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任由黎阳抱着，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脑袋，只当他现在的异样是因为前几天被吓到了。
直到肩颈处传来温热湿润的感觉，程熙懵逼了，“黎……黎阳。”
“对不起，”黎阳的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哽咽，“是我不好。”
没说自己哪里不好，因为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连喜欢的人都护不住，什么都做不好。
程熙轻轻扯了扯他的脸颊，真是瘦了很多，脸上都没什么肉了，“没有不好，黎阳，你抬头看看我。”
黎阳乖乖抬头，眼眶通红，眸光湿润，程熙伸手搭在黎阳的后颈，向下压了压，凑近亲了一口，“我都想起来了，谢谢你。”
谢谢黎阳一直记得他，没有黎阳，他可能永远都回不来这里。
然而黎阳的表情更难过了，眼中因为刚才的亲吻亮起的光暗淡下去，“是吗？”
程熙终于看出来不对劲了，皱眉道：“黎阳，你到底怎么了？”
“我知道你身上有系统这种东西。”
程熙没有意外，“齐洛白告诉你的？”
“嗯，”黎阳维持着俯身的动作，“我把他弄死前从他嘴里知道的。”
黎阳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无所谓，甚至还带着不少委屈。
程熙：“……你把齐洛白弄死了？”
黎阳敛目，不作回答。
“我没怪你，”程熙叹气，知道黎阳又想多了：“你处理妥当了吗？”
他是真不在意齐洛白的生死，非要说他在意什么的话，他现在更在意齐洛白还跟黎阳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黎阳现在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嗯。”
黎阳点头，眼睛亮了亮。
“齐洛白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系统。”
系统：“我不是啊我没有，我只是让你和他打好关系而已，别诬陷我。”
黎阳听不到系统的反驳，直勾勾地看着程熙，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变化。
“所以你觉得我当你男朋友是因为系统？”
程熙也仰头看他，眼神略有玩味，面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一句春风和煦，“因为齐洛白这么说所以你就这么认为？”
黎阳抿唇，他第一世追程熙的时候程熙对他一直很冷淡，就算后来和程熙的关系在他的努力下越来越亲近，但和江里比起来却远远不如。
虽然他第一世表白了，但是当时程熙根本不算答应，现在程熙恢复记忆了，他怕程熙对他的感情有系统的缘故，他怕对江里的感情超过他。
黎阳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敢这么说。
他感觉程熙又生气了，他不太敢回答程熙这个问题，他隐隐觉得他怎么说都不太对。
“呵呵”，程熙看着眼前闷葫芦似的黎阳，气笑了，试图把手从黎阳手中抽出来，“发什么呆呢？没想好回去想好了再来找我。”
“我……”
黎阳面上一慌，骤然握紧程熙的手。
程熙皱眉，黎阳连忙又松开了手，无措道：“我怕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
程熙挑眉，“为什么会不开心？”
“因为你以前看起来不太喜欢我。”
程熙无语凝噎，“没有的事，只是你刚开始太热情了，我以为你图谋不轨。”
程熙当年刚从国外回川城，黎阳就开始追求他，过于刻意地接近，让程熙以为黎阳想通过他获取程家的信息，所以一直都很冷淡。
当然，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黎阳为什么喜欢他。
黎阳笑了笑，单手撑着病床边沿凑近程熙亲了一口，“是图谋不轨，很久之前就图谋不轨了。”
深究的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孝，黎阳是在十几年前父母的葬礼上开始心动的。
黎父黎母因为老爷子的一个私生子车祸离世，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葬礼没有大办，草草了事，黎阳没有人看管，趁着黎家人忙于葬礼，偷偷跑了出去。
正午的阳光很好，却惠及不到树荫笼罩的角落，黎阳垂着头坐在离墓地不远处的公园的座椅上，稚嫩的脸上覆着一片树影的阴翳，手中握着的玉变得模糊扭曲，黎阳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明起来。
黎阳虽然早慧，但到底年纪还小，父母离世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家中那些豺狼的虎视眈眈全都压在弱小的肩膀上，让他生出逃离黎家的冲动。
“别哭了，给你吃糖。”
黎阳抬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糖，又看看拿着糖的小男孩，这个人他认得，很父母去程家拜访的时候看见过。
程熙见他不接，皱起秀气的小眉毛，挣开被哥哥握住的手，走到黎阳面前，把手中的糖塞给黎阳。
程旭同样认出了黎阳，微微挑眉，大概猜到了什么，但是没有多说，离黎阳不远处藏着的几个保镖会在适当的时间把他带回黎家的，抱起弟弟，“糖给完了就走吧，爸妈该找我们了。”
事实上，不落俗套的只有少数，绝大部分的人和事物都在名为俗套的圈子里打转。
黎阳握着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尚还幼小的他非常俗套的，但又无法控制地动心了。
后来黎阳被保镖带了回去，黎老爷子因为愧疚，对黎阳格外照顾，几乎是事事顺着黎阳，包括黎阳舍弃他已经铺好的路，去了他实在看不上眼的川大。
程熙被他这么认真地盯着，脸上热意涌动，推了推黎阳的额头，“你先离我远一点，太热了。”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等黎阳坐好，程熙问道。
黎阳：“去山上露营那次。”
“……这么早啊，”程熙踹了黎阳一脚，“这么早就想起来了都没想着告诉我？”
“我不敢，”，黎阳握住程熙的脚踝，轻轻捏了一下，“也太冷了，我给你捂捂。”
“！”
程熙只觉得从脚踝处传来一股极细的痒意，想把脚抽回来，“不用。”
“我之前打算在爸妈墓前把事情都告诉你的。”黎阳握着程熙的脚踝不松手，“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可以多踹我几下。”
程熙硬生生在黎阳的脸上看出了兴奋期待的意味，咧咧嘴，坏了，他这一脚好像把黎阳的什么属性给踹出来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熙都在后悔自己踹的这一脚。
“扣扣扣扣”
程旭黑着脸站在病房门口，一只手拎着公文包，一只手食指微曲，以极高的频率敲着门。
程旭在公司怕程熙一个人待在病房无聊，特地把东西带着来医院，结果一推门就看到黎阳这小子在调戏他弟弟。
“大哥！”程熙尴尬地推了推黎阳，让他放开手，“你怎过来了？”
黎阳听话地把程熙的脚放回被窝，对着程旭点点头，“大哥。”
“怕你无聊，过来陪你，”程旭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看向黎阳，语气里满是风雨欲来的低沉，“出来聊聊。”
黎阳没有拒绝，从容地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道：“好。”
程熙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说来陪他的吗？
大哥刚才那个语气……黎阳跟出去不会挨揍吧……
事实证明，程熙想的没错。
黎阳回来的时候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志得意满。
反观程旭，虽然着装依然很得体，但是脸上的表情憋屈地要死。
黎阳靠着门，让程旭先进，慢悠悠地说道：“大哥慢走。”
程旭冷哼一声，没有搭理黎阳，拿起公文包，撂下一句“小熙你好好休息，哥公司还有点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