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绵苦着脸, 本来不想说,但犹豫再三还是道,“大人, 恕小老儿直言, 关于那赵康——是得罪了令郎, 这事儿我听魏毅提起过, 说杨公子看上了御史小姐, 却几次相遇都被赵康落了脸面,因此怀恨在心……”

  他顿了顿,“您说得对, 倘若,赵康真的是那一位的血脉,我们不仅得罪不起, 只怕还要好好维持才是。”

  “言之有理。”杨参思量再三, “如今,士显年纪也不小了,何况已与京中定了亲,索性让他进京去, 省的在这里给我惹祸。”

  也省的他老是惦记自己的妾室。

  杨知府定下主意,次日就连人带行李, 把杨士显打包送往京中。

  “大人, 那杜家父子?”

  “放是可以放, 但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是怕了, ”杨参道, “得让他们明白,我们只是给他们脸面,可不是因为害怕, 不然,我们这一次落了下风,以后怕这些人变本加厉。”

  **

  赵羡词这几日在家中,难得清闲。

  毕竟,该她们出力的地方,都做完了。

  于是每日就充当秦牧云的小跟班,一起去可畏学堂听课。

  她其实本来真的只是为了黏媳妇,谁知道听秦牧云讲起课来,竟不知不觉入了迷,听得十分专注。

  秦牧云一眼扫见,还有些脸红。

  又因为藏书楼没有外人,赵羡词也不方便以男子身份,在这个都是姑娘家的地方走动,所以常常早早陪着秦牧云过来,然后偷偷换回女装。

  还别说,长久不穿女装,如今换回来,又能精心梳洗打扮,赵羡词高兴得很呢。

  可畏学堂有十六个学生,秦牧云安排了四人一组每月轮值,其中四人中还要选出一个组长,来统管各组事略。

  这个月该吕芫这一组值班,她今年十四岁,去年已经订好亲事,本来今年要出嫁的,结果遇到可畏学堂招生,就自己跑过来当了学生。

  她原来也不叫吕芫,新名字是秦先生给起的,说她像芫花一样,是药也有毒素,虽然漂亮,但勇于反抗,有棱角,能努力自救,不让别人轻侮。吕芫很高兴,又听说芫花能开出漂亮的紫花来,因此变得偏爱紫色。

  实际上,家里人叫她大丫,登记的户籍上写了吕大丫,因为谐音,村里差不多大的人都叫她吕大牙,以至于叫久了,都传她长了一副龅牙,丑的不得了。

  这些风言风语影响很坏,让她的婚事都成了吕家老大难,就算勉强和邻村的傻子定了亲,也没有立刻完婚。

  吕芫才不想嫁给一个傻子。她知道,如果到了十九岁不成亲就要罚钱,家里不可能出这个钱,只想早早把她嫁出去换点嫁妆,好给两个弟弟娶媳妇。

  因此,才不过十岁时,吕芫就一直想给自己攒钱,最好攒好多好多钱,这样就算以后交罚款也不怕。于是她跟个小大人一样,上山砍柴,采摘野菜,所有能卖点小钱的活计都做过。

  秦牧云很欣赏这个姑娘。

  不过,也不止吕芫,能来到可畏学堂的,都有一股少见的韧劲,令人欣慰。

  吕芫见新来的学生年纪看起来挺大的,还是由秦先生亲自带过来的,不由好奇地问同样是被秦先生亲自带来的小莲:“新来的这个姐姐是谁啊,她好奇怪,总是黏着秦先生。”

  小莲其实没见过赵羡词几次,更别提换回了女装的赵羡词,她摇摇头,“我也不大认得。”

  学生们都非常尊重秦先生,因此,也对秦先生带来的小莲异常宠爱。小莲现在有了新名字,秦牧云给她起名莫莲,但学堂里的姑娘都亲切地喊她小莲。

  吕芫又看见新学生紧跟在秦先生身旁,若有所思道,“先生脸皮薄,怕是不好意思拒绝,我瞧着她都耽误先生上课了。”

  这么一想,吕芫决定要为先生出头。

  赵羡词正腻腻歪歪地盯着秦牧云,眼睛都笑没了。

  她以前就知道秦牧云讲的故事非常好玩,没想到现在做了先生,讲课更有趣。

  赵小姐盯着自家娘子,感觉满心都在冒泡:啊,娘子真是太迷人了!

  要不是这里学生多,不能做一些出格的举动,赵羡词恨不能立刻把秦牧云压在身下亲热一番。

  当然,她只是想想,谁压谁可说不准。

  吕芫看见她的神色,就越发皱了眉,于是清了清嗓子,礼貌地说,“你好,我叫吕芫,是这个月轮值组的组长,请问你怎么称呼?”

  赵羡词愣了愣,看看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又下意识忘了一眼秦牧云。

  秦牧云神色淡然,眼角却飞扬着笑意,忍着没出声。

  赵羡词这才道,“吕芫……组长?你好,我姓……艾,单名一个琴字。”

  说罢就带着眼底的狡黠,冲秦牧云眨了眨眼。

  艾琴……爱秦。

  这话实在太露骨了些,秦牧云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登时觉得脸上滚烫,不由嗔她一眼。当着学生的面,又不好说什么,秦先生只好难为情地转过脸去,只当听不懂。

  然而,别人可听不出她二人的情趣。

  吕芫认真道,“艾琴姑娘,因为这个月是我们这组轮值,所以我有责任告诉你,请你不要再打扰秦先生上课了。”顿了顿,她说,“你从一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先生,这样很没礼貌。”

  赵羡词愣住了。

  秦牧云也愣住了。

  半晌,秦牧云轻笑出声,眼眸一闪,调笑道,“可不是,艾姑娘很是打扰我呢!”

  吕芫一听,更来劲了,郑重对赵羡词说,“艾琴姑娘,你也听到了,请你不要再做让先生困扰的事情,不然,就要接受我们的惩罚。”

  “惩罚?”赵羡词感到惊奇,“你们还有什么惩罚?”

  吕芫想了想,这个艾琴刚来,还没上过武术课,不知道打基本功有多苦,于是她略作思考,稍微后退两步,当即一个利落跳起,随后单手支地,做起了倒立,还说,“这是最轻的,你还没有学过,会由我们帮你。”

  赵羡词看的目瞪口呆,“学、学这个?”她惊讶地问秦牧云,“你们还教杂耍?”

  这阵子,因为赵羡词闲来无事就来学堂,秦牧云就改了教武术的时间。

  况且,基本功她都教完了,只要学生勤加练习就好。于是就把学生们武术练习的时间,改到她们离开后,以至于赵羡词至今没发现这帮学生还习武。

  秦牧云还没说话,吕芫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回来,拍拍手上的灰,正色道,“这不是杂耍,这是武术。”

  ……秦牧云不禁扶额。

  “你们还学武术?”赵羡词惊讶起身,“秦先生,我以为您是教读书来着,没想到您还打算开个武馆不成?”

  眼见着赵羡词有点生气的苗头,秦牧云忙道,“她们都是姑娘家,读书识字只能让她们明理,却不能实实在在的保护她们,所以——”她顿了顿,转头对吕芫轻声说,“吕芫,你先去忙。”

  吕芫看看她们的情形,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

  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

  她也不好再插嘴,于是心虚地赶紧离去。

  没人时,赵羡词才不满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赵姐姐~”秦牧云上前来,抱住她的手臂,柔声道,“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你生气了?”

  “哼!”赵羡词瞪她,“我来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见过,你还故意瞒我了?”

  秦牧云有些心虚,“这……好夫君,妾身只是担心学生们习武的场面会刺激到你嘛——我知错了,我不该瞒你,赵姐姐,你怪我了吗?”

  赵羡词:……

  说实话,本来是有些怪的。

  毕竟习武这事不比读书,常常就要青一块紫一块,赵羡词不舍得让秦牧云受伤。

  但是……

  这会儿瞧着秦小姐娇声软语、眉眼横波,又嗅着她身上独特的淡淡松墨香,赵羡词哪里还记得生气!

  她心里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地就势吻在秦牧云眉尾。

  秦牧云眼皮一跳。

  书房的氛围顿时暧昧起来。

  赵羡词搂住她的腰,嗅着她乌发间的香氛,从眉眼一直吻到侧颈。

  愈发沉迷。

  秦牧云就轻嘤出声,按住她的手,“羡词……不要在这里……”

  这里可是学堂。

  赵羡词“唔”了一声,轻笑道,“我一时……被你迷住了,好生喜欢。”

  毕竟,这里不是个地方。

  秦牧云心慌的很,一边享受着赵羡词的亲昵,一边又紧张的盯着门看,生怕有人过来。

  “别闹了,回家再说,好吗?”

  “也好,”赵羡词顿了顿,挣扎道,“但是说好了,这种事,不能以武力取胜!”

  秦牧云一下就被逗笑了。

  她转过身,挑起赵羡词的下巴,眉眼轻扬,“那可由不得你。”

  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赵羡词涨红了脸,恼道,“你太欺负人了!”

  她咬咬牙,又说,“你不是在教学生们习武吗?我也要学!”

  赵小姐想,就算比不上她,至少也要有反抗的余地!

  再不济,也要体力好些,不能常常被折腾的昏睡过去。

  嘤!赵老板暗自抹了一把泪,觉得不会武功的自己,好“卑微”!

  秦牧云见她不服气的样子,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印了一下,轻咬道,“好了嘛,我答应你,以后不欺负那么狠了。”

  “算你有良心。”

  赵老板说罢,突然又觉得又哪里不对劲。

  等等,不那么狠?

  娘子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赵羡词哭笑不得,甚至有点想把人按床上狠狠欺负一番。

  好在她还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