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洞。
似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桃花洞四周布满了蜘蛛网。南宫烨盯着门口的锁链看了半晌,将佩剑从腰间拔出,随后毫不犹豫地展开了锁链。
电光火石间,周围的阵法也被启动。南宫烨却毫不在意,慢条斯理收完佩剑后,他便俯身进了桃花洞。
桃花洞内灰尘四起,南宫烨在周身捏了个屏障,便进入了洞穴深处。生长于潭水中的桃花树颜色变得有些暗沉,似是马上就要枯萎了一般。
南宫烨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朝着潭水里而去。他俯下身在潭水中寻找了片刻,最终在潭水中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南宫烨盯着木盒子看了半晌,将其收入了佩囊之中。正当他转身欲走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二师兄?!”
南宫烨闻声,脚步一顿,抬头望去,正好和云绡的视线相对上。
云绡下意识往他身旁望去,见没看到叶云洲的身影,问道:“三师兄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南宫烨没回答她的问题,云绡闻声,道:“我……我看见阵法有异,便上来看了一眼。”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南宫烨垂下眼,“我……和他……”
南宫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干脆不再说。云绡见状,也没再问下去。
她往四周环顾一圈,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焦急道:“师兄,你快走,等会儿掌门他们全部上来了。”
“……你帮我?”
“要不是看在三师兄的面子上,我才不帮你呢……对了,你得把三师兄救出来,好好对他,他那么傻,很容易被人骗的。”
南宫烨还是没说话,云绡见状,道:“不说了,快走,我帮你打掩护。”
南宫烨终于抬眼,道了句“多谢”便离开了原地。
*
心不在焉回到酒楼后,南宫烨打开佩囊,取出了木盒。
那木盒上着锁,南宫烨微微抚过盒面,才又拿出钥匙,将木盒给打开。
一个小瓷瓶正安安静静躺在木盒之中,南宫烨盯着小瓷片看了一会儿,眼眶有些发红。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去将瓷瓶拿起,半晌后,打开了瓶塞。
一缕残魂从瓶中飘出,半晌后,一名女子出现在了南宫烨面前。
她虽生了一双丹凤眼,模样却看起来异常温柔。一袭粉衣色彩柔和,半晌后,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南宫烨:“烨儿。”
“阿娘。”
南宫烨眼角滑下泪水,沈千月伸出手去摸他脸庞,道:“都长这么大了。”
南宫烨攥住她手腕,沈千月替他拭去眼角眼泪,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没有听话。”
“烨儿,听话,放下仇恨,好好地修炼,别再执迷不悟了。”
“不,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沈千月盯着他看了半晌,眉眼倏地变得柔和起来,“你有道侣了?”
“……是。”
南宫烨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声道:“但是……但是他是龙族的,而且……而且我骗了他。”
“骗人是不对的。”
“我知道,但是……”
南宫烨“但是”了个半天,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沈千月拇指摩挲着他的脸庞,柔声问道:“那你喜不喜欢他呢?”
“阿娘,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你在看到他的时候,心情变好,没有看见他的时候,就会很想他。”
“但其实这只是一小点,真正的喜欢,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南宫烨想了想,点了点头,“有的。”
看到叶云洲的时候,心情确实会便好。
没看见叶云洲的时候,又确实会想他。
“那……那我是喜欢他吗?”
“喜欢这东西,只能由你自己定夺。”
沈千月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性子太倔。大多数时候不肯低头,怕是会经常惹他生气。”
“他很好哄的。”
“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南宫烨想了想,接道:“很笨,修为也低,还很幼稚。”
他话音一顿,又接道:“但是,他也很乖,会在我难受的时候逗我开心,虽然他修为很低,却还是愿意分一百年的修为给我。”
“烨儿,你是喜欢他的。”
“他也是喜欢你的。”
沈千月温柔开口,南宫烨僵在了原地,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艰难开口道:“我……我不知道……”
沈千月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当时伤我的,是一条蛟龙,并不是真龙。”
南宫烨惊道:“怎么可能!”
“烨儿,听阿娘的,放下仇恨吧。”
“你找到了爱你的人,那阿娘也该走啦。”
沈千月说完,又摸了摸南宫烨的脸颊,便迅速消失在了原地。南宫烨伸出手,正欲去抓,却扑了个空。
他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喜欢,究竟什么是喜欢。
心脏传来一阵钝痛,南宫烨吐出一大口血,慌忙朝着侣印望去,却见那处颜色逐渐变得黯淡,最后竟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想起来了。
金莲是可以解除侣印的……
他这一刻才猛然发觉,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
叶云洲攥紧手心,面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药师正在生剖他的肚子,试图将金莲取出。
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叶云洲,他惨叫几声,头往后一倒,与墙面相撞,发出了骇人的声响。路逸燃一惊,道:“云洲!”
叶云洲呜咽几声,含糊不清道:“痛……我痛……”
路逸燃狠下心来将他手脚绑住,哄道:“乖,等会儿就好了,等你养好伤,爹带你去放风筝,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去吗?”
叶云洲眼瞳有些涣散。
痛。
好痛。
叶云洲迷迷糊糊地想着,干脆就这么死了,好像也不错。
他缓缓闭上双眼,就在意识快要消散之时,门外传来了叶明熹的声音:“舅舅!”
叶云洲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往门外看去,看到了一道小小的黑影。
叶明熹的声音带着哭腔,“舅舅!你要和我一起等着阿娘回来呢!不能睡的!”
“云洲,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路逸燃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叶云洲眼角掉下一滴眼泪,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不能死。
还有爹爹娘亲,还有姐姐熹儿呢。
“取出来了!”
沾着血的金莲终于被剖出,叶云洲有些吃力地看了一眼,眼角又滑下几滴泪水。
这下他和南宫烨,是真的没关系了。
想到这儿,叶云洲终于闭上双眼,晕了过去。
*
“祖母,舅舅还有多久才能醒呀?”
“两三天吧,对了,熹儿,你几年说的等你阿娘回来是什么意思?”
叶初华给叶云洲擦拭着额间冷汗,一边抽空去问叶明熹。
叶明熹闻声,看了叶初华一眼,没说话。叶初华察觉到异样,停下手中动作,皱眉道:“你娘呢?”
“熹……熹儿不知道。”
“怎么了?”
路逸燃刚进来,就看到叶明熹将手背在身后,一副不肯说话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叶初华,叶初华将帕子扔进盆里,没好气道:“云谣跑了。”
“跑去哪儿了?”
路逸燃又将目光移到叶明熹身上,叶明熹被他盯着看了半晌,终是小声道:“阿娘说,去给熹儿找爹爹了。”
“……我就知道。”
叶初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路逸燃见状,将她揽入怀中,“你就别操心了,云谣在这牧云山上待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出去看看了。”
“说不定在路上,她就又遇到喜欢的人了呢?”
“喜欢的人?祖父,是爹爹吗?”
叶明熹睁大眼睛看着路逸燃,路逸燃又将他抱起,道:“是呀,他要是不认我们熹儿,我就不放他进来。”
叶明熹闻声,恹恹地趴在路逸燃肩膀上,“可是……可是我不想要新爹爹。”
路逸燃和叶初华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叶初华瞪了路逸燃一眼,道:“熹儿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呀?”
叶明熹犹犹豫豫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叶云洲一眼,小声道:“我想等舅舅醒了一起吃。”
“……好。”
叶初华摸了摸叶明熹的头,“你就在这儿照看云洲和熹儿,我去做饭。”
“好,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叶初华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叶初华走了有一会儿,叶明熹突然挣扎着下了地。路逸燃刚想问他要做什么,便见他走到叶云洲面前,小小的手攥紧了叶云洲的手,小声道:“舅舅,熹儿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路逸燃怔了怔,随后收回了目光。
叶云洲似有所感,手指微微动了动。
叶明熹睁大眼睛,道:“祖父,我刚才看到舅舅手指动了!”
路逸燃这才开口道:“让你舅舅好好休息吧。”
叶明熹闻声,这才不舍道:“好吧。”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路逸燃走去。路逸燃蹲下身将他抱在怀中,坐在了桌旁。
小孩子瞌睡长,叶明熹盯着叶云洲看了半晌,本来想等他醒来的,最后却是自己撑不住,眼皮一睁一闭,最后终是合上,在路逸燃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