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填漏洞,本文设定霍玲出生日期为1956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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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7年的春天在霍玲的记忆里,是一片暗得发黑的红和绿。

  那年她刚满20岁,在北京市文物局上班。因母亲的好皮相,她也生得不错,面容娟秀,自小练柔体之术,身体纤细苗条。在那个服装高度统一的年代,一身绿军装不掩她的美,有文人夸她骨子里带着阮玲玉的仙气。

  家底殷实,姻亲政界地位高,皇城一众纨绔子弟里,她却清秀得出奇,像一根在风里兀自长开的柳条。

  她跟一个从宫里出来的老师傅学字画修复,偶尔帮忙读残简,工作地常在故宫的仓库,灰尘遍地,跟这些旧东西打交道,她却表现出另一幅沉稳模样。老师傅说她这样的性格,走的路容易极端。霍玲娇笑,说师傅总不讲些好听的话。

  1976年末,所里派出的考古队还未回北京,她的几个朋友也在队伍中,霍玲好奇问了嘴,领导说广西上思那边有考察项目,时间线很长,估计是碰到难题了,准备再派遣几人去支援。又劝说霍玲得空可以参与,正缺古文字翻译,霍玲能帮上很大的忙。

  霍玲想起一些传闻,老九门的当家人都去过广西,有伙计暗地说当家人都被喂了毒,活不久。她想起那段时间,她才6岁,母亲说有事远行,回家已是三年后。

  母亲回来后,再也不让自己跟她同睡了。

  她想起家里过得最艰难的那几年,父亲被斗,被关在监狱里与世隔绝,全靠母亲一人撑起全家。这些苦涩的回忆,是她与京中其他子弟的差异,她不明白,同样都是邻居,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被人抓去。年岁渐长,她渐渐知道自家以前干的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无论母亲有没有被喂药,去广西查探一番,没准能找到母亲的心病源头。

  当天霍玲回家后,向母亲提起这事,母亲思索半天,还是同意她跟去了。

  1977年1月15号,霍玲站在上思县文化局门口,眺望四周环绕的绿林,这是北方不能见到的苍翠,她多看了几眼。同伴催她,她跟着踏进大门,去找朋友们。

  上思县文化局腾出两件办公室用作考古队专用,霍玲进门便被一个女孩子夺去了注意力,她很少见到比自己漂亮的人。她有点不高兴,但人总是喜欢美的事物,心里也生出一些怜惜。

  这个年代在文化上有成就的女人,大都是仗着家庭,陈文锦说她父亲也被斗过,同样因为早年干的事。

  身份上的趋同,让霍玲愈发亲近这个人。

  她说她叫陈文锦,是广西汉人,原籍浙江,会说很多民族语言,霍玲跟着学了好些词语,写信时会提几笔向妈妈炫耀。

  几天后,霍玲跟陈文锦去巴乃,在那片湖边扎营长住下来。

  在巴乃待的时间过得很快,每天有一些奇怪的花纹拓片从楼里送出来,霍玲跟陈文锦在研究上出奇地类似,工作时像换了个人一样严肃,一旦忙过,霍玲还是会软软地跟在陈文锦身后叫姐姐。

  她在队伍里见到过解爷爷,想去聊天,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这种据不相认的异常,让她坚信等下去,一定能找到跟母亲有关的讯息。

  陈文锦还介绍了一个叫齐羽的人,说父辈都是朋友。

  霍玲记得那张脸,像个俊俏小官人,可惜性格不合她的口味。

  三人常在一起钻研送出来的古玩意,霍玲发现齐羽的知识量惊人,尤擅长奇门八算。某次外出散步,她说话惹恼了对方,他折了几根树杈子,将霍玲圈进一片小林子里,吓得她以为自己碰到了鬼打墙。

  她本以为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快到深秋了,北京的枫叶快红透了。

  九月中旬,楼里送出来一具透明的棺材,刚抬出山就罩上防水布,解九爷跟队伍带着棺材离开了巴乃。

  月底,齐羽在两公里外的山坡处发现一座古墓,应是大雨导致山体滑坡,被冲出来山体。三人获得批准后离队行动。

  按照惯例,初次行动一般是简要考察,以确认需要的装备物资,三天后食物吃完,陈文锦和霍玲回来取物资,齐羽留在古墓处保护,并清理一些土块。

  等霍玲跟着陈文锦到达营地外圈,透过一丛灌木,能清晰见到营地活动的人群,有个老头从小道上来,众人笑着跟他寒暄。那是负责运输物资的巴乃村民。霍玲想往下走,陈文锦却拉住她躲到一条滑坡沟渠里。霍玲问怎么了,陈文锦让她别说话,指了指营地中她二人的帐篷。

  霍玲探出脑袋一看,却看到了自己和陈文锦在门口跟齐羽说话。

  她吓坏了,死死抓着陈文锦的衣服。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陈文锦把背包里剩下的食物和手电分给她,霍玲问这是做什么。

  陈文锦抬头看着她,“如果你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就跟我走。当然,你也可以在这里停下,回去,做你的霍家大小姐。”

  霍玲被这话里的轻蔑激怒,她问陈文锦是不是瞧不起自己。

  陈文锦笑着摇头,揉了揉霍玲的头,“小玲,我只是告诉你,一旦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霍玲回忆起这段时间跟陈文锦的相处,这个人一直很照顾她,现在说什么也不能放任她去冒险。

  她也摇摇头,道,“我也有我要查的事。”

  陈文锦叹了口气,看向营地,“走吧。”

  她们打晕那两个冒牌货,扔到滑坡沟渠那,完成身份替换,即使这两个假人醒了,也不敢公然现身,但因此,她们无法再离开营地,只能期望齐羽发现异常,早早离开。

  考察工作照旧进行,她俩分配到的任务竟跟之前一样。陈文锦得出一个结论,可能很久以前,就有人监视着她们,模仿她俩的行为习惯,连掌握的知识都近乎一样。

  不久后,队伍准备离开巴乃。

  走出三公里后,那个运送物资的村民又找了来,看起来很惊恐。

  霍玲想,可能他目睹了那一场替换的屠杀。

  回到上思县城,来的是绿皮军车。陈文锦却并不意外,安抚说她们很安全。

  汽车一路北上,离熟悉的北京越来越近,霍玲向车窗外看去。那一刻,她心头的问题是,还能回家吗。

  军车转进北京城郊一处国防基地,霍玲跟陈文锦在里面待了几天,发现没有人监视后,便趁着晨练时间偷偷翻墙跑了。

  期间二人一直留在北京,陈文锦调查这批军队来源,霍玲每天按照陈文锦的吩咐做一些事,她只警告一件事,不能回家。

  她们在各地辗转,最后查到吉林张家。当这些隐藏的族群现身,霍玲才感叹,当年的平和生活下,是多少暗流汹涌。

  1984年7月,得知冒牌货离开,霍玲才被允许回到家,但母亲并不跟她亲近,一直提防着。

  霍玲反而放下心,母亲察觉出了什么才好。

  同月中旬,霍玲被研究所推荐,前往海南西沙群岛,进行海底考古。

  这一月,霍玲遇到了张起灵。

  她很喜欢这个男孩子,可能是某种自尊心作祟,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对自己爱答不理,她不由得亲近他,希望他多看看自己。当然,这种刻意靠近的背后,是因为她跟陈文锦发现了张起灵特殊的手指,手指奇长是张家族人的标志。如果能撬开张起灵的嘴,说不定能拿到些有用的信息。

  队伍中还有吴家、解家、李家后代,这些九门第二代在西沙聚头,绝对不是巧合。

  下海前,霍玲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

  昏迷之后似乎经过很长时间的颠簸,再次醒来是在一处军事化管理的医院。

  她察觉到警卫很惧怕自己,但手中的枪又给了他们勇气。

  每天固定放风时间,她会和陈文锦碰头,共同分析信息。最后猜测这是那一批军队的势力所在地。在医院那段日子,其实过得挺安稳,除了身体偶尔发生一些变化。

  霍玲笑周围哨岗上还有人持枪保护自己。

  陈文锦坐在她身边,问她你真的以为是你自己想来的吗?

  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它在控制一切,我也不是自愿的,可我没有办法。”陈文锦望向头顶的天,“我父亲也吃了那种药。”

  “它在喂给我们父母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到了今天,我们会成为下一代寻找长生的工具。”

  “我们是不是霍玲和陈文锦对它而言并不重要,它要的只是九门第二代这个身份。我们唯一的优势是,它还不知道我们是真正的霍玲和陈文锦。”

  “小玲,你现在后悔吗?”

  这句话她没有办法回答。

  回到隔离房间,霍玲看向窗外,玻璃上结了厚厚一层霜。

  如果是北方,此刻大雪应该快盖住整个北京城了。

  后来被救出疗养院,九门的人将她们送回北京那处基地,表示九门现在知道她俩是它安插进来的假人,这次逃出来变得容易很多,它似乎放弃了这两颗棋子。

  离开北京后,二人一直在暗处活动调查,随着时间推移,霍玲惊奇的发现,自己没有衰老,同时身体开始散发奇异的香气。

  1990年,她们回到已经被废弃的疗养院,带着已知的信息,开始准备九门第三代的接棒。

  1999年的冬天,新世纪到来的前一天,霍玲请求陈文锦将快尸化完成的自己锁进疗养院地下室。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见过阳光。

  无论人世间发生了何种剧烈的变化,再也与她无关。

  2004年3月,吴邪在录像带的指引下,来到格尔木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