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词原本不是很相信罗瑶能潜入杨士显家中,帮她查探一些旧事。

  但罗瑶听她一说, 就显得非常胸有成竹。

  还让赵羡词有些惊讶。

  秦牧云笑道, “她的来历你不知道,我倒是听小十说了些。”

  于是把幻姬门的事简单介绍了下。

  赵羡词皱皱眉,“按这个说法, 那幻姬门不也是个青楼么?”

  不然, 什么叫做专擅媚术迷惑君主呢?

  如此算来, 顶多也就是个高级青楼。

  秦牧云哭笑不得,虽然乍听到莫小十说的时候, 她也感觉怪怪的, 却没往这方面想。这会儿听赵羡词一说, 别说,还真有点那意思。

  赵羡词不满道,“怪不得她看你的眼神都直勾勾的, 毫不避讳。”

  那语气酸的很。

  “可我是你的呀。”秦牧云拉住她的手, “夫君, 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咳。”赵羡词清清嗓子, 脸上起了热, “又哄我。”

  她二人正你侬我侬,晚晴眼观鼻鼻观心地在门口低声道, “公子, 夫人,夫人和大公子求见。”

  “母亲也来了?”赵羡词整理下衣服,叹道,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东西作抵押。”

  又央求秦牧云把季馥兰迎到里间去,免得碰面。

  秦牧云抚摸她眉眼,知道她心事所在,只是笑笑以示抚慰,倒也没说什么,当下就让福莘将季馥兰请入了里间。

  避开季馥兰后,赵羡词才面无表情地去见了赵麒年。

  赵麒年也是个狠人,他知道手上产业所剩无几,对现在的赵康来说,可能根本不放在眼里。因此开门见山道,“贤弟,我家只要有你看上的,尽管去取。”

  赵羡词眼皮都没抬,“就算现在把你府上搬空,也填不平你欠下的债。”

  虽然来之前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遇到一些挫折,但此刻真听见这话,赵麒年心里还是不忿,咬牙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出得起,尽管拿去。”

  “当真?”

  “自然!”

  赵羡词轻轻吐出一口气,“难得你如此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她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赵府。”

  “我要赵府。”

  赵麒年一愣,“你要我家的宅子?!这断断不能!”

  “噢,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来人,送客。”

  赵羡词说罢转身就走。

  赵麒年急了,“别别别,贤弟,你要是想另择一处宅地,我倒是还有几处闲置的房产,全送给你如何?”

  赵羡词抬眸看他,这才想起,赵麒年好像是在外面有不少宅院。但这几年,赵麒年为了换钱,卖出去不少,没想到竟然还有几处。

  “想必你那闲置的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赵兄,以你欠债的数目,你应当清楚,除了赵家宅邸还值几个钱,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了。”

  “这……”赵麒年犹豫不决,“其实,若是你给我一段时间,容我上京一趟,见见我家妹子,说不定还有转机……”又赔笑道,“赵兄,你不知道,我家原有个妹妹,只是进宫做女官去了,跟在公主身边做事,以后指不定还能飞上枝头呢——”

  他想,实在不行,就给妹妹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多要些彩礼钱,也就把他现在的债务填的七七八八了。只是妹妹在宫里,没到年限不能出来。

  赵麒年也是着实难得动了回脑子,“我把闲置的宅邸都给你,你助我进京找我妹妹……”

  他话没说完,就被赵康冰冷的眼神刺的一个激灵。

  赵羡词直勾勾盯着他半晌,冷笑道,“哦?找到你在宫里的妹妹,你打算问她要钱?”

  “嗐,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钱。”赵麒年还是有些恐慌,按捺道,“只是我妹妹早已到婚嫁的年纪,又与京中周侍郎家的小公子有些交情——你从京中来,应当知道周家的权势,若是我妹妹出面求求那小公子,南省这些都不是事。万一再成就一桩姻缘——”

  赵麒年说着,甚至有点自鸣得意。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侯爵府的小舅子。

  却见赵康忽然笑起来,只是那笑容令他不寒而栗。

  赵羡词手脚冰凉,心里却异常平静。

  果然,即便再来一次,遇到危难时,她的好哥哥依然会想着卖她挣钱。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听起来真不错。”赵羡词笑呵呵道,“但此去京城,山高路远,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半载也未可知。不如这样,我送你去京城,保你风风光光,跟从前一样前呼后拥,包你吃穿用度。但是,你去京城的这段日子,你家宅邸就暂且交给我作抵押,我们去官府做明证,倘若两年内,你拿到银子回来,不仅你上京的钱我分文不取,你家宅邸我也如数奉还,如何?”

  赵麒年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他最是好面子的,原想着,就算赵康借钱给他,也不过是灰溜溜地去,谁曾想,赵康竟然能这么傻!他觉得,赵康一定是被周家的权势吓到了。

  毕竟,即便赵康是御史赘婿,也不过是一介白丁商贾,身份低微,能攀上像他赵麒年这样京中有人的官眷,自然要巴结些。

  看赵康这个态度,赵麒年才舒坦了些。当下应道,“好好,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就去官府!”

  赵羡词随他去了。

  因赵麒年自愿,很快就取来赵府宅邸的地契,当面交给赵羡词。

  赵羡词不动声色地收了,“既然如此,赵兄何日启程?”又道,“不知此事,可要告知令堂?”

  “不用,我母亲懂什么,她听我的。”赵麒年摆摆手,迫不及待道,“就这两日罢,你准备妥当,我就启程。”

  “你自己去?”

  “当然!”

  赵羡词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出情绪,“建议赵兄还是与令堂一起过去,毕竟,不管进京还是入周府,你一个外男只怕见不到女眷,由令堂做这些更合适些。”

  赵麒年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于是接了季馥兰出来,高高兴兴回家收拾行礼去了。

  季馥兰本打算拼着老脸,哪怕下跪也要求一求这个赵康,望他能出手帮赵麒年一把,毕竟赵康攀上了秦御史的亲,只要秦牧云和他愿意帮忙,赵麒年官复原职的机会更大些。

  她甚至还不知道,赵家的产业都已经被赵麒年输光了。

  可是,还没等她动作,甚至眼泪才刚刚流出来,赵麒年就兴冲冲地叫小厮请她回府,准备即日赴京。却没告诉她,赵家宅邸地契已经交给了别人。

  季馥兰被蒙在鼓里,在赵麒年语焉不详的兴奋之下,还以为是那赵康被自己儿子打动了。想想也好,若能进京一趟,就算她姐姐周夫人不管,大不了她咽下怨气,去季府求人。

  赵羡词果然给他们准备了盛大的排场,一艘大船开着,两艘小船在两侧保驾护航,船上吃穿用度一样不落,比当初她们母子三人进京的排场还大。

  赵家母子出发那日,赵羡词在书房里端详着地契,内心十分平静。

  此去京中,山高水长,路更远。

  若是遇到什么意外,可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梁春沉默着听赵老板说,“赵麒年进京了。”

  他不想插手的,但是,离开了南省地界,就算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而且赵老板说了,“他们流落外地的日子里,烦请梁老大多多照顾些,该花的钱我一分不差。”

  当初被流放时,她吃了多少苦,吞下多少怨气,这一次,不求母亲和赵麒年尝一遍,但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活着并不容易。

  “只要人不死,其他该讨债的讨债,该要饭的要饭,我也管不着。”

  只是离了南省,难免会出现意外。梁春听赵老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他二人性命的,只好派了手下得力干将,带了十来个人,一路跟上去,权当保驾护航了,当然,偶尔也扮演一下讨债的角色。

  赵家母子一走,赵府便空了下来。

  其实,赵家早已经没钱发月钱了。如今当家人不在,府上下人逃的逃,跑的跑,赵羡词也不管,只是派雷守青过去看着,不准拿走赵家的东西。

  没过半个月,赵府便人去楼空。

  这夜,秦牧云陪她去赵府,偌大的府邸豁然一空,乍一看颇有衰颓之态。

  但雷守青十分爱惜,吩咐人每日清扫,好歹稍微减了几分萧瑟。

  “云儿,你喜欢我家吗?”赵羡词回到自己的闺房,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心里却止不住一阵钝痛。她本也是有家的,可惜这府里,并没有人拿她当家人。

  秦牧云牵着她手腕,柔声道,“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

  赵羡词倚在秦小姐肩头,“我也是。原以为,回到这里会很开心。可惜,也并没有。”

  甚至,还倍加伤感。

  秦牧云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我们回家吧。”

  “嗯。”

  赵家母子声势浩大的离开南省赴京而去,以至于南省几乎人尽皆知。也知道他二人离开前,将宅邸交给了赵康打理,因此见福隆楼的人出入赵府,也不以为奇。

  只是,这么一来,魏家和杨家就更觉得赵康碍眼了。

  魏青梅虽然一直躲在藏书楼,但魏家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直接找到了杜家。

  杜三酉坚称没见过,但魏家有下人说,亲眼看见小姐来杜家找杜翰林。

  杜翰林已经关在家中有一阵了,因知道魏青梅在赵老板那里,倒也不急。于是,不管魏家怎么说,杜家父子都一口咬定没见过。

  杜三酉见儿子这么上道,难得欣慰一次。

  这种事本属于民间纠纷,民不举官不究,但魏家实在不知道魏青梅去哪儿了。

  只因为赵羡词去杜家那天,福隆楼发生了轰动的窃贼案,赵羡词作为当家的,谁也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去的,众人注意到的时候,赵老板就一直在福隆楼了。

  只要杜家父子嘴巴紧,要想查到赵羡词头上并不是很容易。

  赵羡词本来还担心杜家会有下人靠不住,谁知道魏家将杜三酉父子告上衙门后,杜家下人竟然没有一个反水的。而且杜三酉因为当初跟赵自省学了做善事的习惯,在南省百姓心中,很受敬重。杨知府本来想暗地里借此打压对这两父子下狠手,这下也不得不犯了难。

  毕竟,不管魏家再一口咬定人被杜翰林拐走了,就算做出许多证据来,找不到魏青梅就白搭。

  魏、杜两家的恩怨,在南省掀起了好一阵风波。

  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总是要谈论一番,猜测着魏青梅到底去了哪里。

  没过几日,竟有人将魏青梅和杜翰林的事儿编成了曲儿,各大茶楼酒楼都传唱开来。

  魏青梅躲着没敢出门,不安地问秦牧云,“秦小姐,这样能行吗?”

  秦牧云又写完一出戏,笑道,“你放心,再唱一阵,杨知府保准放了杜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