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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子接手方向盘,开到一家三层高的小楼前,说是战友介绍的饭店,正宗长沙味。可惜明天就要走,潘子略有愧意,点完菜说小三爷好不容易回趟长沙,没能好好招待。

  吴邪笑道不急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再让潘子带着转转长沙城,也看看三叔的事业。

  三人胡乱吃了顿,没喝酒。潘子说买点东西,让二人等着。桌上剩了盘小龙虾,吴邪慢吞吞剥着壳,拿着虾肉挨个沾剩菜盘子里的汤汁试吃,碰上味道不错的,还给黑瞎子推荐。

  这家店年头久,听说战前就开着,经过兵荒马乱竟坚持到了现在,倒也稀奇。

  吴邪擦干净手,点上烟,满足喟叹道,“还是这口舒坦。”

  黑瞎子也跟着点上烟,往楼下看。

  这老板念旧,支出个阳台,圈着木围栏,身处其中,难免有种人在江湖的错觉。

  楼下却是一派市井气息,行人来往不绝,大都轻松自在。

  吴邪也安静看起来。

  对街人行道上有个小孩抓着一根大棉花糖,没看清路,正要撞上柱,好在一只手扯住了他。

  正是潘子。他买了个行李箱,看起来挺沉,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吴邪结完账下楼,潘子正合上后备箱。

  汽车出城,开了一个多小时,一张路牌闪过。

  黑瞎子乐了声,“跳茅路?”

  吴邪知道他要讲话,拍了拍他,“总比什么齐嘚咙咚按摩铺好。”

  后面的路变成乡间土道,车速快了尘土飞扬,在这飙车估计能品出沙漠赛车的感觉。

  经过几处聚居点后,剩下的路段竟不见一个人。越往深处开,越见荒僻,汽车堪堪挤过一道土坡狭弯,眼前却是一亮。

  入眼是一整片被矮土圈出的平整地,像只正放的小碗,地上看得出耕地的分块线,但明显荒废多年,长满野草和小灌木。荒地之后,是一座不高但林木丰茂的山。山阳水阴,山龙水龙相相合配,合局天地人一体。如果这里有墓,定是皇墓。唯一的缺陷是,水是塘水,像雨水或地下水汇聚而成,但也不妨碍。

  竟还不知道长沙这里有这样一座好墓,不知道被探过没。

  黑瞎子笑起来,“三爷还藏着这么好的东西?”

  潘子道,“跟三爷没关系,这是我托战友找的,临时租了个农民房。”

  吴邪脸上没有笑容,他也望着那座山,“巧合吧。”

  潘子见黑瞎子来了点兴趣,提醒道,“你可别瞎想,左边那片土山包后有个国防训练基地,人人配枪,全是老兵,精着呢。”

  黑瞎子笑,“敢情是借着人解放军的威慑力啊。”

  潘子笑着说,免费的不用是傻子。

  车开进一处铁栅栏圈出的院子,下车一看,果然是个农家房,两层高,但经过精心修整,倒有些别致。

  潘子拎着行李箱,朝着楼上叫了声三爷。

  吴邪走进屋,还在细细欣赏屋内装潢,转头看到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人,笑着打了声招呼,“文锦姨好。”

  当晚陈文锦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吴三省跟在她后边打下手,在厨房里待了半天就被赶出来,说他不要脸。

  吴三省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三人那种看流氓的眼神,咳嗽两声,“小打小闹,小打小闹。”

  当晚都喝了不少酒,吴邪有些醉,跟黑瞎子洗了碗,便来小道上散步醒神。潘子醉得一塌糊涂,趴在饭桌上呓语,看到吴邪往外去,抬头说了句别乱走,有巡逻。

  吴邪也没走远,沿着公路走到一个小池塘坐下,抽上烟。黑瞎子跟着他,也顺势坐下。

  没有路灯,只有一个锋利的弯月亮,习惯夜色后,借着清淡的月光,也能将四周看清。像一张蒙着暗蓝色的胶片照片。池塘蛙声蝉声不停,平静的水面偶尔有几只飞虫点过,水中月也皱开。

  吴邪望着那座山,问,“瞎子,你知道这里面埋的是什么吗?”

  黑瞎子抽了口烟,“交换秘密,小三爷你好幼稚。说吧,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吴邪抬头看向月亮,“你的名字是?”

  黑瞎子不作声,倒在草地上,一手撑着脑袋,“忘了。”

  吴邪叹口气,“人活太久,是不是都会变成你跟小哥这样?”

  黑瞎子没回答,他静静看着天空。

  在这个平静的夜晚,黑瞎子想起了很多事,但是他无法说出口,这不是他该讲的话,吴邪也不是那个合适的听众。

  这些事只会变成不为人知的尘埃,最后被一阵名为时间的风吹散。

  后来他跟解雨臣去电影院看一部新出的日产动漫,坐在四周漆黑的影院里,屏幕上女主跟男主不约而同问出你的名字是?

  镜头跟随一阵风转向晴朗的蓝天。

  那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夜晚,这份难得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