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第169章 【番外】黑瞎子篇:《奉天旧恨》贰拾叁

  张海杏笑道,“轮班结束后回村,让我哥想法子帮忙弄几份简报,烧给你姐就是了。下回她再来梦里寻你,嘴里念的就是马克思和共产主义了。”

  我说了句谢谢,继续嚼着松软的馒头,不知道张家人用了什么法子,冷馒头跟刚出锅的并没太大区别。

  哨兵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主要任务是防范日本人偷袭,不求应战击退,只需通报速度。如遇敌袭,需要一人立刻开走藏在草垛里的军车回村报信。时间极其宝贵,慢一分钟意味着敌人摸排范围越大。为了应对这种威胁,经过商议,我们俩拍板决定张海杏断后,我只负责开车往白旗堡村奔。

  其余时间闲得都能摸牌,吃完早饭,我扛着枪沿着哨所进行大范围巡逻,并无异常,道上的车辙还是几天前我们从北平回来时留下的。这一走,才发现哨所离草垛场有近一千米的露天平地,如果日军队伍中有狙击枪手,凭我这三脚猫功夫,只能变成移动活靶子。

  回到屋里,我把顾虑讲给张海杏,她听完轻蔑一笑,重复昨天的话,“你怕是还不清楚张家人这三个字意味着啥。”

  估摸她在东北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向强大的口音屈服。我被不伦不类的腔调逗乐,想笑又不敢,只能故作深沉地点头称是。

  张海杏吃完馒头,倒了杯凉白开,咕咕几口灌完,把茶缸子往小桌一丢,施施然地推门而去,留下一句,“为师去去就回。”

  我惊觉自己被占便宜了,要论师傅,那也得是张海楼,她张海杏一个女人,何德何能当我的师傅。突然,我想起这人夜里冲完凉,穿着背心露出的腱子肉,心里那点不满瞬间散开了。

  我在屋里坐了会儿,近来一段时间总是乘车,四肢略微拘束,我便走到外面,靠着门框傻楞,一边轮胳膊打半招五禽戏,即上半身的招。

  我们离开这几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秋收了。上个月沧浪般的水稻田此时光秃秃的,只留着小茬存水保土,几群小麻雀在田里飞来飞去,时高时低。晒谷场空荡荡,几垛稻草塔挨着四角,大米都运进白旗堡村里面了。

  张海杏从小道走到晒谷场,沿整片空地绕了一圈,草塔对比下,她微小得像一只麻雀。

  军车还停在哨所旁边,我寻思半分,进屋拿了钥匙,把军车开进晒谷场。

  张海杏往边上挪几步,指着离哨所距离最近的一垛草塔,“停这儿吧,你少跑一些路。”

  我用眼神表达感激,速速停好车跳下来。

  张海杏丢给我一双梭织手套,“咱们得用稻草把车藏起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张大仙已经施展神功,操纵手腿直接爬上了草塔,用时不过两秒。这里其实用飞更合适,为了保护牛顿,作者便弱化这惊人一幕。

  张海杏站在草塔顶部,朝我挥挥手,“待会我往车旁边扔,你捡起来往上堆。够了就叫我名字。”

  我点点头,还没戴好手套,脑袋就被一把稻草砸个正着。

  我以前没干过这种活,有手套省去皮肉之苦,但忘了找块布条遮口鼻。一开始没觉出什么不适,我把军车遮得差不多,仰天叫了声张海杏,洋洋洒洒的稻草把雨才停下。低头时,鼻子流出一道液体,我抹了把,红的血。

  张海杏跳下来,看到我呆愣的样子,皱眉啧了声,“赶快回屋洗洗,稻草里的碎屑进鼻子了,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弄个布遮一下?”

  我把手套脱了,丢到张海杏怀里,仰头慢慢往哨所移动。

  张海杏比我先到,我进屋时,她已经替我打好一盆水,一条湿毛巾搭在搪瓷盆沿。

  我赶紧用凉水拍后颈,鼻血落到土面里,蓄了一小滩。匆忙赶工,哨所的地面没有夯实,半松软的沙土见着血,就像禾苗见着水,很快汲下去。我嗡里嗡气说了句谢谢。

  张海杏坐到土炕上,撑着手吊儿郎当的,“没想到你还真是贵公子,身子骨娇嫩,这么点刺激就遭不住。”

  血流得少了,我不敢停,继续啪啪拍脖子,“小时候患大病,差点死了,他们不敢让我学太多体术,我骑个马,我爹都心惊胆颤的。不过我的屁股很厚实,也是被我爹打出来的。”

  张海杏疑惑问,“得过病?几岁的时候?”

  血彻底停了,我用湿毛巾擦干脸上的血痕,狠狠踩了脚偷血吃的土地公,“记不太清,五六岁吧?我姐告诉我的,高烧不止,昏迷,嘴里说胡话,跟鬼上身一样。全家人都吓坏了。”

  张海杏道,“难怪让你学奇门八算,这是有天赋啊。”

  我笑道,“有可能,正经的东西,我只学了这一个。”

  张海杏问,“后来病怎么去的?”

  我确实没有太多那段时间的记忆,尚未记事,只记得自己不能出门,整天坐在窗户下,傻愣着看院子里忙碌的他们,偷听下人讲话,知道了不少混事。

  “还是我姐说的,他们给我吃了个什么东西,好像叫麒麟什么玩意儿,我的病就好了。”

  “麒麟竭。”

  我恍然想起,确实是这么个名字,“对,就是你说的麒麟竭。我姐也不知道我爹从哪搞到手的,那玩意儿真的好苦,不过只苦了那么一瞬。”

  张海杏盯着血陷下的位置,“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张家给你爹的。”

  我愣了愣,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惊讶,“虽然我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看功效,算得上灵丹妙药,要不是后来我忘了名字,不然还真得用现代医学分析分析。这么贵重的药,我爹花了多少钱买的?”

  张海杏扑哧一笑,“张家从不卖麒麟竭,你吃的那块应该是从墓里带出来的。”

  我惊诧问道,“墓里连这玩意儿都有?”

  张海杏道,“他们觉得人死了会去另一个世界,所以想把所有好东西都带走,甚至,连人都不放过。”她轻蔑一笑,“区区一块麒麟竭算不上什么,还有更神奇的物件。”

  我爹以前零散讲过,我全当作民间传奇听了,年纪大了些,我爹不再谈,我也失了兴趣,一心一意只想出国。如今回到故地,张海杏这番话着实引起了我的关注,我的脑子开始遐想,等战事结束,一定要找个墓下去看看。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没有人愿意做不对等的交易,张家人不会无缘无故当活菩萨施舍。

  “你们为什么愿意救我?”

  张海杏的视线从那块血地挪开,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种感觉,你跟我们一样。”

  我追问道,“什么一样?”

  张海杏道,“命。”

  我的脚指头下意识扣住藏在鞋垫里的铜钱,命就踩在脚下。

  张海杏扭开头盯着窗外的小林子,不再继续交流。直觉告诉我,她肯定知道张家人送我麒麟竭的原因,即便信息这么匮乏,我也能隐约察觉出张家人对我有所图谋。我的分析止步于此,再往下,我实在找不到理由了。

  为了提高奔跑速度,张海杏决定教一种类似肉飞仙的逃跑方法。跑起来脚后跟一颠一颠,好似踩弹簧。

  我练了一上午,脚底板抽筋抽得快变成干豆皮了,还是不得章法。

  张海杏叹道,“好徒儿,好事多磨啊。”

  我叹道,“这能有什么好事?”

  张海杏难得讲一次大道理,“虽然你现在觉得乏味疲倦,但未来某一天,你迫切需要它的时候,你会感激这些汗水。”

  我擦了把眼皮子上的汗,把沾着水珠的手摆到她眼前,“不止有汗,还有泪。”

  练到下午,太阳慢慢升上高处,金光洒洒,风很大,阳光很烫。我被晒得快要变成绿豆荚啪啪裂开,嘴里干得发疼,回到哨所灌了好几口凉水。

  张海杏盘腿坐在炕边,摆弄着桌上的小皮箱,身体挡着,从我的位置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我望了几眼,发现她在刻意遮挡。我没有窥视私人领域的爱好,便搬了只木箱到门口,坐在上边靠墙打盹,这一觉睡得更糟心。

  我梦到跟张海客去北平时住的屋子,我又经历了一遭那晚的惊悚和诡异。

  身体仿佛被人控制住,神经切断,我连扭头都做不到,只能凭感觉判断周围的情况,很快,空气里那股甜腻的千层油糕的气味点醒我,这里是哈尔飞剧院。

  我听到一阵铁架床哐哐的响声,旁边床上的人坐起来了。这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能操纵身体了,我知道这是梦,所以我很大胆地直接扭头去看,却是一个全身泛白的木乃伊。白布条缝隙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四周安静极了,我不知道我们对视了多久,直到有人推开门,张海客走进来,我扭头再看,木乃伊消失了。

  我被吓醒了,睁眼却看到张海杏正在收什么东西,铃铛的响声细细碎碎。

  我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做梦的原因,怒从心起,一手扯着张海杏的胳膊,把她的脑袋按在土炕上,但我还是没真用力,只是虚虚地锁她。

  张海杏道,“你听我解释。”

  我咬牙道,“我以为咱们可以相互信任,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

  张海杏略微骄傲,“我当然知道,你会梦见你最恐惧的东西。我现在的水平不够,只能让你觉得这是梦,等真的练成了,你连现实幻觉都分不清。”

  我心里有些寒意,想起之前张海客诡异的表情,张亥的欲言又止,“张亥呢?”

  张海杏道,“他已经体验过了,现在我需要全新的、没有经历过的人作为观测对象。”

  我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张海杏略微愧疚道,“你问。”

  我松开双手,“你的麒麟臂,不会是练铃铛练出来的吧?”

  张海杏用手关节敲我脑门,咚的一声,像砸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