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整夜,苦挨到第二天早上,我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张海客,一个打给三叔。两人都没接。只能猜测前者在忙绿色家园训练营的事,后者身处西半球是夜晚所以没接到。理由很合理,但不能减轻我的无助。我心里也明白,追问他们大概率得不到什么答案,此刻,我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地告诉我,我是吴邪。

  吃过午饭,我回到吴山居,在卧室闷头躺到晚上,稀里糊涂梦见很多个吴邪,或者齐羽,站在青铜门前,追着叫我爸爸,闷油瓶还乐呵呵带着欣慰的语气,说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多孩子,张家复兴有望,张海客一定能认可你。

  我被吓醒,在深秋出了一身冷汗,几天没洗澡,身上的酸臭在汗液的促动下,彻底发酵了。我边洗澡边想着梦里的场景,气得骂了句操他八辈子祖宗。

  吹干头发,我坐到书桌前,看了眼电脑左下角的日期,霜降已过,很快便立冬了。

  登进邮箱,收件箱里除了订阅的广告,还有一封几天前的来件,地址很眼熟,像陈文锦给的那个,我点开邮件,只有一行字:小邪,实验很成功,预计十二月底登刊。

  意料之中的事,这一回出结果比之前几次提前了不少,也算多了个好消息,我回了封表示已阅庆祝的邮件,这才松口气,点根烟慢慢抽起来。

  属于我个人的问题还等着解决,这件事上,似乎没有人能帮到我。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只能把握最后的时间,将谜题解开。冥冥中,我有种直觉,如果能挖出齐羽的身份,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一切,才会真正尘埃落定。但问题是,现在当事人都死成灰了,难不成我还能去找张日山,说借齐羽骨灰一用?有个屁用啊。

  我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清晰的线索,此刻全被打乱,像一出荒唐的悲剧,越忙越乱。

  眼下没什么可忙的事,仿佛老天爷知道我现在不适合出外勤,需要好好休息。我索性不再多想,天天待在吴山居里卖货逗王盟,时间过得很快,某天,我刚跟客户扯完皮,满足地喝着茶在吴山居外的小道散步,小花来电说北京下雪了。

  我抬头看了看杭州雾霾霾的天,说,“你把北京的雪给我运点到杭州来,几百年没下过了。”

  小花噗嗤笑了声,“黑瞎子说可以给你揣一口袋,问你要不要?”

  我没想到他俩现在在一块,雪落到白头,多好的寓意,“算了,他热情似火,跟大雪闹不到一堆去。”

  小花乐得笑了好几声,笑完说撂电话,他们要去堆雪人了。末了又提一嘴,秀秀和胖子也在,让我别瞎想。

  我撇撇嘴,把保温杯端到身后,像个退休的老大爷,迈着外八步,慢慢往西湖边挪。那股寒风穿过湖面降温不少,打到脸上时,我很配合地打了个寒颤,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走完。我便一个人在冬天的西湖边绕完一圈,回到吴山居时,脸都冻麻了。

  12月31号,西历新年当晚,一条生物学界的新闻轰动全球,夺去所有人目光的是加拿大一家名为SLEEP HAPPILY的生物科技公司,内容只有一条,人类有望实现长生。心思缜密的人查资料,发现该公司注册地竟是中国长沙。诸多猜测,让这个话题成为新年热点,有人抨击是胡编乱造,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转播,却表明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2007年1月1号,喜来眠(长沙)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发出中文声明,有一段极其动人,摘录如下:

  斯坦利·维斯鲍姆曾在《火星奥德赛》里大胆假设过硅基生命的存在,小说中的科学家观察到:“这样它就把自己覆盖进去,当它被盖住,就移动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如今,我们发现了这样的可能性,虽然不是硅基,但实验成功的技术表明,人类能摆脱碳基生命的寿命限制,达到无疾无死的长生。我们与全球生物共同期望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