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挤进公寓卧室,洒在从未如此凌乱过的大床上,给暗色床上的两道身影,镀上一层暖色。

  齐荆楚在生物钟的催促下准时醒来。

  他半眯着眼睛,第一反应是翻身起床。

  然而齐荆楚刚一动作,耳畔便传来一声似抱怨更似撒娇的嘟囔。

  齐荆楚的眼神立时变得清明,随后又被柔情填满。

  他低头,在怀中人毛绒绒、乱糟糟的头顶印下一个轻吻,然后又紧了紧怀抱住秦云秋后腰的手臂,让这温热柔软的身体,更贴近自己一些。

  此举却似乎引起了睡梦中的秦云秋的不满。

  他嘟嘟囔囔地抬手推开齐荆楚的胸膛,撅着嘴翻了个身,顺带卷走了大半张被子,将雪白后背留给齐荆楚,自己则抱着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齐荆楚无奈地笑了笑,眼尾的纹路却又透露着餍足。

  在秦云秋弧度圆润的肩头落下一串细密的吻后,齐荆楚小心翼翼将被子从秦云秋怀中解救出来,轻轻从后环抱住秦云秋,在一股和自己一样的柠檬味洗发水香味中,再一次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怀里的温软竟没了踪影。

  齐荆楚心头一紧,忙不迭起身去找。

  他很快就在衣帽间找到了秦云秋。

  后者此时正套着一件明显不合他尺寸的白色衬衣,露出细白修长的双腿,对着已然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满脸的怀疑人生。

  “怎么一起床就跑到这里来?”齐荆楚走到秦云秋身边,扫了眼如台风过境一般的衣柜,面不改色问道,同时抬手理了理秦云秋头顶乱翘的几撮呆毛。

  “我本来只想来借一套衣服穿,结果,嚯,大开眼界。”秦云秋重重叹了口气,“我现在无比庆幸,每次见到你,你都穿的整套西装,身上除了领带没有任何个人发挥空间。”

  说着,他嫌弃地用两只手指拎起一件藕紫色大印花低领长袖紧身T恤。

  “你是怎么做到把H牌每一季最丑的衣服全部打包回家的?”

  没想到齐荆楚也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俨然第一次知道自家衣柜里有这么些衣服似的。

  “我基本上只买西服套装,其他的衣服应该都是配货,品牌有专人全权负责,我一般不会过问。”

  “……他们怕不是把卖不出去的仓底货,全配给你这个大冤种了。”秦云秋同情地拍了拍齐荆楚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至少说明,你没有真的把这些丑衣服穿出去过。”

  “要是我坚持要穿这件衣服跟你约会,你会怎么做?”齐荆楚语带调侃道。

  抬眼对上齐荆楚闪烁着戏谑的目光,秦云秋想了想,歪着头道:“那我只好努力将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尽量把你丢掉的平均分拉回来咯。”

  “那为了一睹精心打扮之后的你,我稍微牺牲一下形象也不是不行。”齐荆楚似乎有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别别,我开玩笑的,你可不要当真。”秦云秋有点慌,“那些丑衣服我今天就全给你扔掉。”

  “逗你的,小笨蛋。”

  齐荆楚忍不住笑了,接着他当着秦云秋的面脱掉睡袍,转身从衣柜里随手挑了一件灰色衬衣,不紧不慢地开始穿衣服。

  “我的西装对你来说不合身,我让高斌送一套你尺寸的衣服过来,然后——”

  齐荆楚顿了顿,回头问秦云秋:“你喜欢上山还是出海?”

  “……大概是出海吧,毕竟我家本来就在山里,天天都得往山上跑。”秦云秋坐在飘窗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男朋友八块腹肌的健硕胴///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今天我想跟你去约会。”齐荆楚道。

  秦云秋听罢,不由面露难色。

  “可是我今天已经有约了。”

  “哦?”齐荆楚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你约了谁?男的女的?”

  “男的呀,他有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还有双宝石一样的深蓝色眼睛,牙齿也很白。”秦云秋掰着手指道,“不过我觉得他的鼻子才是最迷人的,高挺立体又大小又恰到好处,跟我临摹过的石膏像简直一模一样。”

  齐荆楚一言不发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走到秦云秋面前,猛地扣住秦云秋的下巴,猝不及防低头在他的嘴唇上轻咬一口。

  “?!”秦云秋顿觉又痒又麻,被迫用上目线对齐荆楚抱怨,“你干嘛咬我。”

  “你嘴里说出夸其他男人的话,我不喜欢听。”齐荆楚用拇指摩挲着秦云秋秒变水润的嘴唇,语气的酸意被刚才吃到嘴里的甜中和了些许,“推掉和那人的约会,你的约会余额已经被我全部垄断了。”

  秦云秋看着齐荆楚的脸,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大笑起来。

  “你怎么连年过半百的莫菲索克老师的醋也要吃啊。”

  “莫菲索克?”齐荆楚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这一届佩普勒油画大赛的那位特邀评委?”

  “是啊,我之所以参加这次比赛,其实最主要是为了得到和大师见面的机会。”

  秦云秋说着,主动环住齐荆楚的脖子,把自己往他的怀里送。

  “所以我说比赛的输赢没那么重要,并不是说来安慰你的,而是我的真实想法,你不要再为了这件事自责了。”

  “好。”齐荆楚抬手回抱住秦云秋,“你和莫菲索克约在什么地方?我开车送你过去。”

  “燕城野生动物园。”秦云秋道,“听许映说,老师是个狂热的熊猫粉丝,之所以会答应大赛的邀请,最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来看熊猫。”

  **

  由于今天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动物园里的游客并不算多。

  秦云秋在熊猫馆门口,一眼便找到了那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外国面孔。

  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在心里复习了好几遍临急抱佛脚学来的几句意大利语后,才鼓足勇气走到莫菲索克面前。

  结果他刚用意语跟莫菲索克打了个招呼,莫菲索克便高兴得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他,先是热情地行了标准的贴面礼,接着又以飞快的语速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秦云秋听得一头雾水,又插不上话,只能保持礼貌但尴尬的微笑。

  幸好这时许映及时出现,打破了尴尬。

  “老桑你干嘛跟他飙意大利语,他哪里听得懂啦。”许映没好气地用意语对莫菲索克说道,随后又转向秦云秋说,“老桑会讲英语,你跟他用英语交流就好。”

  “听到他用意语跟我打招呼,一时没忍住哈哈哈。”

  莫菲索克性格出乎意料的开朗,他又抱了秦云秋一下,然后握住秦云秋的手不放,用英语热情道:“Hello,my pretty boy!”

  秦云秋暗自庆幸没让齐荆楚跟来。

  要是让他看到这种情景,不得当场把醋坛子砸翻了。

  “老桑你收敛一点。”许映看不下去了,拉开莫菲索克的手,“这位pretty boy有男朋友了,小心他男朋友从八百公里外赶来揍你。”

  “Oh,what a pity。”莫菲索克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你的美丽比地中海的晚霞还要迷人,不应该如此早被某人独享,你如果愿意充分挖掘展现自己的魅力,足以迷倒许多艺术家,成为他们爆发灵感的缪斯。”

  “可相比于成为别人的灵感缪斯,我更想成为用画笔抓住灵感的人。”秦云秋道。

  他的诚恳,以及眼眸里熠熠生辉的自信,让莫菲索克收起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心下又多了几分欣赏。

  “我想单独和秦聊聊。”莫菲索克转头对许映道。

  由于秦云秋的全名,对他这个老外来说实在绕口,莫菲索克兀自将秦云秋简化成为“秦”。

  “正好,反正我对熊猫没兴趣,走了。”许映潇洒转身离去。

  虽然今天游客不多,但熊猫馆作为园内最具人气的场馆,要想入内,依然得排队等上不短的时间。

  不过这对秦云秋来说,确实难得的和莫菲索克畅所欲言的好机会。

  两人从熊猫聊到意大利美食,又从文艺复兴聊到印象派的艺术影响,越聊越觉得投契,短短几十分钟,两个人便已然感觉抹平了将近四十年的年龄差,成为莫逆之交。

  “噢,熊猫,像天使一样可爱的生物,我愿意每天花一个小时看它们睡觉,可惜米兰没有熊猫。”

  莫菲索克感感叹着走出熊猫馆,头上多了一顶在纪念品商店买的熊猫毛绒帽子,两只半圆的黑色耳朵以及垂在脸颊两侧的黑色毛球,让这个欧洲白人老头,多了点跟他硬朗面相很是违和的可爱感。

  但这份可爱显然拉近了莫菲索克和孩子们的距离。

  他好脾气地微笑着,跟每个和他戴着同款帽子的孩子挥手打招呼,并对秦云秋说:“谢谢你的礼物,秦,我很喜欢。”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秦云秋道,“愿意看在许映的面子上,答应跟我见面聊天。”

  “不不不,我愿意见你,并不是因为许映是我的朋友。”莫菲索克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未曾有的正色,“比赛奖励中与我会面的机会,本就应该是你的,获得第一名的《晨曦》,是你的作品,没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