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第154章 【番外】黑瞎子篇:《奉天旧恨》零壹拾

  我走到南门门口,短短几分钟,已经换了班岗,趴在沙袋上打瞌睡的是另一张陌生的脸。我还能向谁寻求帮助?619团部休息室的灯依旧灭着,我不确定张世贤到底有没有离开北大营,也许只是借口。

  我很茫然,没有烟瘾,但此时迫切渴求来一根,干嚼也成,只要能让烦躁静下来,顺带从天而降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同时我清晰意识到,每耗一分钟,张海楼他们的危险就多一分,该不该让硬币来帮我做决定,回宿舍写检讨书,还是一个人去赴死。

  我苦笑一下,朝着32班宿舍走去。

  哑巴跟陈广忠见我一个人回来,脸色都不大好,陈广忠问我他们呢?

  我没理他,打开储物柜,翻找能带走的武器,手榴弹,枪械,炸药,子弹,装满两箱。还需要一辆军用摩托,汽车队就在621团部后的仓库,或者搞到南门门口军车的钥匙。

  哑巴想坐起来,我按住他的左肩,往下压了压,扭头看着陈广忠,“你留在这看着哑巴,张世贤立场不明,万一他埋伏过来弄死哑巴,张海楼也会揪断咱们的脖子。”

  陈广忠拖了把椅子坐到哑巴床边,道,“你快去吧。”

  我走了几步,想起张家人神乎其神的捏晕术,如果能直接捏晕守卫,一定能拿到应急车钥匙。

  哑巴摇头道,“张家按的是后脖穴位,针对性训练三个月年才能保证精准,你试着按压颈动脉窦,让血管变形扭曲,也产生相同效果,只是力别下太狠。”

  我恍然大悟,学心脑血管疾病时讲过这类引起晕厥的原理,没想到现在还能反着利用人体脆弱的结构。出了门,我直向南门口,那名小守卫还趴在沙袋上睡觉,我一手捂住他的嘴防止发声,一手探到颈动脉窦,凭手感揣摩。还没下手按晕,守卫已经醒了,抓着我的手想反抗,我用膝盖抵着他的背后,狠狠顶了脚,撞得后肋发疼,他闷嗯了下,我低声恐吓道,“别乱动。”

  我开始间歇性快速按颈动脉窦,过八秒松开,反复两次,守卫已经晕乎乎地讲不出话。我把他拖到32宿舍,跟陈广忠合力将其捆在椅子上,哑巴补刀捏脖子,这回守卫才彻底晕了,从头搜到位,在他上衣口袋里找到一把车钥匙,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南门口那辆军车的配对。

  陈广忠找来只毛巾塞到守卫嘴里,“你快去吧,我跟大张哥看着他。”

  这应该是最后一班岗,天亮后换班的人找不到人,如果敏感,可能会找上一班去哪了,人口失踪,最大的可能性是开走军车当逃兵。我倒不担心被人发现违反军规,反正都犯了,干脆从头到尾来一遍,数罪并罚,把我遣回去也无所谓。

  我拧了拧钥匙,发动机轰鸣,两束亮黄的车灯照亮眼前的道路,我深呼一口气,往荒地奔去。过了约二十分钟,我在一栋建筑物遮掩下停好车,把机枪炸药子弹挂在肩上,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意外的,没有预想中的激烈枪战,只剩战后硝烟的气味。

  不会真死了吧。

  我钻进草丛,慢慢往小道入口移动,探照灯已经熄灭,应该是张海楼他们打坏的,那辆运货军车停在小道上,两具尸体交叠放在前胎边,跟走之前位置相同。但是没有张海楼他们,连个日本人也没有。

  难道他们已经活捉了张家人,现在这是陷阱?

  我看了看挂在身上的四把机枪,咬咬牙,取了把拎在手里,踏上这条寂静无声的道,也不是绝对寂静,不远处草丛里还有青蛙和蝈蝈叫夏的声音。一步步靠近,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这就像在送死,保不准远处就有狙击手瞄准我的脑袋,但我不可能停下。

  我走到离卡车几米远的地方,觉得地面跟先前不太一样,为什么多了两堆土,我蹲下去,发现汽车底下竟然有一个土洞,几杆枪头正架在洞口,探出半个脑袋的是张海楼,红外线瞄准仪正对着我,我举起手摆了摆,“是我!”

  张海楼动了动枪头,我快速冲过去,一个滑铲钻进车底,跳到他身边,脚踩了一堆铲子,用手电一照,竟然是洛阳铲。我才惊觉这不是土洞,而是现挖出来的一条战壕,八人在里面不仅不拥挤,还能搬两台木桌搓麻将。

  张海楼皱着眉,从我身上拿走两只子弹匣,往狙击枪里补弹,“就你一个?”

  我唉了声,把带过来的装备倒在地上,找合适的位置开始架枪,“张世贤不知道去哪了。我只能一个人来。”

  张海洋低声骂了两句,抓起两个手榴弹别在腰间,“都说了,别来北大营,你们死倔。”

  张海楼拍了拍他的脑袋,“别念叨了,这是族长的决定。”

  我问道,“咋又蹦出来个族长?”

  可能因为此时的状况略微糟糕,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无法确定,张海洋看了看张海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回答我的问题,“大张哥就是族长,他们是从沿海来的。”

  我嗯了声,“听出来了。”

  张海楼揪了我一把,“你去南洋住十几年试试,保准你这一口京片子坚持不到两个月就变味。”

  我笑了两声,“我可比你坚定得多。”

  架好枪,我趴到战壕边缘,瞄着应该负责的位置,“你们挖盗洞的技术蛮高,一看就是盗墓世家。”

  我没回头,但猜测张海楼应该翻了个白眼,他嘿嘿笑了笑,“等你死了,让我掘掘你的墓练手。”

  我叹了口气,“可别费您老的力气,我穷,墓里除了发臭发烂的尸体,啥也没有。”

  这话刚落,张海楼那扣了下扳机,一只子弹直直打向黑暗里,伴随一阵哀嚎,重物倒地,张海楼补了枪,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我移动机枪扫了圈,发现汽车为中心百米内,倒了很多尸体,都是试图靠近这里的日本兵,也真憋屈,不能一炸了事,炸毁了炮身他们的计划得彻底落空,只能派一波一波的人来送死。

  张海楼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只能把汽车连带着炮身炸了,为了确保成功,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

  几位张家人看了看我,又是默契做同一件事的情况,好像这个小团体里,只有我被排外了。我心头升起一股怒气,还没借此发泄骂几句是我眼瞎,张海洋摇摇头,“你别想了,我们必须安全送你出去。”

  我惭愧地嗯了声,我确实也没想躺这送死。

  他们很快商量得出结论,留下的是一个名叫张海临的小伙子,当然,我也不知道他实际年龄多大,只是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所有的张家人都是二十岁的长相。

  我们拆开炸药包重新组装,通过手榴弹做了个简易的□□,到时候他需要抱着这团炸药,扯开保险栓,然后跟这辆车一起送葬。

  计划很妥当,我参与其中,心里并没有什么负担,我跟张海临并不相识,是两个完全的陌生人,论起关系,还不如跟张海洋密切。他本人也很平静,靠着墙听张海楼吩咐,他们站在角落,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四周也没有那么安静。最后,张海楼给他点了根手卷烟。张海临笑着说了句谢谢,这我倒听清楚了。

  早上4点半,我跟着张海楼他们钻出土洞,匍匐着往草丛里钻,再过两分钟,张海临就要在一团爆炸冲击波里炸成碎片,碎肉还会被火焰烧成黑炭,什么都留不下。

  我跪在地上,狠狠抓着泥土,突然有种回头的冲动。

  张海楼很吃惊,想抓住我,但我已经扭身往汽车那跑了。

  还有一分钟。

  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错事,一件我永远无法为之赎罪的错事。但同时,我很坚定,如果连一个无辜的人也救不了,那么所谓的正义又有什么意义?

  后来无数个夜晚,我从噩梦中醒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什么时候才能死。新中国成立后经过一些动荡,社会真正稳定后,我几乎走遍了所有省市的抗日纪念博物馆,那时候我的眼睛还没坏,能看清石碑上每一个名字,最后我停在南京,面对那面刻满亡魂名字的哭墙,每一年都有人自发重描雨水冲掉的墨迹,这是反复的警醒,我站在他们旁边目睹祭奠。我没有资格在这里为他们哭。有一年,那时候吴邪和哑巴已经消失了,我再次来到哭墙,想问问那些因为我的决定而死的人,我能被原谅吗?

  我做了错事,这种罪恶是我应得的,死是解脱,所以我不能死。

  我悔悟自己微薄的肩,实在无力承担这种罪和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