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慧慧未出嫁前便不怎么爱出门,合离回来后,就更不怎么喜欢出门了。

  一出来,大家总是瞅她,问她这次怎么回娘家来这么久,是不是同当家的吵架了,嫁过去四五年了,咋地还没要孩子。

  河慧慧被问得烦不胜烦,她也不愿说实话,毕竟被休或合离,都是不怎么光彩的事。

  不过最近冷,大家出门少了,河慧慧这才想着出来逛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

  方子晨还没走远,见她不回话,盯着那边看,河婶了然,笑道:“刚是不是见到方小子了?”

  “嗯!”河慧慧收回视线,娇羞道:“娘,他长的真英俊。”

  “不止是英俊,”河婶说:“人还有本事呢!”

  知母莫如女,河慧慧闻言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无非是说他出息,还在醉宵楼里工作什么什么的。

  果不其然,河婶道:“他认得字,听你舅舅说他以前读过十几年书,家里还挺富裕,力气也大,之前在码头扛大包,不过人家出息,去了醉宵楼工作,当收账先生,一个月三两银子呢!前儿又考上了童生,你舅说,他问过方小子了,开了年,人家还准备下场考秀才呢。”

  “什么?”河慧慧惊呼一声,声音都高了起来,心噗通噗通的跳,她似是不可置信般:“开年他就要去考秀才了?他考上童生了吗?”

  “是啊!”河婶吓了一跳:“你个丫头,二十的人了,还是这般一惊一乍的,我之前不是说过了?”

  河慧慧没说话。

  河婶之前是说了,可她不屑,就没仔细听啊!

  她就以为对方是在醉宵楼当个跑腿擦桌的小二,后来去河边洗衣,听人说了,才知道对方竟是收账的先生,还一个月三两银子,吴家生意好的时候,刨去成本,一个月也就赚这么多。

  河婶说吴家富裕,顿顿吃肉,其实也没有,就是她去了,吴家特意去买的,不然平常也是两三天的才能吃顿肉,在镇上,吴家生活水平算中下游,不过相比村里,还是好太多了。

  方子晨一个月就三两银子,还无父无母,嫁过去不用伺候婆婆公爹······

  河婶每次一说起方子晨,河慧慧听多了便有些不耐烦,后面这一个多月她没怎么出门,方子晨考中童生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只独她不知情。

  先时未知方子晨要考秀才,只一醉宵楼的管账先生这一身份,她便已是心动,现在,他竟然要考秀才了······

  镇上都没几个秀才,她越想心越热,脸颊酡红,手中的帕子都要拧成麻花,一路上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方子晨迎着余晖微笑的温润模样,她回家后便缠着河婶,打探方子晨的种种,之后几天,到方子晨下工的点,她便时常假装路过村口,偷瞧方子晨。

  河婶看在眼里,笑笑,道:“我闺女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早说了,这小子不错,之前你偏的不信。”

  “娘~”河慧慧忆起她同方子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想着对方是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落寞道:“我嫁过人,方公子怕是瞧不上我。”

  河婶对方子晨也是很满意的,虽然前头几次跟对方接触,方子晨好像对自己有点意见,不过不打紧,想想对方一个月三两银子,想想周哥儿一家,要是方子晨成了她女婿,她家没准儿也能给醉宵楼送菜,做秀才郎的丈母娘呢!

  她先时就做了准备了,当下便道:“你就会瞎想,嫁过人怎么了,就你这副好样貌,十里八乡都找不着,你还担心什么,赵哥儿还是嫁过人生过娃的,方小子都不嫌弃,还能嫌弃你不成?”

  想起赵哥儿那灰头土脸的样,河慧慧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不过······

  “娘,可是我不想做小。”

  给人做小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想模样,家世,身材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赵哥儿压在自己头上,河慧慧就呕得慌。

  “做什么小?你个死孩子,”河婶戳她额头:“你要真想嫁给方小子,那肯定是做大,自古以来汉子但凡娶了两个的,你见哪家是哥儿做大,姑娘做小的?你真嫁过去,那赵哥儿肯定得让位。”

  这话就像一颗定心丸,河慧慧想想,也确实是如此,当下不由松了口气。

  ……

  自从房里添了碳火后,方子晨赖床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被窝里暖乎乎的,起床就跟要他命一样。

  以前赵哥儿还能把他喊起来,这会却是没用了,喊了他嫌吵,就会躲到棉被底下去,没得办法,赵哥儿只能掀了棉被将他拖出来,每当这时候,乖仔总是奶奶道:“父亲好果怜哟!”然后跟着赵哥儿一起拖他。

  方三少娇得很,夏天喊热冬天喊冷,赵哥儿也怕他冻着了,耗巨资给他买了一件带帽的狐裘披风,深红色,白色的蓬松柔软的狐毛,披风上绣了些祥云文案。

  是店家从隔壁洲进的货,那边绣娘手艺好,披风看着是很不错的。

  可是不知道隔壁洲的人是不是个子都很高,这披风挂在店里,多的是人看中,可一试,拖在地上小半截。

  古人平均身高都挺矮,很少有像方子晨这么高的。

  赵哥儿当初进店,一眼就看中了。去了八两多银子,还是店里卖不掉,打折算给他的。

  红色太过艳丽,寻常人撑不起这个颜色,但方子晨不一样,他肤色冷白,个高人也俊,穿起来一点都不显得娘,相反更衬他俊美矜贵,回来一试,这一身骚包的行头,配上他那无敌的颜值,软饭王的气质在他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赵哥儿眼睛当场就挪不开了,只觉得这人披上这衣裳,瞬间就像发了光一样,夺目,耀眼,引人致命,诱人沉沦,看着看着,他不由开始脸红耳热,心脏砰砰狂跳。

  他送的,方子晨就喜欢,平常穿的时候可爱惜了。

  不过赵哥儿好像特别喜欢他穿红衣,为此还去买了好些布料,专门让刘婶儿给他做。

  天天一身红,喜庆得方子晨总感觉自己天天都在成婚一样。

  不过看着赵哥儿眼里的泡泡,他也是美滋滋。

  今儿上工,天阴沉沉,下工时,天空飘起了毛毛雨,走到村口时,他又碰上了河慧慧。

  河慧慧一身淡粉色锦缎裹胸,下坠逶迤拖地粉色烟纱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当真是腰如约素,丹唇外朗。

  方子晨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姑娘,是真的勇士。

  河慧慧见到方子晨,款步上前,笑着明知故问:“方公子这是下职回来了?我来这边摘菜,没想到······好巧啊!”

  方子晨不觉得巧,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上,又被搭讪过几次,但凡有点脑子的,就知道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河慧慧手腕上还挂着个篮子,里头还搁着一小颗青菜。

  方子晨有点想笑。

  这人演戏都不知道演好些。

  河家八/九口人,一大家子,摘菜摘一颗,两三片不足巴掌大的叶子,回去闻个味啊?

  河慧慧目光在方子晨的狐裘披风上逗留一瞬,往掌心哈气,哀哀道:“这天气,真的好冷啊。”

  明知道冷还穿那么点衣服,真是个大傻逼。

  寻常汉子听了美人这般话,怕是心疼得想要脱光了衣裳全给美人儿披上去了。

  方子晨不一样,他脚步不停,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赞同的说:“确实是冷。”

  河慧慧:“······”

  河慧慧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直言道:“方公子可否将披风借我披一披?真的太冷了。”话刚落,还应景的掩唇小声打了个喷嚏。

  “不行,”方子晨拉紧披风,毫无男人风范:“我也冷得够呛,不能给你,爱莫能助了。”

  “方公子,可我······”

  方子晨不知道为何,听着河慧慧娇滴滴的喊他方公子,心里莫名的难受:“你,可不可以不喊我方公子。”

  河慧慧眼里带笑:“那我喊你方哥可好。”

  方子晨脚步一顿,回头表情难以言喻的看着她:“你今年贵庚啊?”

  这时代男女大防,贸然问人姑娘多大年龄,其实是有点出格的,除非······

  河慧慧心都要跳出喉咙口,激动道:“小女年芳二十。”

  “那么老了?”方子晨惊道:“我才十八,你个二十的喊我做哥,你好意思啊??”

  河慧慧:“······”

  河慧慧脸上的笑是怎么都维持不住了。‘那么老了’四个字就像一把利剑,一下扎到她心窝,洞穿了整个胸口,她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摇摇欲坠。

  方子晨看她一副深受打击,要顶不住的样,心里笑开了花。

  傻样儿,天天假装跟他偶遇,想跟他来个转角遇见爱,想屎吃呢她。

  他明明都是个有夫郎的人了,孩子也会打酱油了,对方还这么搞,八成也不是个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