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宇赢在男寝楼下碰头,随后几人又溜墙根儿往学校锅炉房走。

  锅炉房周边长年累月堆着煤堆,爬上煤堆后,可以很轻易的爬上墙头。

  “底下有块儿大石头,一定要跳准,不然脚崴都是轻的。”白宇赢骑在两米的墙头上,在跳之前特意叮嘱周州和路婳浓。

  没看米来大概是因为她是跳高运动员,最会使巧劲儿了。

  白宇赢跳下去之后,米来突然不想去了,她害怕路婳浓真摔坏。

  在路婳浓身边轻拽她的衣袖,“要不,别去了。放寒假再去,行吗?”

  周州吭哧吭哧爬上墙头,在上面无语的看向米来:“不行!路婳浓可以回去,你必须跟我们一起。”

  米来惯常不是听她话的性子,听了也当没听见。

  路婳浓仰头向墙头上的周州快速摆了摆手,“快点儿,别墨迹了。”

  周州痛快的跳下去,然后伴着一声痛苦的哀嚎。

  米来拉住路婳浓的棉服袖子,一叠声的后悔:“不去了,咱不去了。”

  路婳浓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跳,我有假条,一会儿回去路过教学楼就领了。”

  “那你来干嘛?”米来理所当然的问。

  “来看看墙多高。”

  米来抿起嘴,三两下骑上墙头,跳下之前朝路婳浓说道:“校门口等你。”

  在大石头上稳稳落地,周州朝她晃了晃自己的脚腕,特闹心的开口:“矮真就不行,你看你们大高个一个一个的都这么痛快,就我崴了脚。”

  白宇赢则是转身问米来:“路婳浓还去吗?”

  “去,她有假条,咱们去校门口等她。”

  周州站在大石头上,扒着米来的肩膀,赖赖唧唧的。

  “早知道我也找我爸帮我请假了。”

  米来拍了拍周州的手安慰她:“下次,下次吧。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明天就好了。”周州不在意的回她。

  三人是第一次在校外集合,白宇赢尤其兴奋,拿着手机左拍拍右拍拍,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在学校门口的大树背后猫了一会儿,就看见路婳浓手插着口袋一脸淡定的从大门迈步出来。

  米来立刻迎上去,“你请假干什么去啊?”

  路婳浓把胳膊肘间夹着的黑色面包服递给米来,答非所问:“小点儿,但能穿。”

  米来摇头:“我抗冻,这天儿一点儿不觉得冷。”

  路婳浓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棉服兜在了米来头上,“爱穿不穿。我回家一趟,你们去哪儿吃给我发个信息,我一会儿就到。”

  周州顺手从米来头上取下面包服,抖开向米来身前递:“赶紧穿上吧。要不,咱们先去商场?上学之前我爸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就当我借你的行不行?”

  这话一出口,白宇赢率先低下头看手机。

  路婳浓看了一眼无措摇头的米来,叹了口气,替她婉拒:“不用。她托我买了一件儿羽绒服,在我寝室放着呢。她小时候就爱臭美,冬天就不喜欢多穿,再冷一点儿直接套羽绒服就行。”

  周州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她顺着赶紧「恩」了两声。

  “就是,大米这脸配这身高,简直姬圈儿天菜。”

  “什么圈儿?什么菜?”米来边套面包服边问。

  白宇赢接上:“就是说,你好看的意思吧。是不是?”又转头问路婳浓。

  路婳浓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周州,摇头道:“我不知道。”

  又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上车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州。

  周州向她摇手:“不用急着回啊,我们等你。”

  闻了一会儿车尾气,周州转头问两个直不愣登的电线杆儿:“想吃什么?我请客。”

  米来摇头,“我没在外面吃过几次饭,吃什么都行。”

  白宇赢接上:“那火锅吧,火锅热乎,怎么样?”

  “神州行,我看行。”周州笑着说了一句超级古早的广告语。

  德育高中处在城市边缘,大概每所学校都有个为了省钱而把学校建在坟场的传说,德育也一样。

  虽距离市中心远,但周边依然有座大型商场。商场四楼都是餐厅,他们打算步行过去。

  高中生们脱了那层象征着学生身份的校服,穿着自己的衣服走在街上相当自在。

  不自在的大概只有米来自己,因为身上的衣服有点儿小,只能敞着怀儿。

  进了火锅店,一股香辣热浪迎面扑来。

  米来赶紧让周州拍一下招牌发给路婳浓。

  扣扣搜搜攒了半学期学校给的餐补钱又加上初三暑假在家做澡巾的钱,刚好凑够买智能机。但是要买那件儿顶贵的羽绒服,钱又不够了。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二百的「友情价」,就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两千开头的奢侈羽绒服。

  米来暗自安慰自己,羽绒服就是要买贵的才暖和,而且那是路婳浓买的衣服,还可以陪自己好久。

  这买卖相当划算。

  寒假再和奶奶做两个月澡巾,下学期就能买新手机了。能看学校贴吧,发Q.Q存照片的新手机。

  周州站在店门处给路婳浓发完地址,又招呼已经坐下的两人过来弄调料。

  米来活这么大从没在外面吃过火锅,她望着摆满了一整个台面的调料台发呆。

  小时候,米东发赌球欠了一屁股债,亲妈嫌弃他窝囊,在她两岁的时候就和米东发离婚了。

  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也包括嗷嗷大哭的小米来。五岁该上幼儿园的时候,她爹为了逃避托管费也销声匿迹跑路了。

  她和奶奶相依为命了这许多年,从不埋怨,心里只有感恩,至少还有奶奶爱她。

  奶奶告诉她人生来平等,要努力要奋斗,说的词全是那个年代人特有的美好品德。

  所以当她跟在奶奶身后捡废品的时候,看见街上那些瘦得皮包骨的流浪狗就动了恻隐之心。

  她觉得自己也像野狗,但野狗没有爱它们的奶奶,她打算自己当流浪狗的奶奶。

  高档小区里的小朋友们嫌她捡废品脏,都不和她玩儿。是狗狗们陪伴了她一整个童年。

  初见路婳浓的那天,天气晴得像动漫里的图画。她像往常那样,走到固定位置给流浪狗们分发火腿肠,那种最便宜的,两块钱一捆的,流浪狗能吃自己也能吃的。

  身后有怯生生的问话吓了专心喂食的她一大跳:“小朋友你好,你能救救我嘛?它一直跟着我,我有点儿害怕。”

  米来回身。

  那是她和路婳浓的第一次见面。

  路婳浓穿漂亮的公主裙,洁白的一尘不染的。

  头发卷卷,发间还别着漂亮的彩色发卡。唇红齿白,可爱得要命。

  只是手里举着的那根儿正冒着香气的烤肠,也很要命。

  米来探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流着口水的大黑狗,皱着眉头对她说:“别怕啊,我肉多,狗发疯了肯定先咬我。”

  一语成谶。

  她大着胆子喂大黑狗手里火腿肠的时候,被本能害怕人类的大黑狗反咬了手指。

  米来亲自喂养的「狗狗军团」立刻群起而攻之保护她,最后把大黑狗赶出了那条街。

  米来的血流的没有路婳浓的泪多。

  小小的,漂亮的小公主,边抽噎边拽她的胳膊给着急寻她的李芳华指:

  “妈妈,这个小朋友为了救我被可恶的大黑狗咬了,呜,呜呜,妈妈快救救她。”

  李芳华确认路婳浓没事以后,才领着她去社区医院打了狂犬疫苗。米来第一次坐上了很贵很贵的轿车,动都不敢动,生怕弄脏人家的座椅。

  送她回家的时候,李芳华给她买了一大兜的零食,站在门外,将零食连同接种卡一起递给她,“小朋友,告诉家长啊,还有四针没打呢,钱付过了,按这个表上面写的时间去刚刚那个医院打针就行。谢谢你了啊,小朋友。”

  米来自小就敏感。知道她是嫌弃她家的茅草屋子过于简陋,也怕她们穷人家讹人。

  她别的没有,但有骨气,她没要那袋零食,只接过那个接种卡,虽然馋的口水在口腔里打转。

  “我知道了,阿姨再见。”含糊不清还混着口水。

  路婳浓躲在李芳华的身后,扒着她的腿还在哭。

  手边下意识的向米来摇着再见,边泪流满面的仰头问李芳华,“她会死吗?都是我害的,我怎么这么笨啊。”

  怎么会死。

  米来笑了,她不喜欢李芳华,但相当喜欢水龙头小公主。

  她举着被包扎好的手指给路婳浓看,“已经被医生叔叔包好了,不会死的。”

  路婳浓霎时止住了眼泪,特好玩儿,说停就停。

  米来特意向她再见后才转身,路婳浓却颤颤巍巍的接过李芳华手里那一大袋的零食跟着米来迈了进去。

  “胖胖,这个你忘了拿了。”不是惯常人说的四声接轻声,而是两个字正腔圆的四声。

  米来回头,看小公主费劲的走的七扭八歪的给她递零食。

  她有点儿不忍心,伸手接过来。

  小公主如释重负,“那,明天我可以来找你玩嘛?”

  怎么不行。那实在是太好了!

  米来晚上兴奋的睡不着觉,都是将要拥有第一个人类朋友的激动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