指对面的位置，“方师傅, 坐下陪我一起吃呗。”
这些菜他都吃惯了，比这更好吃的珍馐他也不是没有吃过, 但是他就是惦记着方芦的这个味。
“抱歉, 我没有空, 后厨还有事情要忙, 如果先生没有事的话, 我就先回去……”
“方芦，你他妈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廖卓烨骤然站起了身子，桌椅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在尤为安静的大堂内格外的明显。
廖卓烨也顾不上压低声音，甚至在周围人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觉得自己做对了。
方芦是个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他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是方芦先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无理取闹的，他凭什么就只能逆来顺受？
方芦紧皱着眉，胸口起伏的厉害，廖卓烨这一吼，让还待在餐馆的人都看了过来，有人担忧，有人戏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审视着方芦。
廖卓烨怒目瞪着方芦，脖颈青色的血管微凸，纵使那张脸长的再好看，此刻他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骇人。
方芦不想面对这个样的廖卓烨，他低下头，压着火气，“我没有躲你，我们分手了，这很正常。”
“正常？你觉得这正常吗？我费尽心思讨好你，结果几天没有见面，你就要把我甩了，你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对吗？人你也玩了，钱你也花了，就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把我给甩开！”
方芦眉头越皱越紧，听不得廖卓烨这样贬低他，盛怒下的他更是顾不上面子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廖卓烨，你觉得我无理取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自私？”
“廖卓烨，你从来都不肯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其他人，不是我一直在期待着这段感情的结束，就连你是这样的，你不是也想着反正我们关系很快就结束了，根本没有必要告诉其他人，还是你觉得我的身份和工作让你难以启齿？”
他努力压低了声音，但是憋红的脸颊将他的怒意表达的出来。
廖卓烨皱了皱眉，眸光闪烁，像是吹的胀到要爆掉的气球忽然放了气，被戳中想法的他态度没有那么强硬了，甚至是有点祈求，“哥，坐下来陪我吃饭吧，我下课后还没有吃过东西呢，我都快饿死了，今天上了整整一天的课。”
他对着方芦卖可怜，他知道方芦最容易心软了。
果不其然方芦眉眼间有松动，他轻叹了一口气，“卓烨，我还要去……”
廖卓烨脸色阴沉的厉害，咬牙切齿间不经意的透露出威胁的意思，“哥，你不希望他们被我找麻烦吧？”
方芦难以置信的看向廖卓烨，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发颤。
每当他生气动怒，手指就会颤的厉害。
方芦相信廖卓烨说到做到，就像是个不被允许买玩具的孩子，如果不能够达成心愿，他一定会大吵大闹。
无奈之下，方芦避开了廖卓烨给他来开的椅子，而是坐到了廖卓烨的对面。
廖卓烨一愣，强忍着不满没有发泄，抬眸瞪了一眼看热闹的其他人，见他们脸色难看的被他震慑住了，这才坐了下来。
“哥，我最喜欢你做的鸽子炖豆腐了，你也吃点。”
廖卓烨拿过方芦的碗，给他舀上了乳白色的汤，鲜香的味道让人垂涎三尺，而方芦却没有多少胃口。
方芦看着怼到自己面前的碗，愈发的觉得倒胃口，他闭了闭眼，廖卓烨的胡搅蛮缠让他身心疲惫。
“卓烨，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并不合适。”
廖卓烨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淡去，“哥，当初可是你说的，你喜欢我。”
“是，我说过，”方芦点点头，“但是……卓烨，这话我并不想由我说出来，但是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你可能只是喜欢……我们睡在一起，我们现在分手了，对你会更好，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比你大十岁的男人身上。”
廖卓烨用力的将筷子砸在了盘子上，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沉重，“哥，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就因为我没有把你介绍给我朋友？你……”
“廖卓烨，你成熟一点不好吗？你明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分手。”方芦声音有些哽咽，他将头埋的更低了。
廖卓烨神情一滞，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攥起，手腕上隆起了青筋。
他确实故意避着方芦和他的同学见面，那天，在方芦被于吉刁难，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看着。
在他的面子和方芦的自尊，他选择了前者。
他们交往的这段时间，他为了不让朋友撞见方芦，让方芦在校门外等了他大半天，放过方芦好几次的鸽子，甚至在路上撞见了，他都不愿和方芦打个招呼。
廖卓烨愧疚的看向方芦清瘦的身影，“哥，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你。”
“哥，算我做错了好不好？你就让我犯这一次错，我们分手了大，但是我们还能和好如初，不是吗？”
方芦抬起被雾气浸润的眼睛，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复合，我们不合适。”
他站起被抽走所有力气的身子，转身季要走。
“哥。”廖卓烨急忙起身拉住了方芦纤细的手腕，“你就这么不肯原谅我？”
廖卓烨得到的是方芦的沉默。
廖卓烨点点头，“好，好，好。”
愤怒到极点的廖卓烨一连说了三个好，向来被捧在手心疼爱的他还没有这么低声下气的讨好过一个人。
方芦对他的百般不理睬，对于他来说，和直接打他的脸没有什么区别。
方芦挣脱开廖卓烨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盘子摔在地上清脆刺耳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廖卓烨将桌子掀翻，所有的菜泼在地上，失去了原来的色香味俱全。
“艹！”
廖卓烨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到前台时，服务员颤颤巍巍的向后缩了缩身子，生怕会惹到这位大少爷。
“多少钱？连带着那张桌子。”
廖卓烨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是他可以砸了方芦的脸面。
方芦只觉得窒息，他连气都不想要和廖卓烨生。
——
方芦回到家中，就接到了廖嵗祎的电话。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嗓子干涸了许久，但是仍旧不失磁性。
“方先生，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
方芦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如何搭话，只能尴尬的“嗯”了一声。
廖嵗祎站在半拉着窗帘的床前，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赤l裸的身子浅浅的倒影在玻璃窗上，苍白的肌肉线条越发的不清晰，像是用石膏雕刻出来的轮廓。
廖嵗祎搬家了，他租了一间复式，但也偶尔去廖卓烨那里坐坐。
廖嵗祎手指撑在玻璃窗上，“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吧，这件事情如果你愿意听我的，其实也好解决。”
方芦咬了咬唇瓣，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解决？”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廖卓烨能够主动“放过”他。
“我之前和你说过，躲起来一段时间，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廖嵗祎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转过身去，整间卧室除了正中间摆放了一张床外，就没有其他的家具到了，显得尤为的空荡，也更加的诡谲。
所有地方都很空荡，除了廖嵗祎面对的墙壁。
整面墙被密密麻麻的照片所占满了，照片上面的男人清瘦，那张脸虽然算不上是顶级漂亮的，但是很是干净，尤其是那一双浅色的眼眸，像是晕染着浅浅的水圈。
“我……再考虑一段时间吧。”方芦犹豫不决，实在是不想因为一个人，而放弃了他的工作与原本正常的生活。
手机那头传来了久久的沉默，就在方芦等的有点发慌，以为是是自己接连多次拒绝让廖嵗祎不悦了，正想要道歉的时候，廖嵗祎低沉的声音像是砂砾滚过他的耳畔。
“方先生，你和廖卓烨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什么姿势？”
“……”
廖嵗祎歪了一下头，将手机从耳畔拿到面前，看着已经挂断的屏幕，轻抿住了薄唇。
方芦愣了许久，直到手机息屏。
他刚刚没有听错吧？
姿势？
什么姿势？
是他想的那样吗？
方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但是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从成熟稳重的廖嵗祎的嘴里说出来的。
方才他太过紧张了，下意识的将电话挂断，现在想要再问问都不行了。
方芦指尖滚烫的将手机扔到一边，将脸埋在了拱起的膝盖里。
今天的事情是过去了，但是廖卓烨这么一闹，也彻底影响到了方芦的正常工作。
经理把方芦叫到了办公室里，端起泡着枸杞的水杯喝了一口，“小方，你请假休息几天吧。”
他见方芦有话想说，直接打断了方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昨天的架势你也看到了，我虽然没在场，但是小刘都和我说了，你说说你，谈恋爱就谈恋爱吧，你不能够影响整个餐厅的挣钱吧。”
方芦欲言又止，最后想说的话都化作了一声“抱歉”。
经理摆了摆手，向后依靠在办公椅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得先处理好个人问题，如果昨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在了白天客人最多的时候，你让我这个经理还做不做了？”
“算了，我也不想逼你，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方芦轻叹了一口气，疲惫的垂下睫羽，这才当走出办公室，就听到经理在里面和人打电话。
经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方芦了，你说他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好好的陪人家玩玩呗，非要闹到这一步，我看也是有点不识好歹了，陪着小少爷玩还有钱拿，这么好的事情他居然不做。”
“……”
方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后厨的。
今天所有人看的眼神都开始变的奇怪了起来，比当初他们知道他是个同性恋时更让他觉得难受。
好像他就是不是好歹的那一个，像廖卓烨这种有钱，又年轻的少爷愿意和他谈感情，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他拒绝廖卓烨，就是在矫情。
“方师傅，你怎么还来后厨，要我看呀，昨天那大学生不是稀罕你稀罕的要命吗？你就和他好吧，也不用和我们一起做这些脏活累活了，没有前途呀！”
方芦睹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人，男人与他干了差不多的时间，都等着这个主厨的位置，将他挤兑走了，男人的确能够从中获利。
方芦抿了抿唇线，他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又为了廖卓烨的事情烦心，一不小心让蹦出来油花给烫伤了手背，这下好了，他是真的有理由请假了。
做这一行的，被烫伤也很正常。
方芦用水冲了冲手背，又从附近的药店买了药膏涂上，虽然乍一看，他手背红了一片，鼓起从水泡让他的手看上去肿了不少，但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方芦先去集市上买了点菜，自从工作后，他还没有像今天一样有限，不用着急回家做饭，不用为了明天的工作而抓紧时间休息。
“方芦，那不是方芦吗？”
方芦看螃蟹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热切又有些诧异。
方芦转身看到一位穿着得体的男人走了过来，眼中透露着热切，面容有些眼熟。
“方芦还真是你呀！你不会认不出我来了吧？我是江澈啊，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同学聚会你也不来，没想到今天能够在这里遇到你。”
江澈细细打量着方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方芦看上去变化是真的不大，也没有变老多少。
从前他这张过于干净秀气的脸就很讨女生的喜欢，现在看来还是那么讨喜，也难怪有人惦记了他这么久。
方芦有些尴尬的与江澈叙旧，“江澈，我们的确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高中的同学聚会他一次都没有去过，甚至高中干过毕业的那一次他也没有去。
他是高三才调到这个班的，与班上大多数学习优异的同学相比，成绩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差的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那个时候又是高考前最忙碌的时间，他没能交上什么朋友，在学校里就是独来独往，所以他才觉得同学聚会没有必要参加。
“刚好，过两天我们几个人要聚一聚，你也来吧，都是老同学了，有什么好推脱的呢，加个微信。”江澈完全不给方芦拒绝的机会，见他拿着手机，就要夺过来加好友。
江澈看着方芦的微信，如愿以偿的笑了笑，“这下好了，有你在的话，齐商言肯定也会来，你都不知道，我想要见他一面有多么难，当初……”
江澈嘴快，话都说了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对方芦道歉，“哎呀，抱歉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我们的确想要见齐商言一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他家生意做的老大了，我这次主要是想要请他吃顿饭，聊聊合作的事情，但是他不肯见我呀，对老同学连个人情都不肯卖……”
方芦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四只螃蟹，这个季节螃蟹是最肥美的，再加上他是个厨子，挑几只蟹黄都是满满的。
齐商言……
方芦对这个人印象很深，但都不是什么太好的印象。
如果可以的话，方芦是真的不想要见到齐商言。
江澈是看看准了方芦在齐商言心目中的地位，拉着方芦到他家里做客，还让老婆多炒了几个菜，直到深夜，才肯方芦离开。
江澈把方芦送到门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就只是个同学聚会而已。”
吃人家最短，方芦这个时候已经不太好拒绝了，硬着头皮便应了下来。
江澈送走方芦，神清气爽的回到了家中，他老婆很是不理解，又有点心疼开了一瓶那么贵的酒。
江澈拿起电视机的遥控器，目不转睛，“你懂什么，这位齐总当初可是很稀罕我的这位同学，就连现在……也是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