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它们能从上游漂荡到下游的原因吗?

  诺兰站在原地,湖水绿的眼眸深了深。

  目睹一切的威廉霎时睁大了眼睛,他看着地上薄薄一层人皮,手脚都在发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威廉蹲下身来,戴上手套去抚摸了地上其余的尸体。

  皮肤很软,一戳一个坑,里面估计都是水和恶臭的气体。

  威廉缓慢地缩回手。

  能做出将人的骨头内脏全部剔除丢进河里这样的事情,绝非小事。

  他面色凝重,看向周围的同学:

  “今晚大家都待在马车里,不许私自下马车!没有我的准允,谁都不能下,听到没有!”

  学生们惧怕地看着地上那些浮肿的人皮,低低应下了。

  威廉派出几队士兵往草原河的上游赶,力求找到几家村落。

  他们把尸体装进麻袋里背着向前走,想着若是找到了村落,那它们至少还有落叶归根的可能。

  很难叫人相信,塞拉摩帝国内竟然会发生这么残忍的事情。

  尽管只是远离王都的一个大草原。

  但正是因为远离王都,所以才更需要看管。

  否则长此以往,穷凶极恶之人泛滥,这片领地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但能确定的是,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肯定是一场噩梦。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学生们也没有闲心到处游玩了。

  那条草原河更是没有人靠近。

  那可是泡过死人的……

  甚至有些之前去河里喝了水的,直接扶着膝盖呕吐起来。

  诺兰盘腿坐在马车附近,看着不远处的草原河,目光沉静。

  真是稀奇呢,在这种据说有大领主看管的地方,也能发生这样恶心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因为草原的地方比较偏僻,所以一般来说,也没有官府来管这些事情。

  那注定是一场冤案。

  想到这,诺兰垂下眸子,发出了声嗤笑。

  注意到他情绪不佳,阿撒托斯笨拙地靠近诺兰,小心翼翼地攥住诺兰的手。

  上岸之后诺兰就给这小子施了清洁咒,现在干净的很。

  阿撒托斯的头发没有打理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刘海几乎快要盖过眼睛,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但当那鎏金色的瞳孔抬起来直视人的时候,却只让人感到心口震撼。

  阿撒托斯眨了眨眼,缓慢地安慰道:

  “不要怕,小少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诺兰听笑了。

  “你连死人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敢指望让你来保护我。”

  闻言,阿撒托斯不满地抿了抿唇。

  他不由得攥紧了诺兰的手,执拗道:

  “我现在知道了,你只要教我,我都会知道的。”

  他像踽踽独行的小兽,对世间伦理都一窍不通,情感认知也几乎等同于零。

  但这样一名连自己是什么可能都没搞清楚的男人,张口就说要保护他。

  诺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而后能慢悠悠道:

  “你保护不了我,阿撒托斯。”

  “除了我自己,没人能保护好我。”

  说到这,诺兰笑起来,他盯着阿撒托斯,唇角上扬,语调轻快而恶劣:

  “你只能做我的免费苦力。”

  “一条尽职尽责的狗。”

  阿撒托斯眼底闪过迷茫。

  他犹豫地看了诺兰一会,沉默许久,然后缓缓靠近。

  阿撒托斯将诺兰整个嵌进怀里,随即凑到他耳边,轻轻“汪”了一声。

  阿撒托斯不知道什么是小狗。

  但诺兰经常和他说,他是一只小狗,所以阿撒托斯特地去查了。

  书上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是经过驯化后唯一永远听话、永远忠诚的伙伴。

  阿撒托斯悟了。

  他摸了摸自己锐利的犬齿。

  其实他偶尔也是很想咬人的,但诺兰教导他不能这样做,他觉得这也是驯化的一环。

  阿撒托斯认为自己会永远听话、永远忠诚。

  阿撒托斯也觉得自己是诺兰教导的一条小狗。

  他高兴地眯起眼睛,脸颊蹭过诺兰脖颈。

  而诺兰……

  他笑了声。

  倒是没有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一步。

  不远处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兰斯洛特和艾琳娜:

  “……”

  怎么说,就挺刺激的。

  玩的是真花啊。

  *

  夜幕降临。

  威廉派出去的那对士兵还是没有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看来今晚是没办法回来了。

  诺兰跟随大流上了马车,和自己的朋友们坐在一起。

  马车座位的靠背是可以拉下来当床用的,就是材质其实不是特别柔软。

  再加上诺兰个人不是很喜欢马车里的睡觉方式。

  他选择把头一蒙,坐在椅子上睡觉。

  一天下来,学生们都已经很累了。

  诺兰进入梦乡后大概睡了四个多小时就醒了过来。

  “……”

  想上厕所。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绕过阿撒托斯出去。

  还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响动。

  诺兰回过头,发现阿撒托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

  发现他不见后,阿撒托斯立刻也站起来,跟着诺兰往马车后方卫生间的方向走。

  诺兰歪了歪头,低声道:

  “你过来做什么,我上厕所你也上厕所吗?”

  阿撒托斯眨了眨眼睛,蹦出四个字:“随身保护。”

  诺兰:“……”

  他又气又好笑:“随便你。”

  说完就继续往卫生间走去了。

  他把阿撒托斯拦在门外不准他进来,说什么也不准。

  阿撒托斯抗拒无果后只好可怜巴巴地往外面一站,跟站桩一样。

  ……

  哗啦——

  诺兰拧开水龙头,抬头正好看见前方的玻璃镜。

  镜中的人模样漂亮,唇瓣稍显丰腴且红润。

  他盯着看了一会,很快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还是有些太显眼了。

  诺兰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用手触碰镜中的自己,结果刚刚碰上,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诺兰以为是门外的阿撒托斯等不及了在敲门,正想不予理会,接着便听到更清晰的声音。

  ——是从窗户处传来的。

  什么人会无聊到大晚上去敲马车的窗户?

  诺兰手指紧了紧。

  他转身往窗户走去。

  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

  好像什么也没有。

  诺兰目光往四周探去。

  应该有人的,或者是动物,否则没法解释从这里响起的敲门声。

  紧接着,诺兰看到了什么,身体顿住。

  只见窗户右下角,一双暗红的眼睛正贴在玻璃窗户上,死死地盯着诺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