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果然是个效率高不拖沓的人,当晚我打了电话,第二天早上便有两个伙计来敲门。我怀疑他开始改变站在北京望四周的经营策略,学习起了汪家人的各地埋伏,这叫以牙还牙。

  我洗了把脸,带上自己的背包,跟着他们下楼,走之前我买了两笼鲜肉馅儿的包子,问伙计们吃不吃,他们俩打量我一圈,摇了摇头。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吃了。不知怎么的,青海的包子格外香,但跟胖子做的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味道。

  我问,“你们俩一直待在青海?”

  其中一个短头发的眼睛边有刀疤,姑且叫他刀疤,另一个染了个黄头发,叫他黄毛吧。这两年开始流行杀马特非主流,年轻人追逐潮流可以理解,我寻思着自己也要不要像黑瞎子那样留个小马尾披着。

  刀疤说,“我们是跟着你来的,坐的同一班飞机。”

  我被这话哽了下,原来是算计上我了,也许是出于保护。但看这两个小年青,也才二十出头,应该是刚入行没多久,看来是想让我帮他训练新人。没办法,小花现在是吴氏大阴谋的幕后金主,我只能忍一忍。

  我问他俩今年多少岁了,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念过高中没,有没有训练过。

  黄毛噗嗤笑了声,“小三爷,你这是cosplay王熙凤啊。”

  我嘿嘿一笑,知道红楼梦,说明有点文化,知道cosplay,说明是个常上网的人,没准还爱看热血漫画,“你们俩哪个更大一些?”

  刀疤开车,听到我这话,耳朵红了红。

  我当场乐得笑出声,“不正经。”

  黄毛乐完,一本正经说他比刀疤大两岁,都是今年年初加入解家的,小县城人,计划生育不严,家里都有哥哥姐姐。不过他俩成绩太差,高中读不下去,只能出社会混。

  我摸了根烟抽,黄毛很有眼色地掏打火机给我点燃,我吸了一大口,摇下车窗看外边的风景,还没出城,路上游客不少,“你猜猜我为什么要问那么多?”

  黄毛说这是了解伙伴的必要过程。

  我摇了摇头,说,“错了。我只是在算计,你们既然不是独生子女,人死了,爹妈不至于没人养老。”

  我这话很难听,但我就喜欢跟这种新人讲,本质上我还是想让他们换条出路,年纪轻轻,这时候发展机会那么多,干什么不好来当□□。但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把这些话听进去的人,几乎没有,都觉得是在挑衅。我耐心等着黄毛的怒气,或者还有拳头,但我不会给他机会。让我意外的是,他反而看起来有些失落。

  黄毛一脸沮丧,“小三爷,你别不是看不起我们俩。”

  刀疤也扭了下头,转过来说会好好表现。

  我又哽了下,瞬间明白了小花派这两个人来的意义。这么忠诚的小伙子,在道上真的罕见。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你们想好了,进去后碰到危险,我可能连自己都救不了。”

  黄毛点了点,说来之前花爷已经吩咐过了,不能依靠小三爷。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我给小花发短信,问了问这两个伙计的事,但离城区越远,信号越糟糕,短信发送的小圈转了很久才停下。我收起手机,估计待会直接没信号了。

  路虎开了半个小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连绵的戈壁,此时才早上七点,太阳没出来之前,戈壁气温都很低,但我们坐在车里,只能感觉到一阵阵凉风,吹着脸还挺舒服。

  刀疤把所有车窗都降下去,我的睡意完全被冷风吹跑了,抱着胳膊狠狠打了个喷嚏。

  剩下的路只能由我来开,我跟刀疤换了位,看了看提前准备好的地图,如果这一趟过去没有沙尘暴,事情会轻松很多。但戈壁天气难测,加上塔木陀十年雨期已过,原来的方向完全不能用,我只能靠着记忆,虽然忘了很多事,但关键的东西还记得,陈文锦当年的笔记我翻了几十次,路线熟得闭上眼都能默写出来,但他们走的那条过于偏僻,为了省时间,我选择按当时走出塔木陀的线路往里开,对比GPS,很快找到一条近乎直达的路。

  在国道上开了六个小时,路虎冲下公路,定好导航后,黄毛接手开车。我趁机在后座睡觉,进雨林后能休息的机会太少。不过一直睡不沉,车在沙丘上起起伏伏,感觉实在不是很好。我知道黑瞎子那些训练,加上我刻意的强化,身体已经变成了闷油瓶那种,像一根弹簧。但我也不打算再花时间去纠正了,还有很多事等着。

  又过了七个多小时,魔鬼城的轮廓慢慢出现,刀疤叫醒我,让我看前面车灯照出的石头城。他们俩很震惊,追着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开始怀疑黄毛知道红楼梦只是个巧合,不然他也应该知道雅丹地貌,这是高中地理必修内容。

  当晚在这扎营,地上有很多柴火烧尽的黑灰,没有雨水冲刷,风只把碎末吹走,剩下的全都留在地表。依据火堆位置,甚至能复现当时帐篷的布局。我便这样假想了一圈,这才发现,这是当时我们走出塔木陀时,定主卓玛等候的地方。而旁边那块大石头,失忆的、或者说恢复了一点记忆的闷油瓶还在那里坐过。

  黄毛叫我过去吃东西,我才回过神。

  他问我发什么呆。

  我说想起了年少轻狂的风流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