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 就这么把蛊人的事情告诉那个人的徒弟,真的没有关系吗?”

  身着黑色西装的管家费乐成走上楼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泛着冰冷的光, 遮挡住了眼底的凛冽。

  面前的喻家家主今年四十六,膝下没有任何的孩子, 这就导致喻家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天天觊觎着家主的位置。

  喻涞笑起来云淡风轻, 他端起茶杯,请闻了闻, 将小木瓶子放到了桌子上, “不是惊天的秘密,说就说了,何况换来一只七叶生。”

  “这七叶生极其难获得, 不是会蛊术的人就一定能够炼制出来,就连我……”

  喻涞虽是笑着,但是他身上从来都没有温和的气质, 只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铁血般的萧杀。

  费乐成轻皱着,看着喻涞轻抿了一口茶, 故意说话说一半, 吊着他的胃口,“您也不行吗?”

  “不, ”

  “拥有蛊人体质的都可以炼制出来,只是失败次数多少的问题。”

  费乐成瞳孔骤然一缩, 下意识的望向楼梯口, 酒楼的二楼不会有人上来, 因为他们已经包场了。

  脚下的木质地板踩上去还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被泡钟的木头会突然多出一块, 他们的脚下也不是完全平整。

  费乐成眸色凝重,眯下眼眸,“那岂不是和您一样……都是蛊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人绝对留不得。”

  喻涞掏出打火机,幽幽的橘色火光开始灼烧木质的小瓶子,跳跃的光芒映衬在他的脸上,“可惜,这只七叶生是假的,不过……”

  “蛊人是真的。”

  蛊人也会吸引一些极为珍贵的蛊虫,恐怕梅斯与那个蛊人关系亲密,否则不会舍不得一只虫子。

  夜色成了最好的伪装,将一切遭到不安全部吞噬。

  ————

  梅斯回到村子里,虽然没有回家,但是远远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阿婆的房前。

  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人,而是地上乌压压密集爬着的虫子,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的身上还沾有泥土。

  尽管看上去很阴沉,但这些虫子并不都是黑色的,只是它们聚集在一起,无数的腿密密麻麻挨在一起,所有的颜色融和成了黑色。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虫子的身上发出,它们在悲鸣,亦有些愤怒和迫切,全都是因为房间内的那个人受伤了。

  万越泽呆站在门口,大多数的虫子沿着砖缝往屋子里走去,还有的选择了直接在地上打动,但还是有不少虫子爬上了万越泽的身体。

  它们能够感受到万越泽是它们的“同类”,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对万越泽动手,何况万越泽的身上还残留着方芦的血腥味,很重。

  万越泽双眸空洞,能够感受到是蜘蛛的獠牙刺穿了他的肌肤,但是他还是没有动,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塑,守护在房门前。

  梅斯走了过去,虫子并不怎么喜欢他,甚至还有点畏惧他,很快的涌到了两边。

  就在他从万越泽身前走过的时候,这个如同入定老僧般的男人动了动唇,“他在等你,你会救他的,是吗?”

  万越泽不会救助,他听从阿婆的命令,控制不了身体,但是想法是自由的。

  梅斯看了一眼万越泽,曾经他觉得这个男人很是可悲,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自己的一切一切都要由别人来做主,有着做不完的脏活累活。

  阿婆说,等他的蛊术再精湛些,他也可以炼制这样操纵人的蛊虫。

  可是,并不是他的蛊术不够精湛,只是他不想。

  梅斯收回目光,脚步没有一点停顿,“这点不用你说。”

  他推开被虫子啃咬的快要掉落的木门,吱呀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

  放眼望去,房梁上,墙壁上,地面上,只要是空的地方,都被泛着土腥味的虫子所占领了,它们也并不是完全的肆无忌惮。

  在跪在地上的青年的身边,逗留着两只红尾的巨大的蜈蚣,大概有成年男子手臂那般粗长,它们将其他的虫子挡在了外面,不允许其他虫子靠近方芦。

  梅斯认得那两只蜈蚣,虽算不上是方芦的宠物,但方芦的确愿意将它们留在身边,说是很威风,要是坏人看到了也会躲的远远的。

  但其实,小方芦一开始并不能够很好的接受自己会招虫子喜欢的体质,因为每次睡觉醒来,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床上会爬过什么样的虫子,它们还会将自己储存的食物搬到方芦的面前,邀请一同品尝。

  它们大都有着强盗的本质,明明没有受到邀请,却还是咬坏方芦家里的门,用分泌的酸腐蚀掉砖瓦。

  方芦害怕过,即便知道它们似乎不想要伤害他,但是有这样一群不安分,甚至时不时还会暴动的因子存在,又怎么可能平静的生活。

  后来,方芦发现那两只极其丑陋和可怖的蜈蚣应该是它们这群虫子里最为厉害的,只要有它们俩在,其他虫子就不敢靠近。

  方芦虽是忌惮那密密麻麻的让他头皮发麻的腿,但还是将默许了蜈蚣的存在,还因为它们猩红色的尾巴,给它们取了“小红”和“红小”的名字。

  方芦有的时候,也分不清它们俩谁是谁,就打算用着最简单的名字解决问题。

  小红和红小在方芦面前装得乖巧,似乎也知道方芦拿它们俩来震慑其他的虫子,但是它们并不排斥,因为方芦对于它们来说从来都只是吸引,而不是控制和利用。

  梅斯可以控制他的蛊虫,但方芦不会蛊术,所以并不会操纵虫子,不然他就不会有被虫子缠身的困扰了。

  方芦没有朋友,两只蜈蚣成为了他不会说话的朋友。

  方芦一开始还是挺害怕它们倆,甚至连碰都不敢碰,是后来他见欺负他的孩子们,都躲的他远远的,知道是两只蜈蚣的功劳,这才克服了生理上的不适,不仅可以用手触碰它们了,还同意在它们身上干净的时候,爬到他的衣服上。

  小红与红小认识方芦,保护方芦,但不代表会放与方芦关系好的梅斯走过来,它们的腿全部快速的动了动,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吸引它们的这个生命气息在慢慢变弱,以一种极其可怜的趋势,它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除了继续守在这里。

  梅斯一心扑在方芦的身上,丝毫不顾自己的腿或者是脚可能在下一秒就会被咬穿注入毒素。

  “小红……还是红小……”

  “你们太吵了,吵到我睡觉了。”

  方芦无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眸,看向房梁上乌压压的虫子,窸窣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也难怪他会被吵醒。

  睡过一觉的他感觉已经好多了,身上也不是那么的疼了,他早就清楚自己和普通人类已经有所不同,这种转变也并非完全是好的。

  小红和红小感受到了方芦的生命又复苏了,它们对梅斯的靠近也没有那么抵触了,慢慢的向后倒退身子,给梅斯留出了靠近方芦的空间。

  梅斯眉头紧皱,两步走到方芦的身侧,甚至还带起一阵微风,“小芦,你别说话。”

  他手指颤抖厉害,大脑在一瞬间是空白的,忘记自己是如何掀开方芦披在身后的衣服了。

  衣服被已经干掉的血染脏,白皙的后背上伤口没有最开始的那么狰狞了,像是自己愈合修复过,但还是留下了淡粉色的疤痕,已经肿起的水疱。

  方芦的体质早就不复从前,的确像是拥有了超能力般能够自己愈合伤口,但是他的身体在变差,无法跑的太快,稍有不慎就会对事物产生排斥,上吐下泻。

  梅斯将方芦的脸轻轻的放到了自己的肩头,他自己鼻尖微酸,很痛,他知道很疼,可是方芦从来不会说他疼,不会哭诉,只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等着伤痛慢慢消失。

  方芦是很害怕疼的。

  梅斯抱着瘦弱的青年走出了房间,此时其他人都已经散掉了,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梅斯轻轻的拍着方芦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哼着村里人的母亲会给孩子唱的摇篮曲。

  “可是,我刚刚睡醒了,实在是睡不着了。”

  方芦跟着梅斯的动作轻晃了一下手臂。

  梅斯藏起眼中的担忧,他话不多,但是在面对方芦的时候,总是想着要多说点话,“我想让你好受一点。”

  方芦缩起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梅斯的胸口,闻到淡淡青草的香味。

  “谢谢,哥哥。”

  方芦被家人抛弃了,来到这里又没有人类的朋友,梅斯担起他亦父亦兄的角色。

  ————

  方芦的伤好的特别快,他自愈的能力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够起作用的,似乎只有他伤的尤其严重的时候才会突然有效果。

  他在整日待在房间内实在是太无趣了一点,梅斯天天都来看他,让他好好在床上养伤,只是继续这样躺下去,他的身上非要长蘑菇不可。

  方芦听说梅斯似乎和阿婆吵了一架,路上都是死掉的蛊虫的尸体,可是没有人敢来清理,有的蛊虫就算是死了,身上也是带着毒的。

  虫尸中,还是阿婆的蛊虫占的比较多,蛊虫和它们的主人一个样,主人都已经年迈无力了,蛊虫又能够强大到哪里呢?

  村子里的人也都明白,梅斯很快就会成为村子里的掌权人了,而那个没有姓名的阿婆,死后,枯槁的身体会被她自己的蛊虫啃食殆尽,算是偿还与感谢蛊虫的种种付出。

  其实不过就是被反噬了。

  方芦赤着脚推开门,就见到一个壮硕如同小山的男人蹲坐在门口的墙角,手里端着一盘韭菜炒蛋,隐约还冒着热气。

  万越泽听到响动,立马转过了脖子,他动作很快,像是只受惊的野兽,脖颈连同后背上的肌肉皆是微微隆起。

  目光先是在方芦玉白的指尖上稍稍停留,而后向上看到了一张苍白但依旧惊艳的脸。

  万越泽匆匆起身,动作干净利落,手里的盘子向前一送,“我是想来看看你的,给你吃。”

  他眉眼间没有任何的疲惫之意,可是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

  方芦闻着淡淡的韭菜香,没有接过万越泽手中盘子,但是用拇指与食指轻捻起一点韭菜送到了嘴里,微尖的指尖与浅色的唇瓣皆染上了淡淡的油光,更加的晶莹剔透,他抬起脖子,不是特别突出的喉结一动。

  万越泽看的有些出神了,直到方芦评价这菜太清淡了,没有咸味,他才渐渐回过神来,连忙自己尝了一口,没有尝出任何的味道。

  他差点忘记了自己不是真正的人类。

  万越泽看到方芦伸出了手,他先是低了低头,感觉到方芦似乎还是不能够触碰到他,就又弯下了身子。

  方芦微凉的指节落在了万越泽的额头上,他轻闭着眼眸,如梦如幻中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小虫子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你好像很不舒服。”

  万越泽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虔诚的像个信徒 ,“是,因为阿婆的身体变的很糟。”

  方芦放下手,依靠在门扉上,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也是吗?”

  方芦转眸看过去,万越泽垂着眼眸,明明是个肌肉隆起的猛男,肤色偏黑,反正和柔弱是绝对挂不上边,但是此时看上去竟然有点可怜兮兮的。

  “你不会的。 ”

  “因为,我看上你了。”

  方芦对着万越泽浅浅一笑,虫子对他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但是他不会蛊术。

  阿婆若是不在了,万越泽也会重归自由,也有可能会死掉。

  万越泽溺死在这么笑容内,一直平稳跳动的心脏好像加快了些速度,微微失神,手中的盘子就掉了下去,好好的菜也落了一地。

  万越泽要弯腰去捡的时候,却被方芦拉住了衣摆,玉白的指尖一点点勾住了他的动作,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去集市上。”

  “听说很是热闹。”

  万越泽是无法拒绝方芦,村子里愿意接近方芦的人可能都无法拒绝他,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不仅仅只是因为方芦长得好看。

  ————

  容雪松撑着伞,避着人群,因为闻到了汗酸味而狠狠的皱了一下眉,日头又大,就算撑着伞了,但是阳光依旧炙热,像是烤着火。

  “不是说这里有蛊虫吗?怎么没瞧着?”

  容雪松踮起脚尖张望着,两侧的摊位上都是摆着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像是这种东西她在网上也能够买的到。

  来这里就是想要看看传说中的蛊虫有没有那么厉害。

  凤凰城山脚下的集市是出了名的热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主要还是游客多一点。

  姬旗若有所思的看了轻捻着烟的蔡诚,蔡家有点特殊,和古医药世家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几个人当中就只有蔡诚对蛊虫有点了解。

  姬旗自从那天与方芦分别,还以为自己用不了几天就能够将人给忘了,却没有想到不但没有忘记,还越来越想了。

  那副慵懒的勾人模样,还真是少见。

  姬旗心不在焉的望着人群,脖子微微往后仰,“不是说有好几种情蛊吗?其中就有一种情蛊,只要种下了,就会无可救药的爱上那个下蛊的人。”

  蔡诚薄唇微启,突出了淡淡的烟雾,眼角下的泪痣让他看上去十分痴情,“骗人的东西,你怎么就还真信了?”

  容雪松伸长了脖子听他们交谈,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感兴趣,要是真有这种东西的话,她一定要用在蔡诚的身上,省得她天天小心翼翼讨好蔡诚,蔡诚总是无动于衷。

  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对蔡诚爱答不理,让他也好好尝一尝被虐心的滋味。

  姬旗抬手轻抵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嬉皮笑脸:“可是……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中蛊了。”

  蔡诚目光一凝,下意识的看向姬旗的胸口,面上不经意的流露出一抹凝重,甚至没有注意到烟头上的灰已经积攒的很多了。

  “你……”

  蔡诚一下子想到了方芦,他这个不着调的好友不正经惯了,也经常和身边的alpha传出暧昧的传闻,但是每一次都不是真的。

  可是这次姬旗陷进去的太快了,方芦显然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们的,姬旗这人很精啊,以前总是背着所有人偷偷的接近方颍川,哄骗着方颍川叫他“旗哥哥”,但到了人前就表现的各种嫌弃放颍川,说他身为alpha,也太过娇弱了点。

  蔡诚真的要以为方芦给姬旗下了情蛊,他说这东西是不存在的完全是不想容雪松动歪心思,而且蛊虫这种东西很是阴毒,会用的人本就缄口不言,想要买的话必须有熟人介绍。

  姬旗见到蔡诚上手就要来摸他,很不够哥们的狠狠嘲笑了一下,“我骗你的,你怎么就真的相信了,还和我说没有蛊虫,你的反应一点都不像是没有见过蛊虫的样子。”

  “啧……”

  蔡诚沉着声音狠狠的骂了一声,要不是周围人多,他都能够挥拳招呼上去,“我看你还能够笑多久,情蛊这玩意厉害着,何止是心中只想着那个人,要是你的身体被别人碰触一下,蛊虫也能够给你带来钻心的疼。”

  “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要见见。”

  容雪松越听越来兴趣,但是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那大家干嘛还要累死累活的谈恋爱,直接一只蛊虫就解决所有问题了。

  几人样貌出众,总会引来旁人偷摸的打量,同样的,在平平无奇的人海中,他们也特别容易注意到面容极佳的人。

  姬旗突然就走不动道了,两条腿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目光直直的穿过人群,然后落在了穿着白色外套的青年。

  天气正热,所有人都在寻找着尽量使自己凉快的办法,这里是山脚下,虽是比车来车往的发达的城市要凉快一点,但也就是一点点。

  青年好似要将自己所有的肌肤都包裹起来,但行事不同的他,尽是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就可以得到所有的谅解

  方芦没有注意到姬旗他们一行人,专注的挑着摊位上的用五种绚丽颜色变成的手绳,编出来的花纹极其细腻,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手工人真的非常用心,当然价格也特别漂亮,毕竟这个是花费大量时间做出来的。

  方芦有点惋惜的要放手,可是有人按住了他的手,顺便将绳子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姬旗扫码付了钱,顺便还买了方芦一个同款,戴在手腕上。

  姬旗五官线条有点阴柔,过于潋滟的凤眸总是暗暗隐藏着一丝美丽的危险,“好了,我们现在有一摸一样的手绳了。”

  他只觉得这单调的绳子戴在方芦的手腕上是真的好看,他的手腕很有骨感,肌肤又是那样的白皙细腻,无论戴什么都好看。

  方芦摸着手绳,笑眯了眼眸,“谢谢你,但是……”

  “算我送你的礼物。”姬旗伸出手腕,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更像是有着相同秘密的小情侣了。

  姬旗注意到方芦的眸光暗淡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阳光将他的肌肤晒的粉粉,让他看上去有了点血色。

  “怎么了?”姬旗关切的问着,心中猛然一紧,“是不喜欢?要不你再挑个别的?”

  他望着摊位,似乎还有其他的小装饰品,真想着难过来逗方芦开心,可是方芦手指轻碰了碰他的手绳,立刻拦下了他所有的动作。

  “没什么,我很喜欢,只是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方芦这话是半真还掺着假,村子里的人是不太待见他,但是这不还有梅斯,梅斯隔上几天就会淘换来有意思的东西送给方芦。

  但是这话就算是当着梅斯的面 ,他也敢大言不惭的说出来。

  方芦垂下轻颤着的睫羽,他的身上总是透露着一丝凉薄的脆弱,“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

  姬旗薄唇动了动,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芦,最后就憋出了一个:“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姬旗也算是被家里人捧着长大的,就算再怎么不着调,全家人也是宠着他,只要他别犯浑就行。

  姬旗也看出来了方芦在家中大概是真的不怎么受宠,不仅没有手机,就连身上穿的也一般,可是青年骨子里这么娇弱,一出生就该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

  方芦浅浅的扬了一下唇角,含蓄又恰到好处,他缓缓向后退了一点,“那……你也会喜欢我吗?”

  姬旗脑子一片空白,没有想到方芦会问的如此直白,喉结滚动了两下,腺体因为方芦的这一句话而变得躁动不安,仿佛信息素随时都会翻涌出来。

  “我……”

  “吓到你了?”

  方芦歪了歪头,对着姬旗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手指轻抵在姬旗的心口上,轻轻的,没有用力,“我只是开个玩笑,瞧你的样子仿佛要把信息素给释放出来了一样。”

  就只有姬旗一个人知道,他是真的想这么做。

  ————

  蔡诚见姬旗看到方芦,就像是闻到肉香的小狗,摇着尾巴就追了过去,他原本要跟上去的,可是容雪松不愿意过去。

  “你干嘛?姬旗要去就去呗,反正我是不会过去的,看到那个姓方的就烦。”

  她认为自己还不至于去恨一个乡下来的alpha,但是只要有方芦在,他就成为了焦点,就没有人在乎关注她了。

  容雪松以为自己这么说,蔡诚最起码会留下来陪着她,可是蔡诚的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有点冷,“不愿意过来就在原地等着。”

  方芦身上有点古怪,蔡诚不放心姬旗与方芦单独相处,可是走过去几步,他站在姬旗的身后,刚好看到方芦细白的手指抵住了姬旗,浅色的唇微动了两下,周围嘈杂的声音太大,他根本听不到方芦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他看到了方芦的眼睛。

  一双极其美丽的桃花眼,总是含情。

  方芦明明在和姬旗说着话,但是却有意的看向他,就算看到了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告诉姬旗。

  他本应该去戳穿方芦,可是在方芦看向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姬旗,能够体会到姬旗所感受到的一切一切,一阵恍惚。

  最后居然是方芦先说了话。

  “蔡诚过来了。”

  姬旗方才一直在看方芦停留在他身上的手指,听到方芦的话才回过神来,各种旖旎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回头看过去,蔡诚沉着一张脸,周围的人都可以规避开了他。

  身为Omega,蔡诚的样貌太过不柔和,气质也是透着一股桀骜肆意,这样才更容易勾起别人的征服欲。

  姬旗对于蔡诚的出现不太愉悦,他皱了皱眉,挑着眉尾,“你怎么过来了?不陪着容雪松?”

  他注意到蔡诚的目光一直落在方芦的身上,明明之前蔡诚对方芦不但爱答不理,而且十分厌恶,怎么这会就?

  姬旗的身体很诚实,故意侧了侧挡住了身后的方芦,同时毫不遮掩的告诉蔡诚他的占有欲。

  他们从小玩到大的,对彼此的那种小癖好也是心知肚明,还有点臭味相投,他能够看上方芦,就代表方芦也正好是蔡诚会喜欢的那一款。

  蔡诚目光渐暗,将脚边的石子踢走,异常的烦躁,再去看方芦的时候,他目光纯净无辜,仿佛忘却了他之前对他做的事情。

  “害怕你被精怪给勾走了魂。”

  “姬旗,你他妈的清醒一点,省得待会被人骗走了,挖心挖肺。”

  姬旗是知道蔡诚比他靠谱,蔡诚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可是他就是见不得蔡诚说方芦的不是。

  “老子愿意,就算被骗去的裤衩,也愿意,是吧方芦?”

  方芦无辜的瞪着眼眸,两个人的目光同时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压力的。

  他眸光微动,缓缓摘下手腕上的手绳,送到姬旗的面前,“这个还给你,你们不要吵架。”

  蔡诚皱了皱眉,看向姬旗手腕上的一摸一样的五彩绳,越发觉得碍眼了,卷起舌头回味了一下烟味。

  还给姬旗也好,只是……

  蔡诚注意到方芦垂着睫羽,眼眸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脖颈是那样的纤细,即便穿着宽大的衣服,但他还是能够看出来衣服下,那具身体的骨骼是如此的清晰。

  “你这是做什么?都说好了是要送给你的,你拿着。”

  方芦将双手背在身后,低眉顺眼的,但性格就是倔的要死,一个劲的摇头,说什么都不要那条五彩绳了。

  要是换一个人这么对待姬旗,他早就生气的将手绳扔在地上,再顺便踩上几脚了,可是他面前的不是方芦,他哪里会舍得。

  姬旗将手绳紧紧的握在手里,回头对着蔡诚笑了一眼,笑意没有触及眼底,下颚线绷的紧,薄唇动了动。

  【蔡诚,你TM的脑子有病?】

  “那个……”

  方芦的声音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抬起头,瞳孔黝黑,像是照不进月光的深林,“你的衣服还在我家,我家离这里走不了几步,我回去拿来还给你,你等我一会儿好吗?”

  姬旗是想跟着方芦回家的,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了喜欢的感情,总是会想要知道关于这个人的秘密,越私密的越好。

  但是方芦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总结一下就是他希望姬旗他们能够在这里等着他。

  姬旗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方芦有所隐瞒,而且就像上次,方芦没有联系他的“家人”,那些人就找了过来,守着方芦就如同海盗守着他们的财宝,盯的也太紧了些。

  “好吧,我们会在前边的小餐馆等你,你路上慢点走就行,不用担心我会等找你,也不用担心会见不到我。”

  “因为等不到你的话,我不会离开的,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姬旗想要摸了摸方芦柔顺的发丝,但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不适合他们。

  方芦愣住了,才微微颔首。

  ——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模糊的记忆中,好像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他,等了他好久好久,他错过了很多时光。

  方芦想要抓住着模糊的记忆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加快了步伐。

  ————

  姬旗走到蔡诚的面前,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许久。

  姬旗一开始是很放心蔡诚与方芦单独在一起,但现在看来,是他心太大了,竟然由着蔡诚勾引方芦。

  “呵……”

  “容雪松呢?”

  蔡诚闻言才悠悠的转身,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却不见容雪松,他皱了皱眉,还微向前走几步,便见到容雪松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来,神情有点恍惚,看到蔡诚之后,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异光,但是被她掩饰住了。

  容雪松想到方才见到的男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包,在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后,舒了一口气。

  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是做梦,她的的确确见到了传说中的情蛊,还在了解了用法之后买下来一只。

  有了这只情蛊,她想要谁爱上她都是可以的。

  容雪松心跳的极快,脸上多了些许的不自然的红晕,不仅仅是因为她想要的东西变的轻而易举,还有这种违背道德的罪恶与刺激感。

  她学着往常的样子,骄横道:“你们都没有等我!我就只能随便逛逛了,我可不想看到……”

  容雪松话没有说完,就感受到了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立马识趣了闭上了嘴巴。

  ————

  方芦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身后悄无声息的跟上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回头看去,万越泽跟着他的步伐,黝黑的眼眸似乎都不用眨眼来缓解干涩。

  万越泽见方芦看了过来,立马走的快了些,来到了方芦的身边,摸了摸后劲:“我做好了,把情蛊卖给了那个人。”

  他说完之后,就一个劲的盯着方芦看,直到方芦夸奖的话姗姗来迟。

  “你做的很好。”

  “也只有你会帮我。”

  毫不保留的。

  万越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虫子,不会想太多,阿婆控制他的时候,他就只能够听从阿婆的命令,如今阿婆控制不了他了,他只想遵循自己的本能去接近方芦。

  方芦见万越泽低下了头,以这种姿势走路其实并不舒服,何况又长的那样的高大。

  他犹豫了一下,尝试般的将手放到了万越泽的头上,头发有点扎手,但方芦还是揉了揉。

  万越泽在方芦的手离开他之后,才将腰背直起来,“我感受到了,我所有的枷锁在方才消失了。”

  “消失的很快。”

  一高大和一清瘦的身影并排走在羊肠小道上。

  方芦目光微顿,远处的青草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嗯,我知道了,但是我得回村子拿东西,悄悄的,不会有人发现我,而且他们留下我也没有什么用,大家一向不喜欢我。”

  万越泽歪了一下头,“可是,我很喜欢,如果我对这种情感理解的没有错的话,我就是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