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我们到了查干绍荣的聚居地,这里还是戈壁,往前开出几公里才真正进入沙漠。因为蒙古旅游发展,不少蒙古人跟着潮流都开始办民宿,我们把车开到边缘地的一家,因为那家骆驼最多。见到一群人挤过来,正在给骆驼喂水的老板走过来迎客,谄笑着问宰几只羊。王主任掏出证件上前接洽,聊了一两分钟,那老板换了个脸色,恭恭敬敬地把我们请进屋。

  还是国家的名义好使。

  我跟小马没进门,在骆驼棚屋那里摸骆驼玩,它们的舌头特别厚,有几只骆驼吃完草,把红舌头吐出嘴,耷在一边,看起来特别滑稽,我这才明白胖子说我添牙龈像白痴的含义。小马好奇去碰那些像肉球的舌头,被骆驼喘的鼻息吓到了。

  我让他别乱摸,“发情期的雄骆驼会吐舌头求爱,你是母骆驼吗?”

  小马赶紧擦擦手,略微嫌弃地惊叹道,“所以舌头是骆驼的□□工具?有点恶心。”

  我抓了干草把持在手里,有一只骆驼走过来,隔着木栅栏探舌头想吃,我趁机捏了把肉舌头,软乎乎的,“懂了吗?这就是舌交。”

  小马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消息。纠结的表情像极了王盟,我哈哈笑了几声。

  中午吃的烤全羊,沾着店家自己调配的秘制蘸料,味道确实不错。但肉吃多了血糖高容易发困,我吃了一点垫肚子,便走出屋蹲到门口的石磨边抽烟。过了半天,王主任和杨林并肩而出,问我要不要去找向导,顺便在附近逛一逛。我嗯了声,拍了拍沾了一屁股的草屑。

  杨林落后王主任几步,笑眯眯地看着我,“关哥,中午吃饱了吗?”

  自从知道他是张海客后,我就极不情愿跟他讲话,脸上脸,碟中谍,张家人果然会玩。

  我嗯了声,“饱了,再吃就要拉肚子了。”

  向导的屋子在聚居地最边缘,我们从村这头走到村那头,走了十来分钟才看到一座小小的土屋,门口堆着一圈干柴,房门禁闭,看起来很久没人住。

  王主任敲敲门,没动静,又朝里面叫了句马日拉,有好酒。

  窸窸窣窣一阵声,门缝探出个干巴巴的老头子,“酒呢酒呢?”

  王主任示意杨林动手,两人的脚插进门缝,硬生生用手把门掰开,马日拉起初还想顽强抵抗,但实在无奈,只能退后让我们进屋。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怎么也比不过一个中年人加一个老不死的张海燕。

  王主任恩威并施,马日拉很快败下阵,苦着脸收拾好一个小包裹,跟我们回民宿。途中,王主任揽着马日拉的肩,走在前面叽叽歪歪说话,杨林跟在我身边,看样子也是有话讲。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咯噔一下,骂自己是傻逼,杨林一直在观察我,他皱皱眉,问我怎么了。

  我抓住他的肩膀,小声道,“长生丹你们张家碰不得。”

  两个消息,一是为什么我知道他是张海客,二是为什么张家碰不得长生丹。杨林的脸有些扭曲,但很快他冷静下来,问我后者怎么回事。我将宁夏火葬墓的事一一说给他,沉思会,又说,“我们找过一些粟特传下去的长寿村人,外溢多年的血液基本没什么反应,但你们族内通婚血纯的,尤其要小心。如果你愿意,你去长沙找我三叔,喜来眠会针对你们进行改良。”

  杨林叹了口气,“其实有些人不愿意活那么久。”

  我看着前面瘦小的马日拉,“别随便替别人做决定,最起码要给他们一个选择权。”

  杨林说了句好。

  王主任原本准备租骆驼,老板这时也不扯谎骗人,说冬天没沙尘暴,不用骆驼,让他的小儿子巴图跟我们一路,有问题他儿子会想办法。

  下午四点半,队伍装好水和粮食,按计划时间出发。

  途中还是我和小马一车,加上一个向导马日拉,考古队的车座刚好,确实没料到还会再多一个人,巴图只得上我的车,王主任旁观这一切,脸色极其复杂。

  巴图今年十七岁,成绩不好,读到高二就退学了,回来准备继承他爹的民宿产业。加上那百来头羊,也算小富二代。但他没啥脾气,见识也多,沙漠对他而言就跟家一样,小马和我也不是闷油瓶那种不爱讲话的人,扯犊子跑火车的话张口就来,三人聊来聊去,倒有些臭味相投,下车扎营时,巴图直接管我叫哥,跟在我身边追着问刚才讲的盗墓故事结局,听墙角的王主任脸色又冷了几分。

  我瞥了一眼对方的营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后来那个叫胖子的人,掏出炸药把虫子全炸死了,其他人爬到树顶,被冲击力冲出地表,这才活了下来。不过那个小哥却失踪了,一群人四处找也没见到。”

  巴图紧张地问,“他是死了吗?”

  我看向头顶浩瀚的星空,温柔静谧笼罩着大地,“不,他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