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依据:盗笔本传+藏海花+沙海

  纯粹为爱发电,已完结,番外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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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经历多次滑铁卢后,他会一次比一次谨慎。当失败次数累积达到峰值,这个人终会不堪忍受,变成无人理解的疯子,执着于过分谨慎,即便失去记忆,悔恨的痛苦也将影响他的每一个想法和行为。

  王胖子看到吴邪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止血胶囊时,突然想起了这句话。知道这句话,还是因为几年前为了泡一个写诗的女青年,他特意浸淫榕树下网站,学习半载文艺青年语录,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位富有故事性的中年大叔。

  后来一切终于结束,他回过头想起今天,才觉得真正有故事的人从来不需要伪装,故事早已站在合适的时间,等他撞个满怀。

  年轻人扭开胶囊后,撕了张纸巾垫在手心里,才抖下止血粉。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直是冷冰冰的。

  胖子觉得有些诡异,这种感觉就像鬼片里演的,同伴被怨灵附身,不过眨眼就像换了个人,行事为人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甩甩头,在心中念叨马克思列宁主义好。等打消点微弱到可以直接忽视的惊恐后,他开始担忧。上次见面时,吴邪还不是这幅碰到仇家欠钱不还的逼样,难不成中途被调包了?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沙漠里有雨林这种事都发生了。

  他仔细打量着男人的面部轮廓线,很流畅,下颚处没有佩戴□□会出现的不自然皱纹。虽然他对这一行不甚了解,但好歹也见识过伪装技术,如果一个陌生人装成吴邪,还是能分辨出谁真谁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他不得不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吴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短短几小时内,吴邪的性格发生了改变。他心想:古话还是太收敛,天真刷新纪录,这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吴邪捧着纸巾转过身,将手电含在嘴里,拽过身边人的胳膊,亮白色的光直直照着伤口。

  这道伤口很讲究。巨蛇咬住胳膊,试图用蛮力将骨头肌肉扯开,但身体主人知道怎样避免更大的伤害,用巧劲躲过去了。不过蛇齿咬得很深,拉扯时划破的地方露出里面的骨骼,擦过一遍,还是有鲜血渗出。

  吴邪将药粉倒上去,扯过绷带利索捆好扎了结,用时不过半分。像个多年从事割*皮早已麻木的外科主任,熟练操作的同时还能走神想想晚饭的事。

  张起灵抬头望了他一眼。

  “天真,你找哪个护士妹妹学了一招,赶明儿出去了,也带胖爷我长长见识。”

  胖子试图为吴邪的异常做解释,但在场众人,包括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这句话。

  吴邪没理会胖子的打趣,他将剩下的绷带碘伏放回背包恰当的位置,打上扣放在帐篷边,拎着匕首开始绕着神庙废墟绕圈走,手指不时触碰墙上凸起的花纹。这些举动表明他正在观察和思考,不希望被人打扰。

  胖子看了看远去的男人,又看了看坐在篝火前一言不发的闷瓶子,眼望苍天泪两行:完了,第二个哑巴,这是不让话多的人活了。

  吴邪同样处在崩溃边缘,他只能借着观察环境的理由躲开二人审视的眼神,沉下心思索接下来的安排。但其实不用思考,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在他试图找到线索时已经浮现出来,就像你走在路上闻到屎味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低头看鞋。

  总而言之,目前的状况是:他又回到了2004年。

  之所以是又一次,是因为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八百次。既然他现在又站在这个起点,表明第八百次也失败了,表明他眼睁睁看着张起灵死在面前四舍五入已经有八百次了。要说麻木倒不至于,因为每一个十一年始终按照正常的流逝速度行进,真实得让人发疯。此时在蛇沼,距离张起灵下一次死亡,还隔着一个漫长的十一年。

  假设世界由可能性组成,吴邪已经尽他所能挖掘出八百个结局,但无一例外,张起灵都会死。然后录像带拨回开头,继续重演这场读取几百次的影片。

  头两次循环,他以为是因为没把汪家处理干净,命运不甘心如此结束,才造成时光倒流的局面,所以第三次他没放过所有汪家人,怀揣着期待,他迎来2015年,但张起灵还是死了。第四次睁眼,头顶依旧是塔木陀雨林,对比差异,吴邪很快领悟天降的指示,他的任务是拯救张起灵。

  这件事发生得莫名其妙,在还未意识到原理的时候,天命已经骤然降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没带伞的人。

  对付汪家那十年,身处事端漩涡无路可走时,他常感叹这应该是最绝望的命运。现在有了可比参照物,他才恍然,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跟人斗轻而易举,跟天斗只是偏向虎山行,俗称二字:送死。

  更惨的是,他无法把这场奇幻经历告诉第二个人,冒出分享念头的下一秒,就会有天劫那样的晴空闪电落到头上。可笑以前他还认为众人拾柴火焰高,团结就是力量,只要坚持努力,没什么事克服不了。

  他暗道:胖子说得没错,太天真了。

  吴邪望向张起灵,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四目相对,什么也没发生,没有琼瑶剧里的深情对视,但最起码发觉出一些让他安心的事物。

  那双眼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平静,深不见底,如同大雪覆盖后的白茫茫一片,瞳仁清晰倒出自己那张被火光照得红红的脸。

  吴邪突然有种错觉,这个人也陪自己循环了八百次,不过念头还未成型,理智已经将这种可能性抹除。这么久以来,真正发生变化的只有自己一人。况且,他不是张海客,实在无法解析闷油瓶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是否存在情绪波动。

  吴邪朝他笑了笑,后者略微露出茫然的疑惑。

  不过谈及命运,我们所遭遇的都很公平。同样无能为力,同样反复更迭,同样绝望,也同样茫然。

  吴邪想起一句遗忘了出处的句子,跟此刻的情况格外相衬,他在心里默念:

  我只是一个蒙受命运锤炼的立方体。

  傍晚常有湿气上渗,近地面盘着凉意,继续走下去,可能年纪轻轻喜提双腿风湿。

  吴邪绕回营地,挨着张起灵坐下,望向头顶密不见光的雨林。

  第231次,通过研究人造生态圈,他大致明白了原理。

  陨石撞击留下的大坑,磁场的变化,地外元素与地球元素的杂交,地处沙漠中心与世隔绝,造就了塔木陀沙漠雨林的一切。

  他与国外科学家接触过,对地外生命的认知不再停留在某些悬疑故事和UFO上,也许这些安排确实是某种高维智慧生物的实验,又或者是人类本身的力量。猜想颇具诱惑,尤其是这种猜想能给现在经历的一切作一个解释,他为了抓住这点解释,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寻找答案,但每次快要接触到那个核心概念时,总有一股力量阻止他靠近。或让他突然重病受伤,或让他暂时失忆,有一次他快踏进青铜门时,下一秒竟然被传送到千里之外。可见这股力量是铁了心不让他掀开面纱看看是男是女。

  想太多也没用,现在的目的不是钻研世界奥秘,他只为了救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如往常一般安静地坐在身边,离结局还很远很远,自己还有时间调整出错的条件和假设。

  吴邪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根烟叼上,搓了把打火机,微小的火光照着他的眼睛,他眯眯眼,发觉那人还在看自己。

  隔着这层暖黄色的火苗,吴邪意外地从那双眼里看出一点担忧和焦虑。这种情绪出现在闷油瓶身上,很不容易。虽然只是这么一点,也足够让他平静了些。有人一直在关心自己,这对于孤身走夜路的人而言,就像多了一位可以信赖的同伴。

  他侧了侧身,靠着那人的肩膀,小心避开伤口。

  “小哥,让我靠会儿,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