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尚扛了两天,终于扛不住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打量眼神,最后只能请假回家,暂时避避风头。

  十一月的h市,冷空气大面积侵袭。有同学早早的换上了棉服薄羽绒服,米来还成天裹着她那两套洗的淡了颜色的运动服。

  练习时汗流浃背不觉得冷,消了汗又缩起肩膀不住跺脚。细长一条的少年人,成日里缩成个大虾米终究不是个事。

  周末,路婳浓坐在宿舍发愁,曾晓宇从书里抬起头,很是不明白路婳浓的烦恼。

  “你愁什么呢?又是米来的事?”她理所当然的觉得高中没有路婳浓解决不了的事,除了米来。

  “刚生过病,你说她那薄衣服怎么够?”

  曾晓宇捋了捋她话里的逻辑,不负责任的说:“那你就直接帮她买厚衣服呗。”

  路婳浓踱步到窗台前,什么都难不倒的神仙大人,也被如何维系朋友的年少尊严所难倒,她最后看着楼下的体育队破罐子破摔说道:“不管了,反正她说什么,最后都要听我的。”

  最近学校没有大型活动,路婳浓托团部老师带回了一款又厚又长的三道杠黑色羽绒服。

  拿回了标价四位数的羽绒服,路婳浓继续坐在床下犯愁。

  曾晓宇在床上支起小桌板用电脑噼里啪啦的给自己搞零花钱,那个时候电商店铺正属于井喷时期,有很多小店主雇学生帮自己写商品文案。

  一稿文案十块,质量高的二十。

  曾晓宇不学习的时候,一个上午就能写出来三四稿。

  一周轻轻松松赚一百多,赚来的钱全买喜欢的韩团周边。

  路婳浓从袋子里拿出羽绒服,用剪刀把标签卸掉,衣服穿在身上活像偷了大人衣服穿的小学生。

  曾晓宇短暂的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视线,用专业术语评价了一句:“男友风,oversize,挺好看的。”

  路婳浓面无表情的指曾晓宇床边贴的大海报反击,“那个最右边的,长得有点儿像白宇赢。”

  被曾晓宇恼羞成怒的扔下一个大玩偶。

  “你长眼睛没有?我家欧巴可比白宇赢帅多了。”

  路婳浓撇嘴,“这又不是你脱离二次元拐弯抹角打听白宇赢的时候了。”

  曾晓宇放开手里的鼠标,顺着梯子几步下了床,穿着袜子站在椅子上把路婳浓身上的羽绒服帽子扣在她脑袋上,玩闹的敲了她头几下。

  恰好米来进来,她局促的站在门边,指了指打开的门小声说:“我敲了一会儿了,没人应。”

  路婳浓立刻从曾晓宇的禁锢中站起身。

  因为身上的大号羽绒服,显得她整个人小小一只。

  米来背手靠在墙角,指甲正狠抠着自己的掌心。

  实在是太可爱了,像个小企鹅。

  小企鹅走路也摇摇摆摆的,站在她面前,斜眼问她:“什么事啊?”

  自打她上次留毯子等路婳浓来找她已经过去了大半周。

  但路婳浓压根儿没有要来找她的意思,她只能腆着脸自己找过来。

  “那个,咱们换的那个毯子,我上次落在这了。”

  路婳浓几步走到自己柜子前,不费吹灰之力的从里头拽出那张毛毯,半递不递的将毛毯悬在空中等米来伸手去接。

  米来心眼儿实在,刚伸过手去,路婳浓就撤回了自己的手,还阴阳怪气的对米来说:“这次不谢谢我嘛?”

  恍然大悟的米来立刻皱起脸,她琢磨了好几天路婳浓为什么突然生气,竟不想是因为这个。

  她懊恼又后悔,凭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一伸手就把毛毯捞到自己手里。

  “谢啊,怎么不谢?我平时也谢我奶奶。”

  默默爬回床上的曾晓宇,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米来,又恨铁不成钢的把耳机挂到了自己耳朵上。

  眼不见不烦,耳不听不糟心。

  但谁能想到路婳浓偏偏就吃这一套,听了这话,小脾气也收起来了,可爱又重回到小企鹅身上。

  小企鹅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很是心疼的对米来说:“我托老师新买的,但码数太大,我又把吊牌剪了。不然便宜给你吧,二百三,给你打个折凑整,二百。”

  曾晓宇装样子的耳机里压根儿没声,她听路婳浓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又把视线搭在米来身上,很是期待米来的反应。

  米来没接那衣服,她弯腰把路婳浓垃圾篓里的吊牌捡起来,仔细看过吊牌价后才把吊牌扔回去。

  路婳浓惯常是个坦荡的人,撒谎被人当场拆穿,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小声辩解:“一折甩卖,断码才买大的。”

  米来偷偷看了一眼曾晓宇,见曾晓宇神情严肃的看电脑屏幕,才放低声音回路婳浓:“这件儿白宇赢能穿,要不卖给他吧?”

  路婳浓立刻瞪起眼睛,似是非常难以置信的问米来:“你说什么?”

  米来得了准信儿,不难堪也没难为情。

  她笑着从路婳浓手里接过那羽绒服,套在自己身上后还贴在路婳浓耳边偷偷问她:“好看吗?”

  路婳浓里外里的看了一圈儿,才别过脸去,“不好看,还是我穿好看。”

  米来特别认同这话,她小心的把衣服脱下,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毛毯上。

  “那,这衣服先放你这,我攒攒钱,攒够了来换。”

  路婳浓盯着自己的指甲没吭声。

  没事就该走人了,但米来此刻还不太想走。

  “那个,我,我有个题想问问你。”

  装了半天的曾晓宇已经抖起了肩膀,她把电脑合上,被子一拉,在被子下笑得一抽一抽的。

  路婳浓也笑,指着米来空空的手问:“哪科啊?不带书嘛?”

  米来从路婳浓的书桌上随便抽了一本数学练习册,又瞎翻几页,看到错题就指:“这个,这个不会。”

  路婳浓拿起那本练习册,很是耐心的给米来讲题。

  米来哪懂高中数学,她一面嗯嗯啊啊的应,一面心猿意马的偷看路婳浓。

  白皙小巧的脸,开学时的短刘海也慢慢留长,调皮的从小耳朵边跳出来耷在她眼下。

  中性笔狠狠的敲了几下练习册,把专注看她的米来吓了一大跳。

  路婳浓也不鸡同鸭讲了,直起腰给米来看那本练习册的封面。

  高二上册。

  路婳浓还真是个善良的人,年级倒数上来就说要学高二的数学题,她也没冷嘲热讽,还热心的帮助同学。

  米来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二上的数学,她何德何能。

  借口被剖光在阳光下,米来下意识的维护自己的形象。

  “我故意的,就想考考你当时错的题现在会没会。”

  路婳浓在那道题号上打了个红色的对勾,点着头肯定米来:“谢谢你,现在这题我确定我会了。”

  这就是路婳浓软绵绵的反击。

  突然说谢还不就是提醒米来上次对她说的谢。

  米来暗自得出结论:路婳浓越长大越小心眼儿。

  她没啥干的,也没话说了,最后决定放赖,屁ꔷ股钉在路婳浓的椅子上就不动了。

  路婳浓反倒好声好气的问她:“今天不训练了?”

  米来点头:“教练出校参加婚礼去了,给我放了半天假。”

  这中间所谓的漫长冷战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路婳浓不提这事的话,米来更不会提。

  她不敢问路婳浓初见时为何要那样对自己,也不敢问路婳浓为什么生气。路婳浓此刻笑了,那就是天下太平。

  有点儿没出息,还像小时候那样把唯一的朋友当天来看。

  米来现在不止有路婳浓这一个朋友了。

  但她还是将所有的偏心和包容都给了她。

  也许像周州说的,她喜欢她。但朋友间本来就该互相喜欢,不然那么漫长的人生,又该用什么去支撑一段羁绊走到一百年的最最后呢。

  有铃声在面前响起,路婳浓的胳膊贴着米来的肩膀,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后轻飘飘的拍了拍米来的后脑勺:“你先回去吧。”

  如此清楚明白的逐客令,还是让年轻的高中生伤透了心。

  米来双手捧着毛毯垂头丧脑的往自己宿舍走,开门看到周州的那一刻,瞬间觉得她无比亲切。

  “你怎么也没训练啊?”米来问道。

  “哦,逃了,我说我拉肚子。”

  米来扯了个椅子坐到她身边,认真看周州玩游戏。

  游戏回合结束,周州放下手机,晃了晃玩儿累的右手腕。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叫上小白,一起出去玩儿?”

  米来立刻摇头:“不行,我没假条,出不去。”

  “你是不是傻,翻墙啊。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绝对超过学校食堂一万倍。”

  米来思考了半天,问她:“被抓到会被开除吗?”

  “诶呦,”周州站起身,像模像样的摸了摸米来的额头,“顶多周一站国ꔷ旗下演讲。”

  “演讲什么?”还没等周州回答,米来立刻了然的自己回答自己:“哦,检讨。”

  男寝有个人,上周就是跳墙出去上网被老周发现回来念的检讨。

  老周是教导主任,比她还矮,特负责任。抓学生们订外面的餐,一抓一个准。

  两人达成共识,穿戴整齐鬼鬼祟祟的往出走,路过路婳浓宿舍时,米来听到一声很闷的砸门声。她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向周州。

  显然周州也听到了,她指了指门板,小声问米来:“什么情况啊?这么暴力?”

  门在这个时候忽然拉开,路婳浓手里攥着已挂断通话的手机,迎面正对上行迹可疑的两人。

  “干什么去?”路婳浓收起情绪自然的问。

  “翻墙吃饭。”周州缩着头回答。

  “哦,一起。”像是说晚上一起去图书馆自习那样的轻松自然,路婳浓果然是了不得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