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并没有想让原野做什么劳累的工作，救助站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原野的感冒还没完全好，多休息更有助于恢复。
然而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平常日子里整天都不见得能接到一通求救电话，今天刚过了一半就接到了三通。
原野接通电话，左手拿听筒，右手记下求助人的地址，回头看看屋子里只剩下的几名后勤人员，无奈回复，“地址我已经记下来了，你们先在那里守一下，救助站外派救猫的人都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后会立刻赶过去。”
电话里的女声急切地快哭了，“真的没人能来吗？这里情况非常不好，那些猫好像都死掉了，快来救救它们啊！”
求助人反复强调情况紧急，想让他们带着专业的设备现在就来，但短时间内其他人都回不来，原野没有办法，只能带着相应的工具以及应急护理箱，同左行舟打好招呼，和许诺两个人先向所在地点赶过去。
被迫去前线，许诺一边整理工具一边笑，“我应聘的明明是运营岗，还要干抓猫的活儿，这可不行，我得找石哥让他开双份工资！”
原野点头复议。
目的地在五环以外，在工作时间从内城向外环开的车数量不多，两人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定位地点的那个商场。
这是一个老旧的商场，四层高的建筑已经上了年纪，在道对面几座新建筑衬托下更显残破。旁边建了新商场，于是老商场的商户相继搬走，这里也渐渐废弃了下来。
求助人是两名大学生，她们是趁自己没课的时候出来逛街，听说老商场剩下的店面都在打折促销就来逛逛，结果在商场四楼的拐角处遇到一只皮包骨头的蓝猫。
这只猫带着她们走到一间已经闭店不开了的宠物店门前。
求助人情况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人走了，店里的猫没带走。就求助人所说，店里没带走的猫恐怕并不是三两只。
原野两人下车后带着工具直奔顶楼，四层的商铺十不存一，整个商场里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两人顺着提示找，一转弯就看见了在宠物店门前空地等待的两名求助人。
两名女生看到原野激动起来，又向二人身后看，有些失望道，“就你们两个人？”
“是，今天救助任务多。”
许诺看出两个学生不信任，笑着拍了两下原野的手臂，冲她们说：“别看就我们两个，你们野哥可厉害呢，绝对没问题。”
“嗯，没问题，等他们忙完就会赶过来了。”原野把工具箱放在旁边，被许诺这句野哥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来观察宠物店情况。
这间宠物店开在四层的西南角，为了吸引人，除了靠墙那面剩下三面都是大玻璃橱窗，橱窗后是一大片整洁空旷的空间，没卖掉的配套桌椅和墙上撕掉一半的标语显示这是让人坐下喝茶撸猫的猫咖所在。
但宠物店的另一个空间却不能通过玻璃看见。一名学生指给两人看，半掩着的门上贴着可爱的猫咪贴纸，应该就是这家店用来安置猫的地方。半掩的门后漆黑一片，商场的光只能照到前半部猫咖的位置，里面勉强能看清地上露出来的一角，似乎是猫笼子。
店的入口是两扇玻璃门，门上用一道常见的U形插锁插着，用力能在两道玻璃门之间打开一条小缝，那只带求助人过来的蓝猫就是从这条缝隙里钻出来的。
原野到门边研究门锁，许诺出外勤也不忘拍摄素材，绕了一圈儿后跟上来，结果被从玻璃门缝里钻出来的难闻气味熏得直捂鼻子。
“呕，什么味道，好难闻！”
店里停水停电，再加上空气不流通，夏天闷热腐臭的气流带上一股猫屎猫尿的臭，在远处还闻不出什么来，等到走近站在门前，那感觉和站在下水道旁边比也不遑多让。
原野因为感冒鼻塞，嗅觉不灵敏没闻到气味，听许诺描述完后庆幸地笑了下，“还好我没闻到。”
“没想到感冒的用处在这儿，那看来我就是天选之人！”
许诺从背包里拿出防毒的口罩来递给原野，“没错天选之人，展现你能力的时候到了，向前冲！”
向前冲之前要先开锁。商铺这种U形的插锁几乎随处可见，并不难打开，甚至很多U形锁的钥匙都是一样的。巧的是原野手里就有一把用来开救助站仓库的钥匙。原野只是拿出来试试，结果一下就将这把锁打开了。
许诺见状感叹：“这把锁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锁头被拿下来放一边，因为带着防护口罩，原野说话声音闷闷的，“我们是小人？”
“不，我们是大好人，救猫一命胜造好几级浮屠那种。”
说话的时间玻璃门被推开，脚下一直等着他们动作的蓝猫窜进门里，先一步等在猫房间之前回头冲他们喵喵叫。里面光线暗看不清楚，几人打开手电走过去，推开那扇门之后，厚重难闻的气味带着万马之势奔过来，就算带着口罩也刺激得人难以接受。
许诺差点哕出来，拉着两个小女生赶紧退后两步缓了缓，就连原野这样的“天选之人”也被影响得皱着眉屏住呼吸。原野把口罩戴的更紧了点，彻底推开门走进房间。
商场内的店铺面积都不大，宠物店把店里大部分空间都给了外面的咖啡厅，里面的猫房间只有窄窄一小条，只在中间流出人能走过的空隙，两边堆着几乎能碰到天花板的猫笼子。
用可爱卡通画装饰的门，推开后却是一个黑暗的地狱。
粗略地数，这里的笼子大约有四十个，一大半的笼子内都有猫，但很多影子已经僵硬了，能动的那一部分也骨瘦如柴没有精神，蔫蔫地缩成一团趴在笼子角落。
它们被困在不到半立方米的空间里，放猫粮的食盆里早就空空如也，旁边的水槽里只有薄薄一层发黄发臭的水，排泄物无处安放被堆放在笼子角落，从廉价笼子的缝隙中掉落到下一层，或许再下一层。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夏天的温度这些高速腐烂滋生细菌，尸体的腐臭和排泄物的腥臭合在一起，微弱的猫叫声和蝇虫振翅的声音混成一处，和另一侧人活动的空间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死去的猫基本上都是饿死的，因为尸体没有处理滋生细菌再感染生病那是后来出现的情况。原野观察周围情况，手电转了一圈，在入口处离地二十厘米的台子上发现了堆放在一起的猫粮。
它们离能让自己活下去的食物，只有一米的距离。
手电筒的灯光照在猫粮包装袋子上面明媚可爱的猫咪头像上，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两名女学生眼中含泪，忍不住要哭出来。
正事要紧，原野他们从沉默中收拾心情，开始着手救猫。笼子都粘连在一起不好搬运，他将还有生命迹象的猫从笼子里拿出来运到外面，交给许诺，由她带着两名女生喂水喂食，进行简单的清理收拾。
许诺找来几个纸箱子，将猫的情况按照危险程度分开放在箱子里。空间里一共四十三个猫笼，有三十七只猫，而还喘着气的算上蓝猫一共也才十七只。这些已经去世的猫被单独放在一个纸箱，等他们回去后再安葬。
忙完这些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原野把最后一只放进去，封上纸箱口，长长吐了口气。
“你快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许诺看他忙完招呼道。
另外两个队伍已经回救助站了，石开悟正开车带左行舟他们赶过来，接下来等他们到，看情况把严重的送到宠物医院，状态还可以的送回救助站就可以了。
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他也确实有些头晕，原野点头走出宠物店，到楼梯间的窗户前吹风。宠物店里的空气又闷又热，身上出了一层汗，此时风一吹，汗湿的衣服粘在他身上，一阵湿凉。原野打了个冷颤，揉揉越吹越晕的脑袋，觉得身上发凉。
这下看来感冒要多养几天才能好了。原野想到某个到时候会黑着张脸，不舍得训斥又默默做好一切照顾自己的人，掏出手机来给他发消息。
按下个没有意义的表情，原野拍了张窗外的风景照发给顾九。
里予鲤鱼：【图片】
顾九：没在家休息？
里予鲤鱼：去当猫界大英雄了
一个酷酷的表情，再加上许诺发在群里说明猫猫情况的图片。
顾九反复看了几遍，眉头皱得能夹苍蝇，终于是叹了口气。
顾九：有没有吃午饭？
顾九：别逞能，不舒服就休息
顾九：注意别吹冷风
顾九：晚上在哪，我去接你
原野一条一条回他，嘴角勾起来就没放下，和顾九聊了一会儿，石开悟他们快到了，原野收起手机回到宠物店。
“呼吸新鲜空气这么有用？看你状态比刚才好了很多。”
原野含糊应了几声，他的身体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冷，但精神却比刚刚清醒一些。
不是空气的原因，原野想，聊天框里的文字仿佛变成男人的语言响在他耳边。
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精神特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