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深秋不怎么冷,我搬了把躺椅,窝在解家宅子里舒服地晒太阳,等着胖子来找我。

  我们会去趟河南,拿一份放了几百年的礼物。即便这份礼物的主人计划的打开礼物盒的人并不是我。

  胖子听我这样描述,在电话里发出一声不屑,“偷就是偷,爽快点。”

  当天晚上,我们站在佛泉寺的门口,临近夜里九点,庙门已经关了,胖子敲了敲门环,过了会,一个小和尚推开门缝看着我们,问施主是不是落东西了。

  我摇摇头,举起市政府的批文在小和尚眼前晃了晃,他看不大清楚,只能开门,但脸上多了一丝慌乱,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扫黄□□的便警。

  见过庙里管事的主持,这份市政府的许可证权威很大,即便我跟胖子把这炸个底朝天,主持也只能在一旁默默搓佛珠。听完我的请求,他派了个小和尚领我们去寺庙的老库房。

  那间屋子已经很久没开过,锁几乎锈完了,小和尚手里的钥匙基本没什么用,他把着那钥匙可劲往锁里捅,好半天也不见进去一厘米。和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胖子,檐下只有一盏白炽灯,三人站在昏黄中,略微尴尬。

  就在我以为和尚要双手合十,一脸超脱平静地朝我说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这种神叨叨的话时,胖子伸手喊了声闭嘴,然后转身打开背包,从包里掏出一把钳子。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至于随身带铁钳,我看了看,“你怎么带着这玩意儿?”

  胖子扫了我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入室偷窃,怎么也得带着作案工具吧。”

  和尚瞪大眼睛,往旁边挪了几步,我害怕他下一秒就要叫一声抓贼啊,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围观,我还是要脸的,连忙扯着小和尚的胳膊,一边从兜里掏出快揉成纸团的批文,“我这哥们口不择言,莫怪莫怪,政府批文是盖了章的。”

  市政府红章比我的话有说服力多了,小和尚认真看完批文,双手合十作揖,让我们随意点,然后施施然走了。

  我推了推胖子,“你快随意。”

  胖子举起钳子嘿嘿一笑,表情有些放荡,“胖爷随意起来可不一般。”

  锁落地,推门第一件事便是闭眼睛,胖子没这个准备,被门框落下的厚灰迷了一道,边揉边骂,“这些和尚太不讲卫生了,灰厚得都能埋尸了也不知道收拾。”

  我递给他一片湿巾,拍了拍自己头发上的蛛网和灰尘,屋里不知道有没有灯,胖子在墙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开关,我们只能打着手电往里走。

  这间库房算是庙里所有建筑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经历百年动荡,主庙垮了重修反反复复好几回,不起眼的小柴房倒坚持到了今天,房上一百多年前的大梁还留了几根。

  屋子不大,杂物倒不少,我按照记忆里的位置往东边的木架走去,胖子在身后慢吞吞地走,手电很快照上了那尊小泥佛。

  我蹲下还没动作,胖子从身后探个脑袋,举着一条不知道哪个和尚穿过的裤衩子,递到我眼前,“你就是来偷这东西的?小哥知道了你死定了。”

  我噫了声,“我只偷小哥的裤衩子。”

  我让他帮忙,把佛像四周的杂物清开,清出一小片空地,我把佛像搬到中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铁锤。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赞叹道,“果然默契。”

  我尽量下轻力,动静太大又得引来小和尚,不过那泥佛年代实在太久,周身布满裂缝,轻轻一敲就碎了,土渣哗哗落了一地,佛肚里那只石函安静躺在土堆中。

  我把盒子装进背包,“这玩意儿咱们没本事开,里面机关多,出去了找专业人士。”

  胖子嗯了声,只是好奇问我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扯了一堆破窗帘布把土堆盖了盖,拉着胖子离开案发现场,“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应该有一份地图。出去再说。”

  庙里还有几个僧人在收拾白天游客遗留的物品,我看到失物招领处的木盘子上,最多的就是打火机,有些好玩,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胖子望了望,“打火机?想偷?”

  我呸了声,“你要想偷,我绝对不举报。”

  胖子摆摆手,“小哥要是有烟瘾,你肯定得偷他的打火机。”

  我们坐上车,叫司机往酒店开。虽然是解家的老伙计,但这个石函过于重要,我不敢在外人面前随便谈关于它的事,于是上车就开始闷着不说话。

  胖子很默契地明白了我的想法,瘫在后座上叹气,“下回换个庙,这个庙求子不太行。”

  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劝道,“你跟云彩打算生娃了?结婚证还没扯就这么干,有些不太好吧。”

  胖子哀叹,“我怕我年纪大了,那玩意质量不好。”

  司机在前面噗嗤笑了声,我十分同情胖子的深谋远虑,但这种事确实帮不了,“明年长生丹就全民普及了,你要不走特殊渠道提前吃了吧。”

  胖子的脸皱成一团,摇摇头,“还得看云彩的想法,如果她不愿意活那么久,我也没法一个人活。”

  我听完这话,只能跟着叹叹气,这几百次里,有些人偶尔会发生变化,比如哑姐,这一回对三叔就没那么深情。但胖子对云彩,似乎是从头到尾的执着。我搞不明白他的坚持从哪儿来的,可能真像闷油瓶讲的那样,这些事背后的理由,只能用秘密这个词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