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日山等人心里，下地从来就不是个好活儿，就算没有粽子、血尸等非人之物，蛇柏、黑毛蛇、各种尸虫也够恶心。
就是运气顶了天，这些东西全没有，机关陷阱各种防盗的手段也是够人喝上一壶的。
然，陵端这一道，算是让这堆“土包子”，见识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下地，什么叫堂而皇之的，走正门。
当张日山他们看到明晃晃的一扇石门大开，四下是苍苔青石斑驳落一地，显是才因门由内向外开，才令久附的泥土崩裂而成，再见门内青灯煌煌，让人无语。
始皇帝在生之时，骊山乃属皇家，这所谓秘地虽算隐蔽，也算不得什么难寻之处，只不过月久年深苔泥尽附，非是有心，寻常难见。
这并不让久经地底事的几人动容的地方，让他们吃惊的是，这深山之中，何人由内打开石门迎客？
别说是有同行先至，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骊山深处腹地，真有人至不管是先到还是后行，都会被他们发现。
再说，就算同行，有病才这么开门迎客，不怕打起来吗？
何况，因青灯明照，可见内中之境，石门之后虽说干净，但正因干净，才会看出并无人迹。
陵端懒腰一伸，化为人形，当先而行，里面并不多深广，也不见许多奢华布置，不过是几座药炉药柜等物，连灯座也不过是取青石雕琢而成，其势大气简洁。
申赫四下打量，看罢转头齐桓:
“桓哥，不是说始皇帝广纳珍宝，奢靡无度吗？这里不象有人来过，却简单得连张椅子都没有，是不是我们找错地方了。”
“世人惯是以讹传讹，试想一下，六国一统，秦之军力为镇天下，所费之资何以千万，要养出天下横行的军队，你以为秦之内库有多少余存？
掠尽六国之国库看似不少，也不足以让始皇终日奢华度日，所以，真正的始皇用度，未必能及今时中等人家的享受。至少，那水果用冰什么的，就是始皇也要克制着。
所以，这里是这样，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里只是炼药的地方。”
齐桓拿着图看了几眼，走到座药炉旁，伸手在炉底一探，顺利的取出只石盒。
“哟，还真有！那咱们得好好看看这始皇帝都没用上的长生不老药是什么东西。”
王胖子笑得没心没肺，同张家人打交道多了，历经这许多奇绝诡事后，他还真不稀罕什么长生什么不死。
——如果你至亲至爱已归尘化土，你一人长生于世，躲躲藏藏，战战兢兢，生恐被人发现自家有异的活着，又有何意趣？
反不如潇洒来去，在这人世数十不及百的光阴里，活出自家的心气来得畅快。
王胖子是如此，就更别说吴邪和张起灵，他们基本把这东西当个笑话。
庄睿因为黄金瞳的事，早觉得生死是个大麻烦，要连死都死不透时，那更是天大的麻烦，所以连围观的兴趣都欠奉。
至于陵端与润玉，长生对他们还是事？这药也就是看个新奇，顺便，这里也能进始皇地宫，他们是想去观光的。
比起他们，申赫缠着齐桓，就跟个小孩子想看新玩具一个样，齐桓也浑不在意的一掀石盒，里面却是个小玉瓶，瓶身剔透，里面一枚丹药色做鲜红，就若相思子般红艳。
齐桓把药瓶取出，打开瓶塞，一股腥甜又混有浓香气味冲鼻而来，到让申赫掩鼻轻退两步，有些撒娇意味的开口:
“桓哥，味道好怪。”
“这药里加了处子的红丸，当然味秽，这种东西吃下去，长不长生我不知道，但变成尸偶，那是一定的。”
“红丸？那是什么？女孩子用的胭脂吗？”
“落红，那也就是方士为唬人，给弄出来的笑话。”
“什么？这也太……”
申赫闹个大红脸，小孩儿没想到几千年前的古人，居然会用这东西炼药，简直有些丧心病狂。
齐桓随手将药瓶塞好，重新放入石盒中归于原处，纵然是心中不赞同，但也是前人所遗，留予后者以为研究也是好的。
张日山有自己的人脉，把此处当他们寻幽时偶探到的“险”报上去，也算是让后人有在此方一窥先人技艺的机会。
而他们此次也并非是为不死药而来，他们主要是想在此借道，进入始皇陵。
炼药之所相邻陵墓，在今人看来甚为诡异，但于始皇而言，却不过平常。
申赫揉揉自家的鼻子，对此很是疑猜，细思半晌，才小声问:
“桓哥，你说始皇到底在想什么？一边拼命的求药长生，一边又揽尽天下财修陵建墓，是不是他也不确定是否能长生，才会这么矛盾的行事？”
“是，也不是。说是，那是因为始皇根本没信过会长生，否则不会在盛年便开始造陵。
说不是，是因那药是为另一个人的复生而炼制。只是，始皇心里也从没指望过会成，却又心里希望成。
否则，他早该停止炼药，将方士驱逐秦宫。”
齐桓伸手揉揉申赫软软的发，笑得风清云淡:
“始皇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他行事虽惹人诟病，但却无碍他的伟大。”
“伟大？”
申赫怔了怔，自来对始皇的评论都只有“残暴”二字，从不曾有人言说始皇伟大的，这般说法，也的确新鲜。
陵端可没心思听齐桓说古，尽管他老人家可比始皇帝“古”多了，也没心思在这里多呆，实在无趣得紧。
不知何时，石墙上多出道门来，跨进去，却是方容一人站立行走的甬道，阵阵阴冷之气袭人而来。
张起灵向来耳目聪明，自然听到不一样的声音，仿佛有许多螃蟹在耍动蟹钳的声音，“咯咯咯”作响。
这种声响别人许是并不能知晓是什么，张起灵却知道，那是白骨骷髅碰撞的声音，也是白骨与地面摩擦的声响，他刚要细辨时，吴邪却拦住他，含笑轻语:
“小哥，别紧张。你忘了，你并不是一个人，我和胖子也在你身边，有事，大家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