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林逾静声音发紧的说。

  敬苍急忙推开门,正想拿出棉线招架,却发现门背后空空一片,只有土墙粘着的蜘蛛网。

  “没有。”敬苍看向厨房其他地方,其他地方都一览无余,根本不会藏东西。

  瞎子把两人都扶了起来。孙铭还沉浸在震惊中,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

  敬苍弯腰拍了一下他膝盖上的灰尘,问:“有事没?”

  孙铭闷着声摇了摇头。

  “你俩看见啥了?吓得还行大礼了。”瞎子问。

  林逾静反手就揪上了瞎子的耳朵,瞎子痛苦的嚎了一声。

  “看见一个人,我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站在林姐身后。”孙铭回忆到,“但好像不是人,他特别黑,黑得和墙融为一体,我只看到眼睛和牙齿。”

  “什么意思,黑人兄弟?”瞎子问。

  敬苍:“……”

  “真的看到了?”

  这厨房没有窗户,就只有这道门,人只能从门逃走,但是他们刚才站在门外什么也没看到。

  林逾静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说:“千真万确。”

  “那可能就不是人。”敬苍断定。

  “不是人啊……”孙铭摸了摸胸口,“那他这神出鬼没的,怪吓人的。”

  “对。”

  敬苍走了出去,贺逐山正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

  敬苍酝酿的几秒,问:“你看什么?”

  贺逐山抬头轻声笑了笑:“原来你还会客套啊。”

  敬苍一时尴尬,绷住了脸说:“你给他们画张护身符。”

  “事情都要讲究一个缘分因果,这都是我写张符没法改变的事,谁注定要被……”

  “你画不画?”敬苍皱着眉问。

  “我都说半天了,你倒是把符纸掏出了啊。”贺逐山说,“我把符画手上?”

  敬苍这才察觉到被贺逐山戏耍了,脸色难看的把符纸递了过去。

  “废话真多。”

  “不是你先跟我客套的?”贺逐山挑眉反问。

  贺逐山画符的手法有些别致,敬苍和孙铭忍不住在旁边看了几眼。

  贺逐山动作一顿,抬手遮住了敬苍视线那一侧。

  “我不传外人。”贺逐山说,“但是看在孙铭你是弟弟的份上,可以给你看,其他人就……”

  敬苍冷哼一声,愤然转身离场。

  贺逐山余光看到敬苍离去的背影,扬了扬嘴角。

  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的孙铭:“……”

  “那个贺哥,你要不……”

  收敛点?

  “怎么?”贺逐山问。

  “要不你……”

  “你怎么又回来了?”贺逐山看着敬苍突然从短廊里退了出来。

  “人回来了。”敬苍低声说到,“收起来。”

  贺逐山点点头,把符纸塞进了孙铭兜里。

  孙铭:“……”

  原来贺逐山压根就没听他说话,忽然委屈得有点想哭了。

  敬苍话音刚落,一个男人便从黑洞洞的短廊钻了出来,脸上的黑斑像是一块锈迹。

  王三道举着手里的布袋,歉意的笑了笑,说:“我来做饭。”

  敬苍点了点头。

  紧接着王三道便缩在脖子,像只瘟鸡一样摸进了厨房。

  敬苍有些迷惑,在梦里的王三道可不是这样卑微怯懦,他摁住女人时那股狠厉劲儿敬苍记忆犹新。

  那个女人和王三道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让他暴露出狠毒的一面?

  “爹!”

  一个声音打断了敬苍,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手长脚像根豇豆一样的男人站在门口,他脸上的黑斑和王三道如出一辙,在光下像一块锈迹。

  敬苍一怔,这是梦里那个年轻男人!

  “几位大师,你们能来寒舍实在太好了。”男人立在那里,以一种拿腔拿调的姿态说到,“我叫王鹏,我们能力有限,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他眼中的功利蹭蹭的往外冒着,做作的强调和浮夸的动作让瞎子很厌烦。

  瞎子瘪着嘴,轻蔑的笑了笑,低声说:“装个锤子。”

  “大师们,屋里坐吧。”

  堂屋的大门终于被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潮湿和苦涩味,堂屋里的光线浑浑噩噩,一切都是灰扑扑的。

  瞎子抬起墨镜,往里瞅了眼,恍惚间看到几十只泛光的小玩意。

  “我草,那啥东西,牙齿啊?”

  孙铭:“?!”

  孙铭闻言立马躲在了敬苍身后。

  敬苍凝神望着黑暗中泛光的玩意儿,总觉得熟悉。

  王鹏把两扇木门完全推开,走过去拍了拍泛光的东西。

  当啷当啷——

  敬苍头皮忽地发紧,他看清了这东西——是那件充满血腥的神袍。

  王鹏点起了一盏灯,神袍像个活人似的悬挂在墙壁上,泛光东西犹如几十只眼睛。

  而神袍上面,是一张青面獠牙的脸,镶嵌着的眼睛硕大如牛眼,敬苍从那双眼中看到了自己。

  敬苍四肢有些僵硬发麻,似乎感觉这件衣服已经紧箍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王鹏骄傲的说到,“我的太爷爷曾经是村子里的大祭司。”

  “你们不用害怕,这件衣服是纯洁神圣的,这是用牛皮和羊皮缝合在一起的,这个皮鼓……”王鹏停顿下来,扫视着几个人,“是革化的人皮,其实肉莲花……”

  孙铭一听忍不住腿发软。革化的人皮和肉莲花他还只在某个关于密宗的小说里面看到过,其制作过程简直惨无人寰,偏偏在某些人眼中认为这是神圣纯洁的象征。

  “这个面具。”王鹏说着取下了面具,作势要贴到瞎子脸上,瞎子看到了面具内部,框架白里发黄,留着眼睛嘴巴的洞,看上去完全不像木头。

  瞎子吓得往后一跌,抬手打开王鹏,怒吼到:“草你太爷爷,给我拿开。”

  王鹏嘿嘿阴笑了两声,说到:“这个面具是用人头做出来的,这是一张人脸。”

  瞎子已经想到一张骷髅脸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的感觉了,心里一阵发憷,骂道:“太他妈变态了。”

  “这是我们村庄的传统,我太爷爷是大祭司,只可惜……”王鹏脸色变了变,像是忿忿不平,“如果我是大祭司……”

  “你是个屁。”瞎子不管不顾的骂到。

  孙铭心想这瞎子可真够大胆,这么说话也不怕别人揍他。他一边想,一边感觉自己脖子上毛茸茸的,感觉有个蜘蛛似的,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抓。

  结果抓到有个凉冰冰,骨节分明的东西。

  他觉得不对劲,偏头一看,被吓得险些灵魂出窍。

  其他几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王三道不声不响的站在了孙铭身后,手正摸在孙铭肩膀上。

  “饭好了,大师。”王三道幽幽说到。

  孙铭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愣愣的点头。王三道缩着脖子,无声无息走了,而王鹏还

  在津津有味的把玩着人头面具,那跟牛眼睛似眼球还滴溜溜的转动着。

  孙铭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伸手攥紧了兜里的符纸。

  王鹏搬了张小饭桌放在院子里,每一碗米饭都被他压得实实的,顺带还筷子直插在了碗里。

  孙铭接过饭,脸都绿了。

  王三道从厨房端了两盘菜出来,一盘灰不拉几的烤红薯,一盘汪着油看上去乱七八糟的菜。

  瞎子用筷子头戳了戳,夹出了个长得几条腿的东西。孙铭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只大蟑螂。

  “啧……”瞎子吸着冷气放了回去,里面就被王鹏夹了起来。

  只见王鹏把蟑螂塞进嘴里,咯吱几下便吞了下去。

  孙铭:“……”

  “快吃吧。”敬苍说。

  孙铭端起碗,硬塞了几口,被噎了得胸口发闷。

  王三道斜瞟着眼,递了根更加噎人的红薯过去。

  孙铭傻了眼,说:“谢谢啊……”

  他把烧焦的红薯皮剥开放在了桌子上,忽地一只黑手闪过,红薯皮便消失不见。

  孙铭抬眼看去,正当他以为王三道要把红薯皮往嘴里塞时,却看到他从桌下摸出了个脏兮兮的破碗。

  王三道把红薯皮丢破碗中,又从饭碗里刨了一小坨白米饭进去。

  他羞怯的朝孙铭笑了笑,然后把碗放在了墙根下。

  孙铭松了口气。原来是喂狗的啊,可是他怎么没见到狗。

  孙铭低头继续噎饭,敬苍却伸手点了点桌面。

  几个人一齐看向他,敬苍抬着眸看着短廊。

  只见一个黝黑的小孩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他脸很小,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整个人瘦骨嶙峋,像只干猴子。

  他贴着墙根,蹑手蹑脚的蹭到了破碗边,唯恐惊动什么人。

  敬苍觉得有些怪异。

  小孩捞起破碗,用黑黢黢的手抓起红薯皮,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塞得眼球直鼓。

  孙铭都怕他给噎死。

  这时王三道回过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看到他动作异常敏捷的抄起筷子朝小孩冲了过去。

  “你个天杀的短命鬼!”

  蹦的一声,王三道往小孩头上重重敲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索命的狗杂碎,吃饭就知道回来了?老子不打死你。吃,老子让你吃,老子让你吃了好上路。”

  他一只手钳住了小孩,往小孩腿上踹了一脚,小孩痛苦的扭曲着,那细麻杆似的手臂好像要被活生生扭断。

  他咬着牙,面色狠毒得腮帮子直抽搐,咒人的话一句句往外蹦,完全看不出刚才面对孙铭的怯懦。

  这么大的转变让孙铭和瞎子两人目瞪口呆。

  敬苍实在看不下去,冷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四两拨千斤的捏住了王三道的麻经。

  王三道叫了一声“天爷”,佝偻着身子松开了小孩。

  “大师,这是个索命鬼。”王鹏见状说到,“我们家的人就被他克得只剩两个,我跟爹迟早有一天也要被他克死!”

  敬苍看向小孩,小孩抓着碗,浑然不觉疼痛的鼓着嘴咀嚼。小孩瘦得可怖,满身乌青,一看就从来没吃饱过饭。

  敬苍蹙着眉,拿了两个红薯递给小孩。小孩戒备的瞄了眼,立马伸手抢了过去,指甲刮得敬苍掌心生疼。

  “你个死半截的东西……”王三道作势又要打小孩,小孩一边往嘴里塞着带皮的红薯,一边贴着墙根跑。

  “也是我心善,换作其他人还不打死你!”王三道骂道。

  敬苍对王三道这两面三刀的人没什么好印象,自顾自的坐回去吃饭了。

  王三道对着墙骂了一会儿,又低眉顺眼的坐了回来。

  孙铭没心情吃饭,一搭没一搭的用筷子戳着红薯。

  敬苍放下筷子盯着他,说到:“这红薯一人一个,你不吃就留着给别人,别糟蹋粮食。”

  “对不起。”孙铭说着把红薯放进了瞎子碗里。

  瞎子:“……”

  “你小子行。”

  “一人一个,那我的呢?”贺逐山冷不丁的问到。

  “没了。”敬苍理直气壮的说。

  贺逐山被他气得一笑,说:“行。”

  林逾静:“……”

  机智敏感的她察觉到现在敬苍是把贺逐山划分到“自己人”的范围了。反正敬苍是觉得自己跟贺逐山比她和瞎子的关系要更亲密。

  啧……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好像不对。林逾静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灵魂契合”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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