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和影卫私奔的第N次>第88章 逼供

  戚景行在门外站至深夜, 等戚巳屋里的灯熄灭,他才动了动僵直的腿,离开长生殿。

  夜色一片, 月色皎洁, 树影重重,戚景行浑浑噩噩在附近逛了一圈, 而后脚步一转, 敲开了洛疏舟的门。

  “今晚月色不错,陪我痛饮一场如何?”

  盲山最东边是个小山坡, 山坡上有一座废弃的塔楼, 塔楼很高,站在上面,能将整个巫医族尽收眼底。

  已快临近子时, 大多数人家已经睡了,一片漆黑里,只有几处红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两人推杯换盏, 及至深夜,洛疏舟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被夜风一吹, 未免起了些凉意,他紧了紧衣领, 看着身侧越喝越清醒的人,问道, “族长打算如何母蛊?”

  景阳自小修习蛊术,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彻底将母蛊封印, 好让纵蛊师免受疯癫之苦, 当初, 巫医族内乱,打断了母蛊的封印,少族长借尸还魂,改头换面八年有余,而今重返巫医族,关于母蛊的封印也确实还提上日程了。

  戚景行侧首看了他一眼,忽而笑道,“怎么,你怕我撒手不管了?”

  洛疏舟不置可否,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这个顾虑,母蛊威力太大,若不能彻底制服,对于巫医族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封印母蛊,是景阳少族长与生俱来的责任,于洛氏一族,算是大功一场,说句实话,他当初愿意帮助戚景行,也是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不计前嫌,继续帮助巫医族摆脱蛊虫的控制。

  毕竟景阳少族长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可……物是人非,如今的戚景行却当不得良善之辈,他确实是担心,如今的戚族长是否还愿意为这个曾经背弃过他的部族,忍受封蛊之苦。

  戚景行自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嗤笑一声,一手撑地站起身,夜风将他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他看着脚下这片熟悉的土地,“封印母蛊是母亲的心愿,我自然会替她完成,也算是……报答数十年的养育之恩。”

  他口中的母亲,指的是巫医族的上任族长,他已然脱胎换骨,与那威严的老族长也就只剩下十余年严厉的苛责教养。

  但恩情,总还是要还的。

  戚景行抬头看向布满星辉的夜幕,轻轻笑了笑,死而复生的伊始,他还总是梦见母亲,怒斥他为何还未将母蛊封印,为何还不能还族人一片安宁,可后来,那梦境就淡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鲜血和洛玖狰狞的笑容,到如今,他忽然才发现,竟已经不大记得母亲是长什么样子了。

  洛疏舟也跟着站起身,对着戚景行长揖作礼,恭恭敬敬道,“族长高义。”

  “当不起。”

  戚景行但笑不语,从地上拾起一酒壶,连杯子也不要了,就着壶嘴一气灌了下去。

  未过多久,洛疏舟再次开口,“属下还有一事。”

  “是关于洛玖的?”此时戚景行早有预料,他扣着洛玖迟迟未有动作,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他,但整个巫医族,恨他的大有人在。

  “长老们已经来问过我好几次了,不知您意欲如何处置洛玖?”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酒壶砸在破烂的木头上,碎成一片,戚景行并未说话,但他面上的表情着实算不上好。

  洛疏舟想了想,撩袍跪下,也不言语。

  山间寂寥,一时只剩风吹朽木,年久失修的咯叽声,沉闷又刺耳。

  戚景行缓缓转过身,喜怒不辩,似笑非笑。

  洛疏舟本已做好了承怒的准备,忽闻头顶沉闷的嗓音,“疏舟,八年,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诧异地抬头,戚景行正看着远方明灭的灯火,让他无法捕捉那双眼睛里的讯息。

  “你陪我,去趟地牢。”

  *

  巫医族的地牢,算不得如何阴森。

  关押洛玖的地方,在最里头,沉重的铁门被打开,地牢简陋,四面铜墙铁壁,只有一张小小的方桌,和一个布满油污黢黑的小凳。一人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堆稻草上,听见动静,也全不在意,仍旧一心一意地拿着小石头在墙上刻着什么。

  戚景行缓步上前,来到那人身后。

  地牢是精铁铸就,刀化不开,火烧不化,此时冷硬的墙面上却有许多浅浅的刻痕,他细细数了数,加上正在刻的,一共十九道,正好是洛玖被关进地牢的日数。

  “你来了。”

  那人完成最后一道刻痕,转过身。

  他还穿着祭祀的衣袍,眉目清俊,发髻整洁,即使身陷囫囵,也没有丝毫阶下囚的狼狈。

  戚景行一时间百感交集,再次见到这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恨,反而从心底里生出些许迷茫的悲凉。

  理智终归泯灭不了感性,他曾经太过于信任洛玖,以至于到了如今地步,本能还是让他卸下了些许防备。

  诚如他所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杀身之恨,夺族之仇,他恨了太久,如今有些累了。

  洛玖凝视他许久,那是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总透着三两分暖暖的笑意,他悠悠然道。

  “我还在想,你要在第几天才肯来见我。”

  “你就不怕我也像你那样,到死都不来见你吗?”

  “怎会?”洛玖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我的阿景,不是那样的人。”

  戚景行的表情一瞬间变作厌恶,但洛玖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十日,我原本猜测的日子是十日,”他指着铁墙上一道比较深的刻痕,道,“可你迟了九日,阿景,这么多年不见,你修了些硬心肠出来,

  虽然不多,但我却很欣慰。”

  戚景行看着他,目光冷肃,“这么多年不见,你也修了一副狠辣恶毒的心肠。”

  “狠辣恶毒?”洛玖轻轻眯了眯眼,似乎不大习惯听见戚景行用这样的词形容他,过了一会儿,他拍拍身侧的稻草,“坐下吧,你这样站着,我看起来有些困难,容易脖子疼,你知道的,用了你的血之后,我虽然有了纵蛊的能力,可身体却差了很多。”

  戚景行瞧了眼厚厚的干草,俯身坐下。

  离得近了,便有淡淡的酒味钻进鼻子,洛玖有些诧异,“你喝酒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喝酒的……”

  很快他又自问自答,“哦…也是,很多年过去了,我变了,你也变了。”

  他一只手攀上戚景行的肩膀,身体向后靠去,成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指腹在戚景行华贵的衣服上细细摩挲,玩味道,“我听说,你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男人,你对他很好,百依百顺?”

  他低低笑了声,凑到戚景行耳边,“阿景,我竟不知,你还有龙阳之好。”

  距离太近,他的胸口已经贴在戚景行背上,透过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他稳健的心跳,洛玖细听了听,不快也不慢。

  “阿景,你有些冷淡了,往日里,你很喜欢这样贴着我的。”

  伸向衣服里的手忽然被抓住,洛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越笑声音越大,最后已经直不起腰,捂着肚子,在草堆上直打滚,些许干草沾在头发上。

  凌乱,张扬,放肆。

  他笑够了,躺在草堆上,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喃喃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不该要你的血,我该……要你的人。”

  他说的十分认真。

  可他的话,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让人无从分辨。

  戚景行盯着他看了许久,一字一顿道,“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我的心上人。”

  洛玖微微一愣,他看见了深藏在戚景行眼底的温柔,如春水一般,让他忽然间忘了言语,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心上人……心上之人……”他用手点了点戚景行的胸口,“那你同他有同我一般亲密吗,有同我一般无话不说,没有任何秘密吗?”

  戚景行神情阴郁,眸色冷寂。

  “哈哈~”洛玖忽然爬起来,死死盯着戚景行,肯定道,“你没有,你做不到,你的这颗心,早就已经碎在了八年前那场内乱里,心都碎了,又何来心上之人。

  这样很好,这样我就没有那么多嫉妒了……”

  话音未落,洛玖猛然间脖颈剧痛,巨大的冲击让他撞上坚硬的铁璧,一双手正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大的惊人。

  洛玖眼前发黑,他想咳却咳不出来,抓住那只手,脸涨成了猪肝色,伸出脚去踢,但他武功被废,经脉俱断,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戚景行厌恶憎恨的目光在他眼前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吞入肚腹一般。

  “洛——玖——”

  “嗯……咳咳,你要……杀了……我,那就……咳咳,来啊。”

  “你想死?”戚景行慢慢松开手,冷眼看他痛苦地蜷缩在地面。

  洛玖吐出一口血沫,擦了擦嘴,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捂着胸口,又变成了那一副云淡风轻,眉目含情的模样。

  “洛景阳,既然已经逃离了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就这么消失的干干净净不好吗,你就非得要回来,与我作对!!

  “你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地方,长生殿是你的枷锁,盲山是你的囚笼,你曾经信誓旦旦地同我说,总有一天,你要逃离这个地方,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一把扯住戚景行的衣领,“你就这么放不下你的族人,你的权利,你的地位吗!!”

  “为什么回来?”隐在黑暗中的眼眸抬起,眼尾下压,嘴唇上挑,露出诡异的笑容,“自然是为了找你报仇!”

  洛玖微微一愣,他失力一般松开手里的衣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出现了一丝恐惧,颤颤巍巍地往后退。

  他退一步,戚景行就往前逼近一步,直到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两只手被攥住,按在头顶,戚景行欺身压上,洛玖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耳畔传来“噗嗤”一声。

  随即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生了锈的匕首从左手手心插入,从右手手背穿出,将洛玖死死钉在了铁璧上。

  “这是我从景阳的白骨上取下的匕首,那三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痛苦,如数奉还给你!”

  “我为什么回来?我回来就是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我本身就养了一条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果然……是回来报仇的。”血顺着手腕流过胳膊,滴滴答答落在苍白的脸上,他疼的嘴唇煞白,浑身颤抖,脸上却是笑着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当初让人在你身上插了五把匕首,还有四把呢,为什么……不一起?”

  “你不必心急。”戚景行从怀中取出四把匕首,整整齐齐地搁在方桌上,匕首颜色暗淡,刀锋处生有红锈,一看就是陈年旧刃,“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慢条斯理地从四把匕首中选出一把,来到洛玖身前,先是贴身地为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那动作算得上温柔。

  “你说的不错,这么多年不见,我确实修了一副硬心肠,虽然不多,但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少。”

  他握着匕首,将生了锈的尖刃抵在洛玖肋骨下方,“五把刀刃,肋骨下方的最疼,因为它牵连着心脉,一呼一吸,都会扯着这个地方,一跳一跳地疼。”

  他微微用了点力,匕首刺破皮肤,殷红的血渗出来,“为什么要背叛我?”他问道。

  洛玖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匕首刺得不深,却正巧在他的肋骨上压着,他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像是又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点一点往下碾,他有些受不住了。

  “阿景……”

  戚景行执匕的手颤了颤,但他很快又控制住,将那匕首刺穿了洛玖的右上腹,刚好卡在两根肋骨之间,钉在铁璧上。

  一阵剧烈地痉挛伴随着压抑着的细碎shen吟,洛玖终于体会到了戚景行口中那种将呼吸都疼的感觉。

  匕首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撕开血肉,磨的骨头嘶嘶作响。

  戚景行却还非要逼他说话。

  “你没听见吗?我在问你。”他恶劣地在刀柄上弹了弹。

  “缓……缓—……缓,疼……受不……住……”

  戚景行却已经拿了另一把匕首,停在洛玖左侧肋骨下方。

  洛玖倒吸一口凉气,只好忍着剧痛开口。

  可第三把匕首还是毫不留情地穿透了洛玖的身体,地牢里的叫喊撕心裂肺。

  戚景行似乎已经不执着于什么答案了,他漠然地看了洛玖一眼,问道,“疼吗?”

  洛玖说不出话。

  他便又在另一把匕首上弹了弹,引得一阵颤栗,洛玖汗如雨下,肌肉无意识抖动,几乎连每根汗毛都在颤,他咬着牙。

  “……疼……”

  “可我当初,比你更疼,他们堵了我的嘴,不许我喊,因为密室上面全是祭拜我的族人。”

  剧烈地疼痛过去,洛玖抬起头,眼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愧疚,“我……不知……道。”

  “那你为何不来见我?”

  “不……敢……”

  戚景行又拿起了第四把匕首,“可我却在密室里,等了你整整三个月。”

  洛玖瞳孔一颤。

  戚景行却将那把匕首又扔回桌子上,“阿玖啊……”

  这一声阿玖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你不叫阿玖,你也不姓洛,你的家在盲山外的东方,那有你的爹娘,你的兄弟姐妹,你们过着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育得一儿半女,闲暇时候,怡儿弄女,安享天年……”

  洛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戚景行。

  可戚景行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若是没有我,没有盲山,没有巫医族,你现在仍就过着那样的日子,一辈子安安稳稳,娶妻生子,寿终正寝,有无数儿孙绕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我凭什么说你背叛我,什么才叫背叛,你堂堂正正为自己报仇雪恨,这不该吗!!”

  他面容灰白,一步一步行至洛玖面前,“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你那一村子人又是怎么死的,还有那瘴气林里的乱葬岗又是怎么来的,你该报仇,你确实该报仇,该向巫医族报仇,该向我母亲报仇。”

  他每说一句,洛玖眼中的震惊和惧怕就多一分,直到戚景行站定在他面前,那容颜逐渐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影重合。

  ————“阿玖,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我一定会让你摆脱蛊童的身份,让你堂堂正正地生活在巫医族。”

  ————“我同母亲说好了,等我翻译完古书,她便同意我从此不再用蛊童炼蛊的请求,阿玖,等我出来,你和我,我们都会自由,我们一起离开盲山,去外面看看。”

  一双手覆上他的眼角,轻轻擦了擦,待洛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落了泪,眼泪滑进嘴角,又涩又苦。

  他用力所有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戚景行悲悯的看着他,“从母亲送你来我身边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洛玖只觉五雷轰顶,他嘴巴胡乱地动着,却发不出丝毫声音,过了很久,他终于歇斯底里地朝着戚景行怒吼,“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戚景行低头,“因为……我是真心想对你好。”

  洛玖乍然失声。

  戚景行又笑了,“你们总说我太善良,可我后来才发现,那不是善良,那是傻,在你杀我养母,毁我多年心血,将我囚禁之时,我想的,仍就是能见你一面,我们好好的……把往事前尘说清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若是愿意同我离开盲山,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出去看看的。”

  他看向洛玖,目光中的悲伤几乎凝成实质,“严刑逼问也好,剖心取血也罢,我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等了你整整三个月,可你……

  始终没来。”

  洛玖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几欲崩溃。

  戚景行仍旧说着,“你有你的仇恨,母亲有母亲的坚持,族人有族人的期待,那我呢?”

  戚景行罕见的露出了一种类似于脆弱的表情,近乎质问道,“我又错做了什么?”

  “我又算什么呢?我充其量只是你复仇路上的一点意外,可以……”

  他声音忽然变得极低,“忽略不计。”

  “我的这一点点真心,实在暖不热你这一颗冷硬的心。”

  “你别说了!”洛玖终于崩溃,他大喊着,“你别再说了,别说了!为什么还要给我说这些,为什么!”他挣扎着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可匕首死死钉在铁璧上,分毫不动,只有流不尽的血染红了地上的干草。

  洛玖眼前一片血红,他仿佛看见了当初的景阳,那个善良,坚韧的少年在黑暗的苦熬,眼底的光一点点消失,最后连那张脸也也不见了。

  “迟了,什么都……迟了,为什么还要……同我说这些呢?”

  “不算迟,”戚景行叹了口气,走上前,拔出了钉在他身上的匕首,洛玖跌落在地,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戚景行蹲下身,看着他,忽然之间松了一口气,他只觉通身舒畅,常年积压在胸口的巨石消失不见,过往恩怨皆云散,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自在。

  “我今日方才明白,你我之间,本就没有那些虚妄的情谊,连情谊都没有,又哪里来的背叛?

  不过是各自绸缪,各取所需罢了。”

  洛玖缩在角落,颤抖的身子蓦然僵住,他愣了很久很久,忽然一把血抹在脸上,放声大笑。

  “迟了,什么都迟了……”

  笑声中,戚景行掸了掸袖袍,转身离去。

  待他一步跨出地牢,身后一道凄厉的声响划破天际,犹如恶毒的诅咒一般,“洛景阳!你不该回来的!总有一天,你将不得好死!!”

  戚景行连衣角都没有停顿分毫,阔步向外走去。

  洛疏舟早已在地牢在恭候多时,戚景行把手里的钥匙交给他,留下了一句话,“洛玖,就交给各位长老处置了。”

  正是黎明,远处一道红霞划破天际。

  戚景行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地想见戚巳。

  心里这样想,身体也便不受控制地飞奔起来,他连轻功都忘了用,待到长生殿之时,天也刚刚亮了。

  戚景行气喘吁吁地盯着戚巳的大门,本想直接闯进去,犹豫片刻,还是平复了一下呼吸,轻轻敲了敲门。

  “大清早的,谁啊!”屋里传来的却是青癸的声音。

  他一夜未睡,此刻在戚巳屋里听见旁人的声音,便分外的不高兴,憋着不肯出声。

  过了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

  “到底是谁啊,一大清早的不睡觉,脑子是不是又问……”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青癸瞪着门口呆立着的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做贼一般侧着身子,从半开的门口挤出去,又把门关上。

  “戚族长怎么又来了,天还没亮,您是晚上不睡觉的嘛!”

  青癸关门关的快,戚景行伸着脖子也没看见戚巳半点衣角,他越发心急难耐,同时又莫名的心虚理亏,默了默,才小声道,“我想……见见你师父。”

  青癸瞪大了眼睛,呦呵!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还是第一次见戚景行这般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样子,他顿时心情大好,仍旧断言道,“师父不想见你,戚族长还是请回吧。”

  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戚景行哪里肯有,当下竟不顾形象地耍起了无赖,一边往里闯,一边伸长脖子,冲着屋里喊道,“戚巳,我就是想见见你,特别特别相见!”

  青癸着实愣了一下,连忙去拦,“戚族长,您自重,师父还没起呢!哎!哎!你干嘛!”

  “不许进去,你怎么……怎么……这么不要脸哇!”

  两人正推搡间,门忽然开了,戚巳身披灰色大氅,皱眉看着两人。

  “阿巳!”

  “师父!”

  一个欣喜,一个委屈。

  青癸仿佛看见了救星,赶忙跑到戚巳跟前,指着戚景行,气呼呼道,“师父,你非要硬闯你的房间,还动手推我,你看!”

  青癸撩起袖子凑到戚巳面前,“他把我胳膊都捏红了!”

  他老早就看不惯戚景行了,这两日乘着师父生气,当然要好好挤兑挤兑他。

  青癸腕上果然红了一大块。

  戚巳盯着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对面的戚景行身上。

  被这熟悉的冷漠目光一盯,戚景行终于想起来,戚巳似乎还没有原谅他,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纷纷偃旗息鼓,他顿时有些心虚,目光飘忽,呐呐道,“他……他也把我……捏疼了。”

  他作势也撩开袖子给戚巳看。

  白白嫩嫩的胳膊上什么也没有。

  青癸:“……”

  戚景行:“刚……刚才疼。”

  尴尬地沉默后,戚景行抿了抿唇,他小心翼翼地往戚巳那边挪了一步,埋着头,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攥着戚巳的袖子,轻轻扯了扯,“大哥哥……”

  青癸蓦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戚景行,乖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受的震惊太大,以至于脑子有些迟钝,鬼使神差般也学着戚景行的样子,伸出手去扯戚巳的另一只袖子。

  还没摸着布料,一道犀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朝他射来。

  戚巳也惊讶地侧过身,避开他的手。

  青癸:“??”

  戚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青癸:“!!”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