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胥抬脚狠踹屠长老的膝弯,屠长老不甘地跪地。

  谢逢居高临下,深吸口气问道:“屠长老,中毒的弟子中,有不少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忍心……”

  屠长老紧闭双目,一副既然已成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消极表情。

  谢逢话说一半,咬牙再说不下去,最后转而对杜胥道:“杜胥,你将屠长老押去圣雪堂,我随后就到。”

  赵扬侧着头看过去,不由有些怔。

  在他印象中,此人性情冷淡,甚少动怒,而如今棱线分明的眉峰紧蹙,眼中闪烁的锋芒决绝坚定,映着泼墨山色,真好似云中的神仙下凡。

  连生个气都能这么好看,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

  叶先圻“啪”地一收折扇打断他的犯痴:“教主,你的伤好了?”

  谢逢肉眼可见地敛了目,缓缓摇头,右手扶上额头,左手扶着岩壁又咳起来:“咳,刚才情急,只得硬撑。此刻一松懈,便觉出了胸闷。咳咳咳……”

  杜胥一格一格地将视线挪开,不忍直视。

  谢逢边咳边将手伸向赵扬:“扶我一下。”

  赵扬正心疼,闻言赶紧上前搀扶住谢逢左臂。

  叶先圻将目光转向赵扬:“对了,我正找你。你刚才去哪了?怎么哪里都寻不到你?你和教主是怎么遇到的?”

  赵扬嘿嘿干笑两声,指了指廊边的一处层叠断崖:“我就在那边悬崖上吹了会冷风,看到教主来了便赶紧过来了。”

  叶先圻狐疑:“是吗?”

  赵扬狂点头。

  屠长老和一众弟子在旁边憋得脸红:你当我们瞎吗?欺负我们说不出来话吗?那悬崖是我们吹着冷风站了半个时辰就为了截住谢逢的好吗!

  圣雪堂。

  荀护法、曼花长老和祝堂主已经分列堂内,曲长老和莫长老因为中了毒,无力站着,就斜靠在堂下的座椅上。

  堂内四角密密麻麻站了不少圣教弟子,原本还在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一看到他们进来,立马都噤了声,挺得笔直,只有眼睛随着二人的步伐转动。

  赵扬大摇大摆地扶着谢逢进了门。

  谢逢咳得厉害,坐下时还捂着胸口咳了好几下。

  众弟子面面相觑,刚随荀护法喊完“参见教主。”便见五花大绑的屠长老被杜胥给押了上堂,被杜胥一脚踹跪在堂下。

  原本偷瞧谢逢的众人的目光登时又转去看屠长老。

  原本刚安静下来的大堂又嗡嗡嗡响成一片。

  荀护法重重咳了一声,堂下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谢逢抿了口热茶,言简意赅地将方才悬廊捉屠长老之事告与众人,特地着重感谢了赵公子倾力帮助抓住了叛徒。

  众人听闻当日正是屠长老伙同赫连幕在水缸中下毒毒害大家,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惊疑地盯在屠长老身上。

  谢逢高声道:“杜胥。”

  一直站在屠长老身后的杜胥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藏青色的布帛包,高高擎起,朗声道:“这便是从屠长老衣袍夹层中发现的药粉。”

  一道道目光又都移入那布包上。

  谢逢缓声道:“稍后曼花长老会将解药一一发放给大家。这段日子以来,各位受苦了。”

  虽然谢逢说得轻描淡写,但一直站在谢逢身边的赵扬,却能感受到他的如释重负。

  当日欢雪阁屋檐上保护众人的话言犹在耳,惹得赵扬鼻尖有些酸涩。

  场下一片欢呼雀跃,热闹非凡,连日来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荀护法踱步上前,立在屠长老身前,右臂一扬示意大家安静。

  他低头瞧了眼梗着脖子怒视他的屠长老,冷嗤一声,昂首高声道:“大家知道,右护法赫连慕为我教叛徒,他挑起白道同我教的纷争,更是炸毁了我教阵法机关,引得当日白道众派入山,幸得赵公子出手相救,才没有酿成大祸。”

  一语毕,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有的人上次在玄英殿站得太远,没看清赵扬,此刻低声问道:“赵公子是谁?教主和荀护法都在谢他?”

  立刻有认得的弟子给他指人:“呶,就是那个站在教主身边的俊俏公子。”

  “奥,扶着教主进来的那位?”

  “对对,他就是之前白道围攻时,和我们一起宣誓誓死击退白道的那个武林盟主。”

  赵扬很想冲上前说一句,关于他身份的那半句不用补充了谢谢。奈何离得太远,只好在心中埋怨cue他的人,没事把他拎出来说做什么,是怕白道还没来找他寻仇吗?

  祝堂主身子微微后仰,侧头对那名懵懂的弟子补充道:“对,就是上次的我们辟谣过的那位天鸣山庄的赵少庄主。”

  “喔~就是和教主传出风月传闻的那位啊,之前大家不都说他们是死对头吗?果然谣言才是真的啊。”

  ……

  不,这位小哥,谣言是贬义词,一般都是指假的传言,你这样语文考试要不及格的!

  荀护法板着脸将右臂再次一挥,压下场上的议论。

  “未曾想,叛徒却不止赫连幕一人。屠长老,当日教主下山后,你带领教众巡山,中途借口出恭,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面对荀护法的厉声质问,屠长老脸憋得通红,奈何哑穴未解,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咙的气音。

  “你去约定好的地点挖出了毒药,并将毒药下在了后厨的水缸里,然后再回到巡山队伍中,佯装无事发生。”

  屠长老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想必从跪地开始,便在攒劲发功解穴。

  猝然间,他喉中隆隆声迸出,总算是冲破哑穴,朝谢逢哑声呸道:“手下败将,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只是想杀你,我没有下毒,那也不是解药,我……咳,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荀护法冷声道:“还敢狡辩?我这里有前日截获的叛徒赫连幕给你的书信,”荀护法从怀内摸出一张纸笺,高高一扬,“如果本座能更早些查清此事,断不会教你下毒得逞!”

  “哼!只凭一张伪造的字条就想……”

  赵扬忍不住了:“你还嘴硬?这是不是解药,一试便知。”

  “怎……怎么试?”屠长老瞪着他。

  “先给你灌一杯毒水,再用这个药粉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先圻一直悠悠地站在曼花长老身侧,此时“啪啪啪”给他鼓了几掌:“可以可以,正愁没有人试试解药的药效。”

  屠长老脸色黑红,目光几欲撕裂了他:“你们两个不过是外人,却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荀护法眉心猛跳两下,未来的教主夫人,你还敢说是外人?他迅速偷瞄了眼教主。

  教主果然面色不虞,眼睛微微眯起,阴沉沉望向屠好,食指压在拇指上,正是发怒的前兆。

  赵扬冷笑道:“你顾左右而言他。不去解释这是不是毒药,转而攻击我。这不正是说明你已经承认了。”

  “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吧,再说,谁会没事在衣袍里缝这些粉末,难不成你要说自己头疼脑热爱咳嗽,需要有事没事从衣袍里揩点药粉喝喝吗?”

  荀护法眉心又跳起来,两人再这么纠结下去,教主怕是会就地撕了屠长老。屠长老死了是活该,但是就再也获取不到更多关于赫连幕的消息了,于是赶紧打岔喝道:“屠好,你同赫连慕合谋,毒我教众,是想搅得我教人心惶惶,以便你们乘虚而入吧?等赫连幕他带人攻上玉圣峰,你们便以解药为要挟,逼教众降他,再拥立他为教主,我说的可没错吧?”

  众人间顿起一片嘘声,有人高呼道:“我们绝不会认赫连幕那种小人当教主的!”

  屠长老顶着众人呼声,不耐地挣了挣身上绳索,最后从鼻孔内冷哼一声,不再反驳,终算是默认。

  吵嚷声渐止,谢逢轻抬左手,示意大家安静。

  屠长老恨恨呸了一声,朝他道:“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但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解药的?”

  赵扬心里得意:当然是因为他的小纸指出来的。

  可耳里却听到谢逢极为从容地道:“我日前受伤,卧床休养。原本也没料到你们会如此冒进。你们既然想在今日就将我劫杀,若我死了,你势必要马上拿出解药,以便诱降教众,为你们所用。”说着神色一转,凛然道:“所以我断定,今日你身上定然带有解药!”

  擦,赵扬懵了,谢逢这番话的意思是——屠长老是奸细,以及屠长老身上有解药,全是他早就判断出的?和他、和小纸没有任何的关系?!

  看着谢大教主端坐台上,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模样,赵扬酸了。

  早知道这谢逢这么神通广大,他还折腾个啥劲啊,好不容易和命格酱据理力争要了个提示,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命格酱,你告诉我,是不是谢逢才是书里真正的主角?是不是不光有隐藏剧情,还有隐藏主角?!】

  【……】命格酱憋了半天,【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为何他这么牛逼?我威逼利诱从你那要来的官方资讯,他自己随便猜猜就都有了?他要不是隐藏主角,那他就一定是隐藏BOSS!】

  【……】

  【卧槽,那我还拉他去五毒门?他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傻逼??】

  【……有可能吧。】

  【……】

  赵扬在这怀疑人生,却听屠长老在那阴恻恻地笑了:“谢逢,是我低估你了。我同右护法联络,原本从不会用飞书传信,咳,只是前日你受了伤,我便大意了,没想到偏偏就被你们发现了。”

  屠长老的语气比笑声更加阴恻恻:“不过,就算你们有解药也没有用。咳,服下化筋散的解药,也只能先恢复三成功力,而想要完全恢复功力,咳,起码还需再等上半个月。你现在身中剧毒,功力大损,等右护法率人入驻玉圣峰,咳,谢逢,我不信你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