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第195章 【番外】《明月千里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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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海琪已经下楼,坐在桌边剥豌豆。张海楼问了几句,带着张起灵上楼,顺带将小片塞到二楼护栏的木头缝里。拖出他那只箱子一看,里面只有轻便衣物,并没有身上这件短袖同款的衣服。

  张海楼惊诧道,“不可能,我亲手装进来的!”

  张起灵走到窗边,捻了捻窗框上的灰尘,“再等等。”

  “眼下看来只能这样了。”张海楼苦笑道,“你最好别相信这里的任何人,我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

  张起灵不语,他望窗外探去,这间屋子正好在后院正上方,偷偷出去很方便。

  “我先回去了,你让张海琪待在阿贵家,不能再让她上山了。”

  张海楼送他到院门口,“有事你来找我,没别的情况我都在阿贵这里。”

  张起灵想了想,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看地区号是北京。张海楼投以疑惑。

  “这是解家的电话,需要帮忙可以去电。”

  自这天后,生活并无任何变化,唯一的变化便是张海琪,她越来越沉默,不知道是因为血液退化加重,还是由于不满意饮食或气候。但她教云彩念书时,看起来又活泼健谈。张海楼几番想问她的身体如何,又不知如何开口。张起灵为履行承诺,每日都会来阿贵家查看张海琪的情况,除去偶尔神秘的消失几天,回村后第一件事果真如阿贵所说,一定会先到阿贵家。

  张海楼无事可做,便跟着村里的人家学起了种田,锄地播种浇粪,学得有模有样。很快便到了九月秋收,云彩的暑假正式结束,要去县里继续念书。

  十点到下午四点之间气温过高,所以收稻一般都在清晨或者傍晚时,有时赶急,夜里也会忙一阵。张起灵知晓这段时间农忙,将事务暂搁一阵,也被阿贵抓来收稻。下午忙到六点,云彩姐姐带着一篮子凉茶和糍粑探望。

  张海楼穿的短袖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躺在桑树下乘凉,望见小路上走来一位穿裙子撑着荷叶的姑娘,打趣道,“谁家的幺妹来了?”

  阿姐轻叹,哟呵一声,“乱说什么!”

  吃罢茶点,张海楼问道,“琪悦呢?她今天吃得怎样?”

  阿姐摇头,“还是只吃那么点,云彩也劝不动了。”

  天如明净,瓦蓝的一整块,稻田一层层呈梯形,金替了绿,

  “云彩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潘爷爷送她去县里。”

  张海楼笑道,“可得给小妮子煮些好吃的,去学校了要受苦。”

  阿姐道,“肯定的,阿爹宰了羊肉,今天有口福了。”

  “还没问过,云彩是住校生吗?”

  “她住在我的朋友家里,每个月给朋友母亲一些生活费。学校宿舍怪乱的,怕影响学习。”

  “一个月给多少钱?”

  阿姐掰指头算了一阵,“也没个确数,书,衣服,文具都算在内,大约50元。”

  “还挺贵,你阿爹愿意给吗?”

  阿姐默了默,语气有些失落,“这两年生意不错,云彩能念书很好,不过阿爹说云彩念完初中就该嫁人了,也不打算让她继续读书。”

  云彩说过她今年升到五年级,上思县的学校里,五年级收进初中部,云彩常自豪,她也半只脚踏进初中的大门了。张海琪私底下跟他说过这事,打算出钱让云彩念完初中继续往上读,最好能考个好大学。张海楼并无异议,不过他并不怎么挂心这事,发生在云彩身上的事,在广西的乡下一抓一大把,这种少数民族更为传统封闭,别说大学生,就连高中生和师范生都算稀罕。

  阿贵忙的夜里那阵,这回已经起床,云彩帮衬着煮好羊肉,正在拌凉菜,筷子打着不锈钢盆,跟搅鸡蛋似的。张海琪蹲在门边看蚂蚁搬家,看了会儿,她念道,“快下雷阵雨了。”

  云彩探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哪里有一丝积云,“怎么看着不像呢?”

  “所以才叫雷阵雨。”

  阿姐跑进院里,让阿贵搬一些白酒,“齐哥说想喝点酒。”

  张海琪笑了笑,“怎么着,一醉解千愁?”

  阿姐看向云彩,捂着嘴笑道,“说是给云彩送个行,让她好好学习,争取过年时考个年纪第一回来。”

  张海琪翻了个白眼,“酒精杀细胞,他怎么想的?”

  阿姐笑道,“齐哥说了,小孩不喝酒,是他和哑巴喝,云彩不用喝。”

  张海琪又道,“嚯!瞧不起谁呢?云彩你必须把他喝趴下,齐空空这家伙绝对一杯倒,你信我。”

  云彩切了把细葱洒到凉拌猪肝上,将碟子放上餐桌,“我可不想当笨蛋,不过我酒量不错,琪悦姐姐你放心,我让傻子哥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阿贵将杯子放好,“你别欺负客人,收着点。”

  “三天不是客,傻子哥哥都住我们家两个月了,早就不是客人了。”

  阿姐笑道,“你这张嘴巴确实刁钻人。”

  阿贵家院里有棵大杏树,专门剪成平摊开的枝丫,这会儿黄杏一颗颗坠着,随手一摘便能吃。云彩千万叮嘱阿姐将杏核收好,放假了她要跟琪悦姐姐玩游戏。

  众人忙活着将桌子搬到树下,摆上酒菜,牵一盏灯,虫鸣蛙鸣,确实有农家乐的滋味。傍晚时,张海楼和张起灵带着一条稻花鱼回来,让再添一个酸辣水煮鱼。

  阿姐忙着炒素菜,让他俩把鱼处理了,切成薄片送进厨房。张海楼看了看张起灵,张起灵看了看张海楼,谁都没有动手。

  张海琪不屑道,“还得看姑奶奶的本事。”

  张海楼啪啪鼓掌,退到一边。

  张海琪手起横刀,鱼鳞跟白雪似的落一地,去了鳞片和鱼鳍,匕首在手中一转,刀尖插进鱼腹,横拉一刀,再折反将鱼头分成整齐的两瓣,内脏腹膜一去,挨着鱼骨分成四分,不一会儿,一盘厚薄适中的鱼片搭着鱼头便躺在盘子里。

  云彩在旁边举着水管帮忙冲血水,一边解说道,“这一套动作潇洒自如,已达到人刀鱼三合一的境界,堪称举世无双!不愧是董女侠!”

  张海楼道,“小云侠士有所不知,这董女侠当年在南洋可是杀鱼高手,整个南洋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云彩惊诧道,“今日定要陪董女侠豪饮一番,我能认识这等高手,实属三生有幸!”

  阿姐出门拿鱼,听到这话,笑道,“云彩,你别跟齐哥瞎闹腾,最近你这嘴巴越来越麻溜,没准还能给别人主持红白喜事。”

  众人上桌,倒酒先轮了一圈,张海楼已经两颊飞红,端着杯子说瞎话。云彩看他这样实在菜鸡,让他再喝一杯便放过了。

  吃过饭,众人在院里闹腾一阵,醉得趴桌的张海楼悠转转醒来,嚷着让大张哥带他出门散步醒醒酒。两人行了十分钟走到村里的湖边,湖边两个农夫钓鱼,他们也不便讲话,便往村外的小河走去。

  张海楼道,“海琪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今天她连刀都没有拿稳。”

  张起灵嗯了声,“我也看出来了。”

  张海楼叹道,“再过一个月,估计她的情况会更严重,到时候她身上发生的衰老会变成极其怪异的事。”

  “你想怎么做?”

  张海楼道,“我想找一个人,让她帮忙。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麻烦你在村里多待一会儿。”

  张起灵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他想起两个人,一个叫张海临,一个叫张海杏。前者不可能再用铃铛,而后者应该正在香港。

  “张海杏?”

  张海楼点头,“我明天跟云彩一起走。”

  张海楼将想法说予张海琪,后者并无异议,只说路途小心,如若不行,让族长用铃铛也能起相同的效果。

  张海楼叹道,“他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他。你说你进过那几道门,但云彩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去查看过,石门上的浮雕与你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但是这绝对不可能,因为你打开它,就会让整个机关重新排列。”

  “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

  “能让你产生幻觉的只有陨玉和铃铛,而且一定得是族长那只。所以我无法全然信他。”

  张海琪皱眉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对他来说,给我们俩添麻烦没有任何好处。”

  “我也不明白,不过总会知道的。对了,云彩带回来的卡片相机还在你这里吗?我记得你说她拍了一些照片。”

  张海琪取出卡片相机,太久没使用,走电严重。两人不得不等待十分钟,开机调到图库一看,只有几人爬山过程中的照片,最后一张是井道里熟睡的张海琪,时间是1990年7月21日,进山的第五天。

  张海楼放下相机,“你别担心,他们也能进房间删除,况且,云彩也会使用它,没准是云彩删的。”

  张海琪摇头,“不,云彩不可能这样做。”

  “理由呢?”

  “没有理由。”

  这句毫无理由的结论很不理智,她到底依据什么下的结论?张海楼从未见过这样的张海琪,但他无法否定一个人情感的动容。

  “这事另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在这里好好保护自己,即便是大张哥,你也要小心。”

  “你出去做什么?”

  张海楼拖出箱子,往背包里塞了两套衣物,“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出一年,你会迅速衰老,张海杏能给巴乃村里的村民下潜意识,让他们忘记你现在的样子,然后重新认识你。”

  张海琪无法反驳,在没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他们会一直住在这里。但是她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一些不悦,以前不会这样,可能是那些迟到的生理成长影响了自己。难怪所有人到中年都喜欢感叹时过境迁,人心难测。

  张海楼拎着包下楼时,张海琪拉住他,问道,“她会愿意帮忙吗?”

  张海楼笑道,“她一定会,因为她肯定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

  第二天一早,张海琪叫云彩去她屋里,说要布置这一周的作业。说完作业,张海琪让云彩帮她绑头发。

  云彩捻起白头发,惊讶道,“琪悦姐,你怎么又长白头发了?”

  张海琪愣了愣,让云彩拔下那根头发,“云彩,姐姐有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云彩慎重地点头,抓住张海琪的手放到怀里,“我发誓,绝对不告诉第三个人。”

  张海琪看向窗外幽深的树林,“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张海琪。”她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这个名字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认识我。几个月之后,村里会来一个年轻姐姐,她会变一个魔术,让姐姐变成一个老太太,你别害怕,这个魔术很快会结束。你需要做的事便是装作重新认识变成老太太的我。明白了吗?”

  云彩心有疑惑,“为什么要变这个魔术?”

  张海琪笑道,“有些事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但是它就是发生了。我们只有接受它,然后想办法活下去。”

  云彩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不变魔术,海琪姐姐就会死。云彩的心都要碎掉了,她强忍眼泪,伸手抱住张海琪的头,“海琪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想这样叫你。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会一直等着你,然后总有一天,我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你一声海琪姐姐。好吗?”

  张海琪的眼泪已经流尽了,她领养了那么多孩子,眼看着他们从小屁孩慢慢长大,然后因为各种原因四散分开,最后一次见面便只剩各种各样的一部分,如今留在人世的只有张海楼一个。她望着云彩脚上的小鞋子,鞋面绣着一株押不芦,这种神奇的药草能让人起死回生。她在内心祈祷:老天爷啊,你帮帮我吧。这是她一百七十年来第一次祈祷。以前她总认为与其信神,不如信自己。人人都祈祷,神怎么忙得过来。现在她明白了,当一个人无力到极限,能帮她的只有神。她在心里不停默念:老天爷啊,你帮帮我吧,老天爷啊,你帮帮我吧······

  张海楼在院里叫了声云彩,“潘爷爷催我们了!”

  云彩擦干泪,大声回了句好。

  张海楼坐长途大巴到广州,再过关乘渡轮到香港,一路辗转,四天后的下午,张海楼站在朗屏区的斜坡之下,顺着这道土坡遥望树林中露出的小楼一角。右手边架着电车,叮当叮当经过,带来一阵凉风。

  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拎着皮箱从斜坡慢慢下来,直至走到张海楼面前,莞尔道,“你怎么舍得来找我?”

  张海楼道,“来请你帮个忙。”

  女人道,“我的价格可是很贵的,不知道你的预算多少?”

  张海楼扬了扬手里的纸袋,牛皮纸袋上没有任何文字,“这就是你的报酬,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他的住处以及其他信息都在纸袋里,你帮了我,我就把它交给你。”

  女人指了指身后的树林,“进楼坐,我们详谈如何?”

  张海楼摇头道,“我没有时间了。张海琪现在跟张海临一样,甚至更严重,我会在整件事结束后将报告提交给你们。”

  女人道,“也好,我哥要是知道我瞒着族长的行踪,没准会揍死我。”

  “他还是那个德性?”

  女人叹道,“你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把自己整容成齐羽,我还在劝他。”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如果不是我现在有麻烦,没准我也会这么干。”

  女人翻了个白眼,“你别瞎跟风,这么多齐羽还不够吗?”

  张海楼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出租车,“你快收拾行李,我等你。”

  女人一愣,“啊?现在就走?”

  张海楼扬扬头,“不然呢?我为了搞到这个纸袋,花不少功夫。”

  女人无奈一笑,“罢了,现在就走,我要是回去了,没准我哥就不放我出门了。不过我得提醒一句,我是个穷人,又没啥本事,你可要包吃住。”

  张海楼笑道,“没事,你会种地就行,能自食其力。”

  “种地?怎么跟种地扯上关系了?”

  张海楼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几天后,张海杏一副憨厚村妇打扮,头戴草帽,手戴袖套,顶着烈日在稻田里举着镰刀刷刷割稻。她割两刀便抬头看一眼两米远的张海楼,愤愤骂道,“操你大爷的齐空空,老娘跟你势不两立!今晚回去就把你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