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凤尾一吊,哼声笑道:“傻小子也有长大的一天。”

  这语气……算了,看在这美人第一次说满了十个字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赵扬摸摸鼻子讪笑:“谬赞谬赞,这么多人在呢,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赫连……”

  “慕”字还没出口,却被吕渡打断:“好。言归正传,我们来说说天鸣山庄和圣教联姻之事。”

  赵扬:“……”

  他说的是“赫连幕”好吗!不是“和联姻”!

  吕渡一脸庄重:“荀护法,您来说。”

  荀护法更是庄重:“好。众所周知,此次‘剿魔’之战,天鸣山庄同我圣教齐心协力、配合无间,共同打赢了赫连幕,两家联姻实是众望所归。”

  等等,这前后有逻辑关系吗?!合作打架和联姻构成因果关系吗?是欺负他没学过小学语文吗?

  还有那个“剿魔”,圣教又是如何得知赫连幕此次行动的代号的??

  荀护法:“如今,‘魔’虽还未落网,但仅余千骑骑兵,已不成气候。”

  赵扬:“……”

  卧靠,这“魔”竟然指的是赫连幕。

  荀护法:“是以,经过我们双方密切协商,兹定于明年腊月初七举办婚礼。这将是一次伟大的创举,此后,黑白两道将统一战线,携手探讨互利共存的全新模式……”

  赵扬伸手一捞,将猊毫的脖子勾了过来,低声道:“这演讲稿,是叶先圻给他写的?”

  猊毫蓝汪汪的眼眸立刻漾满了水光:“是的,我媳妇说不想昧着良心写贺词,叶先圻说他会写,我媳妇就硬让我哭了一缸子眼泪拿去换的……太过分了!”

  赵扬:“昧着良心?”

  猊毫:“是啊,我媳妇可气了,说你们诓了他十担夜明珠。”

  赵扬:“……”

  荀护法背罢,捋须端庄微笑:“如此盛事,大家可有异议?若无异议便如此定……”

  “有!”一个熟悉的嗓音高高响起。

  荀护法皱了皱眉,望向身侧……

  祝昭雨抱着双臂,微抬下巴:“我有异议!”

  荀护法唬着脸,低声提醒:“祝堂主,众目睽睽之下,你胡闹什么?你看看教主脸色!”

  祝昭雨懒得理他,兀自昂首道:“明明圣教和天鸣山庄的联姻,我和阿云才是开创,教主和赵庄主,是在我们后面了!”

  荀护法:“……”

  众人眼睁睁看着祝昭雨和他身旁的阿云含情脉脉地对视。

  朱六一吹胡子,右手按上身侧宝刀刀柄,瞪眼叫道:“可阿云只是侍卫,你也不是一教之主,说自己是开创,也忒不要脸了!”

  祝昭雨脸一沉,阴恻恻向朱六看去。

  不好!赵扬心道,这祝堂主如此记仇,怕是朱六要倒霉了,赶紧撒开猊毫站出来:“感谢朱堂主为我打抱不平,不过阿云与我亲如兄弟,也是山庄的人,承得下开创之名……”好奇怪,不就是结个婚么,怎么搞得像开拓伟业一样……“本次算是双喜临门,大家一团和气,朱堂主莫要生气。”

  朱六哈哈大笑:“好吧,少庄主既然这么说,那我便不气了。”

  赵扬:“……”这么容易就不气了?

  荀护法干咳一声:“那么,此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太好了,话题赶紧揭过,讨论赫连幕要紧。赵扬吁出口气,刚要继续之前的话题——

  “阿扬!”身侧一声清泠之声直击心田,他大脑宕机的瞬间,手已经被人轻轻牵起。

  这是要闹哪样啊?这么多人呢,好端端地突然这样喊他作什么?!还牵手,这样牵手你就不觉得娘吗?!

  私底下也就算了,可……赵扬现在的感觉就跟在人民代表大会上被人牵着手喊小名的感觉一样!

  牵住他手的那人将他手腕硬邦邦一拽,赵扬头皮发麻地对上谢逢那双深情款款的眼,听着对方声情并茂地又喊了他一声:“阿扬。”

  倘若说刚才那句突然的“阿扬”只是在心头轻轻叩了一下,那么这句直视他眼、郑重其事喊出的“阿扬”,便如那春天的小母猫百爪挠他的心一般。

  谢逢喊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一双灿灿若星辉的眼直直地盯着他,还藏了些期待。

  靠,什么意思?

  在黑白两道人民代表大会现场,索吻吗?

  赵扬空下的一只手摸上胸口,那里还咚咚咚咚蹦个不停。

  算了,老脸豁出去了,赵扬羞窘地闭上双眼,众目睽睽之下将唇越贴越近……

  “快喊啊。”吕长老偷偷摸摸地将声音灌注在内力里,一个精准定位推送给他。

  喊啥?赵扬疑惑了一秒,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只是要他回喊“阿逢”?

  他睁开眼,眼前正是眉眼弯弯、藏不住逗弄成功的奸笑双目……

  他重重咳了一声。

  说真的,古代这种“阿”的叫法,真的很肉麻啊,就好好地喊一声“扬哥”、“逢哥”,有什么不好吗?

  谢逢的腹音幽幽在他耳畔响起:“两件事,你选后面那个?”

  赵扬瞪眼望去,谢逢已掩了笑意,只是无辜地望着他,薄唇虽未开启,但眼底分明有一丝威胁意味。

  ……

  两件事,一个是喊“阿逢”,后面那个是……难道是当场办了他?

  菊花一紧,赵扬都不敢再往后细想,脱口就喊:“阿逢!”

  谢逢显地一愣。

  而赵扬一旦把这两字喊出来,思想包袱乍地就没了,再往下说就行云流水了:“阿逢,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爱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做不到的也会努力做到,绝不会放你一个人受伤难过!”

  说着,将被谢逢握住的那只右手举到胸前,用自己的左手包住,安抚地拍了拍。

  年少相遇,诺下重誓,他却一直和薛竟谦纠缠,还娶了薛翊环,又一心求死,撒下谢逢不管,如今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定然不当大渣男!

  四下寂静无声,众人愣怔望他,像被定格。

  谢逢亦怔怔看了他良久,终于嘴角一弯笑了。他转过身,扫视了一圈场下呆若木鸡的众人,语音洪亮且坚定:“诸位同盟,各位教众,我谢逢今日邀大家共同作个见证,我与赵扬二人两情相悦,共历风雨、共患磨难,幸得结此良缘,从今往后,亦将携手共度余生,风雨无悔、患难相随,白首不离。”

  在现代呆太久了,他说的话都太白了,完全没有谢逢那种气势啊。

  也幸好这不是现代,不然少不了还得啵一个,刚才他就尴尬得要社死了……

  才这么想,谢逢的头却凑过来,眼见那微抿的薄唇离自己脸庞越来越近,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咚咚咚狂跳。

  轻轻闭上双眼,却没等来唇上的触感,只听到一丝轻笑随着热气喷到脸侧:“你头发上粘了根猊毫的白毛,我已为你除去。”

  ……

  他悻悻睁开眼,哼了声道:“谢了。”

  却听谢逢用只可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畔吹气:“若还想要什么,晚上床上说。”

  一股热气霎时冲上他脑门,两颊烫得灼人,气血上涌中,骤听得不远处有一声惊呼。

  赵扬稳住身形,朝骚乱处望去,原来是薛竟谦同他一样也没站稳。

  旁边薛家侍卫在惊呼:“少庄主,你怎么了?”

  薛竟谦面色发白,双唇毫无血色,话都说不出,只勉强抬起手摆了摆。

  怎么了?旧疾发作了?

  赵扬刚想抬脚上前去查看,袖口却被谢逢拽住。

  薛翊环踉踉跄跄从曼花长老身后冲出来,奔上前去扶住薛竟谦,朝赵扬怒目一瞪,这才同侍卫一起,硬是将薛竟谦扶出殿外去了。

  又瞪他?干嘛瞪他?

  虽是有些心虚,但薛小受动不动就咳嗽晕倒,难道都要怪他吗?

  赵扬讪讪回身,却见谢逢眼眸深沉,望向薛竟谦离去的方向。

  他垂首望向被谢逢攥住的袖口。

  说也是奇怪,为什么他总觉得谢逢好像还是很在意薛竟谦呢?刚才拉住他不让他去关心,现在又这么杵着跟个望夫石一样,难道是有什么反转剧情吗?

  比如大魔王千帆过尽发现自己还是最在意病娇美人?因为嫉妒所以强抢病娇美人的青梅竹马?还是发现已然移情别恋,却被道德感束缚无法舍弃少时交换信物的糟糠之夫?

  无论是哪一种,好像都不怎么美好。

  他赌气地将手用力从谢逢手中抽出,又挂去了猊毫旁边站着。

  谢逢将投在薛竟谦身上的视线转到他身上,眼底漾了清浅笑意:“你刚才想说赫连幕什么?”

  看看!明明看薛竟谦的时候,目光深沉,可看向他的时候就换成了这么敷衍的笑!

  才说过的誓言难道都是假的么?

  赵扬不满地哼了声:“我的意思是,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寻出赫连幕。他虽然躲起来了,但不可能离玉圣峰太远,毕竟万一事成,他就可以即刻出动上山。他手上还有一千骑兵,再怎么藏也要吃喝拉撒,总是能发现踪迹的。”

  吕长老颔首:“少庄主所言极是,天鸣山庄将加派人手进行搜寻。”

  “嗯,有劳吕长老了。我们千万不能让赫连幕跑了。”赵扬继而转头,“对了,猊毫,你也来帮忙。”

  “啊?”猊毫往后缩了缩头,头顶原本立得好好的黄毛身子一歪,差点摔下来,“我……我要给伤员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