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咳咳。”梅林差点咬到舌头，“口渴了吧？喝点水, 喝点水。”
斯特兰奇神色复杂地瞅了一眼梅林, 艰难地将正在喉咙里酝酿的脏话咽了下去。他不喜欢说脏话，但面对这位半梦魇时总会有一些奇妙的芬芳之语想从喉咙里冒出来——为了将其再压回去，斯特兰奇接过梅林递来的茶水, 轻轻地抿了一口：“……谢谢。”
梅林摆摆手：“不用谢。”
如果话题在此截止，还能算得上师徒之间其乐融融, 亲密无间的温馨场景。但如果真的就此截止的话，梅林也不会再是人人喊打的梅林了。只见白发的半梦魇微微垂下头, 柔软的白发挡住一只眼睛, 柔软的花瓣从他发梢尖往下飘落。梅林说：“……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
“喝茶清肺去火……压压火气，免得你真的捞起袖子就把我暴打一顿。哈哈哈哈哈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 我其实是爱和和平的花之大哥哥, 所以，能和平解决就想和平解决问题呢！”梅林笑容灿烂地说。
……您还真是够有自知之明啊。
但听完这一番话的斯特兰奇，表情越发古怪, 他先是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脑子里转悠着诸如“梅林你也知道你欠暴打啊”, 或者“你既然知道就不能让人稍微省点心吗”之类的芬芳之语——然后神色如常地睁开眼睛。多年的医生生涯让他养成了无论遭遇了怎样的困难，手都很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淡定心境（？），斯特兰奇才能用没什么太大起伏的嗓音说：“我知道, 现在不是内耗的时候……”
等到解决了萨诺斯的事情之后——
他绝对要把梅林按着暴打一顿, 不, 不是一顿，左打右打上打下打，非得打个十几遍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那么, 既然那位萨诺斯曾经是你的学生……”
斯特兰奇刚刚将这个话题起了一个头，梅林就已经非常自觉地将这个话题顺了下去，他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法杖，眉眼低垂，仿佛陷入了很遥远的一场梦境里：“萨诺斯啊……”
斯特兰奇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喜欢梅林用这种语气说话。
梅林确实有点恍惚。
只不过，梅林恍惚的理由完全和斯特兰奇推测的无关。萨诺斯集齐宝石毁灭半个宇宙……姑且也算是可怕的大事了。但令梅林思绪飘开的真实理由不是这个，他只是很后知后觉地想——如果在梅林原生的那个宇宙，斯特兰奇是不是已经有了问鼎冠位术阶的资格了？
纵览过去。
全知现在。
窥视未来。
这是位于魔术顶端——冠位术阶基础之基础的千里眼，只不过，对于原生宇宙的位冠位术/冠位术候补，虽然大家好像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得知未来——所罗门注视已定的未来节点，梅林如拉普拉斯妖般推测未来，吉尔伽美什了解平行世界的未来……有一定参考价值，但不是绝对。
但即便是比起人类，更贴近于非人类的术阶冠位们，同样不会去轻易地观测未来——所罗门是好用的工具人……咳咳，不是，他是没有感情的神造之王，吉尔伽美什从骨子里就厌恶既定的未来，而梅林，咳咳，另外两个人看不起他的千里眼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推测未来超累的……
不烧魔……
但是烧脑啊！
或者说，“对他人/自己未来产生兴趣”同样也是隶属于人类的感情。对于燃烧感情库存才能模仿人类的梦魇而言，做出这种行为所需要的感情库存太过于庞大了——梅林刚刚才从古一法师那儿丰富了一点库存，还经不起这样奢侈的消费。
那么斯特兰奇呢？
梅林不认为这位新晋的至尊法师，不会明白玩弄时间线/世界线容易造成怎样可怕的反噬。同样，阿戈摩托之眼纵然能够观测到未来，但这种未来也仅仅只限定于斯特兰奇自身能接触到的未来——简单来说，斯特兰奇还是人类，处理信息流的能力还在人类的极限之内，上万次的经历未来来确定一个收束时间线的关键节点……
斯特兰奇精神上承受的折磨和压力，梅林光是设想，就觉得有点可怕（反正他是不会燃烧感情库存去干这种事的）。
那么，问题回来了——
斯特兰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梅林微微瞌起眼睛，声音越发轻柔虚无。他将之前产生的疑问压入内心深处，话题不变，仍然就着萨诺斯往下深入：“我是在离开古一法师不久后，在宇宙深处遇到了萨诺斯。”
那个时期，梅林刚刚在地球魔法界斩头露角，顺带干掉了某个和自己同名的大魔法师——这个世界上同样也有亚瑟王，也有宫廷法师梅林。而梅林对于顶替后者身份和传说没有任何内疚心态……
他觉得花之大哥哥的称号好听多了。
至于在顶替之后，又有多少人对英国的历史传说产生了发自肺腑的怀疑，那就不在梅林的考虑范畴内了。
这个世界和月世界有很多相似点。
它们都是以人类为主体，有相似的人类发展历程，有同名同经历但绝对不是同一个人的历史……和神话人物。
比如说，北欧神话。
奥丁。
奥丁的两个儿子——
托尔和洛基。
虽然洛基的身份，和梅林所熟知的神话版本有微妙的出入，但如果想要选出一位王——又有谁会比这两位天生的神灵血统更有优势呢？
梅林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然而，在梅林到达阿斯加德之前，先遇到了那个深紫色皮肤的健硕男人……
当梅林东拉西扯的话终于到了关键时刻，斯特兰奇立刻集中了注意力。他能感觉到梅林若有所思的目光从他手背上一扫而过，仿佛那一瞬间，他微妙的情绪被对方洞察无疑：他对于萨诺斯（梅林前·学生们）的关注，既像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窥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能带来正面情绪的行为，但又克制不住）；同时，他又微妙地不想让梅林察觉到这一点——这就仿佛他又多在意梅林一样。
梅林停顿了一下：“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