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洗完手去拿碗吃饭,忽然惊讶的“咦”了一声:“我咋又是用这个碗,每回吃饭都是这个碗,这花纹跟你们的都不一样。”

  瞎子也看向了其他人的碗,惊奇的发现每个人碗上的花纹都不一样。

  “你这么说……”孙铭看向手中带着缺口的碗。

  王姐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对,碗也是给你们分开的,各用各的,干净一些。”

  “干净些是你的口头禅吧。”瞎子小声吐槽到,“王姐你这洁癖真不轻。”

  敬苍盯着饭碗,迷惑的捏了捏手腕。

  王姐真的有洁癖吗?

  吃完饭,王姐提着一包东西准备出门。敬苍看了眼,包里面装着一圈鞭炮一大叠黄表纸。

  易老师头上戴着一顶白色草帽,穿着衬衫褂子,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银表,手里拿着把大折扇,臂弯上搭着红布,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青苹果味。他朝敬苍微微笑了笑,脸颊上的一道道皱纹都透露出农村老人中少有的干净体面。

  鞭炮,黄表纸,红布。农村白事老三样。

  他俩这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有个亲戚走了,我们要去帮忙。”王姐说,“你们就在家好好玩,灶屋里什么菜都有,肉腌在瓷盆里,想吃什么都自己做,当成自己家一样。”

  “没问题,姐。”林逾静说,“我们就当自己家一样。”

  “这孩子……”

  王姐看了眼敬苍,转身回屋找着东西,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布袋子出来。

  “药什么的都在这里面,孩子你记得涂上。昨天的草药背篓里还有,下午可以熬药水洗洗。”王姐一字一句叮嘱到,看着敬苍手和头上的伤口有些痛心,“多好的一双手,可别像我们这些干粗活的一样糟蹋了。”

  “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

  敬苍呆滞在了原地,心中复杂得久久说不出来话。

  地面白汽蒸腾,大片玉米地光华夺目,若有如无的腊肉臭味萦绕在空气中,瞎子看着水桶就觉得心累。

  “今天什么安排啊?”瞎子问,“再这么挑下去我都成双开门了。”

  正看书的孙铭不屑一笑:“就你?”

  瞎子心生不满,反讽到:“你看得懂吗?一天到晚在这儿看书看出什么名堂了?有本事去挑担水回来试试看。”

  “挑就挑,谁怕谁。”孙铭说完就要去拿水桶,林逾静反手给了瞎子肩膀一锤。

  “吵吵吵,林更深求你下次演个哑巴。”

  今天的安排……

  敬苍指尖托着罐子,静静的观察着罐子中的老鼠。罐子里的玉米粒几乎没有减少,老鼠缩在角落,皮毛油亮,眼神警惕又外露着野性。

  “那就要看看灰仙想让我们做什么了。”敬苍慢条斯理的揭开了盖子。

  孙铭不明所以的盯着敬苍。

  敬苍把老鼠倒了出来,老鼠在地面上打了个滚,然后便蜷在一边不再动弹。

  “这耗子放它走,它还不走,奇了个怪。”瞎子说着便用脚尖踹了踹老鼠,“哥们儿,你走呀。”

  “我看看。”孙铭弯腰提起了老鼠尾巴,老鼠顿时在他手中扑棱起来,眼见着就要一口咬上手。

  孙铭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那老鼠往外丢,老鼠惊慌的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立即化为一道黑影弹射进了楼梯间的窗户口。

  孙铭:“……”

  瞎子:“……”

  两个人反应过来时,老鼠早就跑没影了。

  “这咋办?”孙铭傻傻的问。

  瞎子:“你看我像是知道怎么办的人吗?”

  敬苍扶额无奈叹气,安慰到:“没事,既然要找我们办事,他总会自己出现的。”

  “现在就到处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瞎子看了眼外面太阳的势头,决定还是再去挑几桶水回来。林逾静则打算去把草药熬了,顺带准备一下午饭,敬苍打算去帮忙。

  但林逾静一想到旁边还会站个监控似的瘟神,她就浑身难受,当即就委婉的拒绝了敬苍的好意。

  敬苍只好和贺逐山两人在楼房里瞎逛。

  这栋楼建的时间估计挺早的,很多地方都设计很不合理。楼梯间十分逼仄,一楼楼梯下面的空间中垒着两口木箱。

  敬苍靠近看了眼,伸手碰了碰木箱上的铜扣。

  箱子表面积着薄薄一层灰,敬苍皱着眉轻啧了一声,干脆彻底打开了木箱。

  木箱里有股陈旧的灰尘味,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打开过。

  贺逐山站在敬苍身后,粗略睨了一眼。

  箱子里面放着锤子榔头之类的工具,还有一包拆开了但几乎没用过的卡钉。

  敬苍拿起来看了眼透明包装上打印着的生产日期。

  1993/1/13

  “现在是什么时间?”敬苍问。

  时间这个概念对贺逐山来说可有可无,他几乎没有刻意去过注意时间。

  “不太清楚。”贺逐山坦诚的说。

  堂屋里贴着的日历画报是1993年,再结合太阳的方位,敬苍下意识推测出现在大概率在93年六月份。

  敬苍把卡钉放了回去,锁好了箱子。

  他们在一月份买一大包卡钉打做什么?为什么又没有用。

  “楼上要去看一眼吗?”

  贺逐山立在楼梯的窗户下,充盈明媚的阳光正好笼罩着他,翻涌的浮尘像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微微垂眸,不经意间和敬苍视线相接。

  敬苍看着他出了一刻神。

  此时此景,他好像曾经看到过,有一种陌生的熟悉和异样的悲凉。

  贺逐山也不催促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敬苍忽然觉得额角静电般的酥麻了一阵,他用手背碰了碰,感触到了不正常湿黏感。

  他愣了愣,拿下手一看,手背上竟然血红一片。

  “嘶……”

  敬苍这才后知后觉到头皮的刺痛。他倒吸一口冷气,捂着头走了出去。

  贺逐山不明所以的留在原地。。

  他这伤口怎么崩得莫名其妙的。

  敬苍坐在堂屋的八仙桌边,桌子上压着一张符纸,他手里拿着朱砂笔,却迟迟下不去笔。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贺逐山的眼神,一会儿又想到头顶的伤口。

  这伤口早不崩晚不崩,偏偏在和贺逐山对视那一刻崩开,显得他好像是因为对视变得很激动。

  呼……

  敬苍用力搓了搓微微发烫的脸皮,深呼一口气,摒除杂念画下了个符头。

  接下来的部分讲究一气呵成……

  哐啷——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敬苍手抖了一下,朱砂直接划过了整张符纸。

  啧。

  敬苍看着画毁了符纸,心情突然有点焦躁。

  他把符纸团成一团塞进兜里,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厨房。

  只见砂锅在炉灶边碎成两半,地面上漫延着褐色的液体,草药的苦味弥漫在厨房,林逾静僵在那里,手背微微泛红。

  敬苍来不及说话,一把抓着林逾静往水缸边跑。

  他舀起一大瓢冷水从林逾静手背上缓慢冲过,一边冲一边问:“其他地方烫到没?”

  林逾静似乎还处于懵懂状态,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说话啊。”敬苍把林逾静的手轻轻按进了冷水里。

  “不是野猫……”林逾静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那个东西不是野猫。”

  “什么意思?”敬苍松开了手,一边发问,一边从包里拿出了张符纸。

  林逾静盯着自己的手,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大脑中不同的记忆相互碰撞撕扯,太阳穴仿佛都在抽搐,她头晕目眩,口齿麻木得不属于自己。

  好像有另一个东西扒开了她的嘴,把她的舌头扯出来,操纵着她。

  “我……”林逾静张开了嘴。

  “嗯?”敬苍挑眉,困惑的盯着她。

  “我……没事,就是走神不小心把瓦罐打破了。”

  林逾静感受到自己的嘴在动,听到自己的嘴巴在说话,可是这完全不是她想说的话。

  她现在好像是一具木偶,完全被迫配合着背后的人唱双簧。可她完全不知道背后这人是谁。

  “你先泡着。”

  敬苍拿着符纸进了堂屋,拿起来刚刚丢下的朱砂笔画了一道治疗烫伤的符咒,点燃后收集灰烬,再把灰烬混合着水搅拌,最后涂在烫伤处。

  他受黑狗血影响后,术法效果还没有完全恢复,这符咒的作用只能说聊胜于无。

  贺逐山抱着手溜达过来,随口点评道:“你还真是平等的关爱每一个人。”

  敬苍本想怼他两句,可一想到他给孙铭写的护身符,随即又闭上了嘴不再多搭理贺逐山。

  “姐!”孙铭陪瞎子挑完水回来,大老远的朝林逾静挥着手,扯着嗓子问,“你坐外面干嘛呢?”

  瞎子不耐烦得恨不得一脚把孙铭踹沟里。

  这俩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吗?林逾静没报太大希望的想。

  她坐在屋檐下,太阳晒得双脚发烫,看着这俩二傻子就心里泛酸。

  “你坐这儿不嫌热得慌?”瞎子问。

  林逾静热得快要脱水了,可背后着狗玩意儿就是不让她进屋。她听到自己说:“不热,你别管。”

  林逾静:“……”

  这背后到底是个什么脑缺玩意儿。

  瞎子也不敢多问,毕竟惹到林逾静自己可没好下场,只好闷着头去收拾厨房。

  孙铭站在林逾静面前,帮她挡住了太阳。

  林逾静眨了眨眼,心想这孩子可没白疼。

  “姐,你有啥想法?”孙铭好奇的问。

  林逾静冷冷的横了一眼孙铭,龇牙咧嘴的说:“关你屁事,滚远点。”

  林逾静在内心痛苦呐喊:弟,你可别怪我啊,这不是我说的。

  “啊?”孙铭像是有点懵,随即便尴尬的红了脸,不确定的问,“林姐,咋、咋了?”

  “你给我滚开,看着你就烦。”林逾静声音十分冷硬的骂道。

  林逾静:“……”

  这狗东西乱说话,是真该死啊。

  孙铭不可思议的僵在原地,他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可想了一大通,确信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抿着唇盯着林逾静,生气和委屈全挂在脸上。

  林逾静仰头注视着他,忽然问道:“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孙铭以为林逾静又在讽刺他,不太高兴的说:“我找我哥去了。”

  孙铭坐在敬苍旁边,手里的笔记翻得哗哗作响,恨不得把纸撕了一般。

  一直闭目养神的贺逐山都忍不住睁开眼看,可孙铭任凭谁看都一声不吭。

  敬苍和贺逐山话本来就少,孙铭林逾静又不说话,瞎子又不敢吭声,几个人就这么沉闷又怪异的度过一天。

  傍晚时分,外面稍微凉快了些,敬苍和贺逐山站在院子外边抽烟,瞎子在旁边无所事事。

  竹林中忽地爆发出狗吠声,几条狗在公路上狂奔。

  几人一齐看向院子下,只见一男一女从竹林中走出来,妇女手里提着一个麻布袋,男人臂弯上打着一块红布,他们并排而行,两条影子随着竹叶不停的在银灰的公路上晃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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