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熟悉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施然紧绷着的情绪一下就绷断了。
她感觉到了自己眼眶的湿润，打着转的泪珠从眼睛中攒聚起来，沾湿了她的睫毛, 还有陈若瑜挡在她眼前的手掌。
泪珠轻而渺小, 陈若瑜却觉得自己的心被这泪珠砸了一个口子。
她紧紧的从背后搂住施然, 道：“抱歉，这件事是Final连累了你，我会处理好的。”
这人还是同往日一样笃定的语气, 温柔的安抚着施然受惊的心。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了往日理所应当的安心。
施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着她就拿开了陈若瑜挡在自己视线前的手, 泪珠也随着她刻意的动作倒退回了眼睛，故作淡定的询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施然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没有事的样子。
陈若瑜没有揭穿，只回答道：“回家发现你不在，先去了东郊，然后就来公司了, 耽误了些时间。”
施然听着知道她应该安心了，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问道：“如果我还不在呢？”
“那我就要报警了。”陈若瑜道。
这人说的认真，施然听着笑着扬了下唇。
只是她提不起什么精神, 唇扬的也勉强, 只有语调里还带着同平时相差无几的玩笑感：“干嘛，就这么怕找不到我啊。”
陈若瑜点点头：“是啊。”
是肯定的回答，像是一颗定心的药丸顺着施然的耳道落入了她的心中。
周围是灯光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寂静, 施然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陈若瑜，眼神里是有话要说的, 可是那殷红的唇始终闭着，想要问的话没有在心里组成句子，就已经溃散了。
尽管施然不想承认, 但是她已经被在安全通道听到的沈烟的话动摇了。
不敢去问陈若瑜关于猫的事情，关于她所猜想的替身的事情。
施然沉默的将自己的手机从被砸得凌乱的桌面上拿起，反扣着退出了刚才的界面，余惊未散。
她真实的体会到自己刚才受到惊吓后，还有陈若瑜捂住自己眼睛带来的那份让她安定的感受。
施然现在需要陈若瑜待在她身边，也更加惧怕自己将问题问出去后得到结果会是永远失去她。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掉入湍急的流水的人，死死的抓着救命的稻草，也不管这根稻草她是不是真的是自己。
反正能待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陪着自己，不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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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饮冰画展第一天在周六。
施然还在睡梦中，陈若瑜就已经出发了。
等到她醒来，只剩下一屋子的暖阳同她相伴。
施然有些怅然，她知道春天来了很久了，可还是觉得冷。
陈若瑜的留言贴在冰箱上，微波炉里摆着只需要温一下就好的早餐。
定好时间，微波炉的运作声打破了小屋子的宁静，施然呆站在微波炉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滴声响了很久她才把东西拿了出来。
施然忘记带手套，略高的温度灼了她手一下，疼痛让她蹙起了眉头，也让她终于察觉到自己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施海军事情的余震未散，工作室每天都在快速运转，陈若瑜则几乎每天都在早出晚归。
施然感觉自己的情绪正在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牵扯着，大脑正选择性回避的麻木生活着。
这样下去真的不是个办法。
施然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面对现实。
写着陈若瑜留言的便签纸还稳稳当当的贴在冰箱上，施然看着在心里暗自了一个决定。
无论如何，等她今天回来，要跟她好好谈一谈才行。
哪怕施然此刻心里也在抵触她做的这个决定。
就好像，她已经笃定自己是那个代替品一样。
心情又没来由的落了下去，这是施然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个来自s市本地的陌生号码。
施然蹙眉，小心翼翼的接了起来：“喂，您好。”
“是我，施然。”
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来，施然面色变了一变。
这个陌生号码不是什么人肉来的骚扰电话，更不是什么推销。
而是今天应该参加陈饮冰画展的宋怡。
施然面色冰冷，“有什么事吗？宋怡。”
宋怡对施然的这个回应早就有心理准备，声音平静的讲道：“就是听到了你家里的事情，想关心一下你啊，你不要这么警惕我好不好。”
“我很好，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施然总觉得宋怡的这个关心来的突兀，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可宋怡就像是猜到她会这么做似的，忙道：“先不要挂好不好，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我觉得你会想听的。”
施然不为所动，依旧想挂。
宋怡也不等她开口，就道：“关于你弟弟的，你也不想听吗？”
话音落下，施然沉默了。
她身边在乎的人就那几个，宋怡抓住了她最在乎的那一个。
宋怡听着电话那头沉默，主动道：“我听说他的生意因为你爸爸的关系遇到了不少阻力，阿瑜有没有跟你说今天是姨夫的画展？你也知道姨夫在画坛的地位，今天画展上各界人士都来了不少，你不如过来，让你们家阿瑜帮你引荐一下，兴许可以帮你弟弟度过这次难关。”
施然听到宋怡这番话冰冷的表情有些犹豫跟动摇。
她虽然不知道施宇的事情宋怡究竟是从哪听来的，但她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
虽然施宇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他这些天的事情，但是自己尚且如此他又怎么会比自己好过。
今天到场的业内大佬一定不少，如果自己能在陈若瑜的引荐下替施宇握住那么一枝橄榄枝，想必他接下来的路也不会走得这么艰难。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但是这次我是真的替你着想。我今天还很期待你能来，没想到阿瑜没有带你，这才给你的电话。”
“你不想见我，但是你多少给你弟弟想一想，我不会烦你，真的。”
宋怡说的诚恳，听上去就像是全然在为施然着想。
施然也动摇了，语气听着也比过去要和缓了不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宋怡。”
宋怡听着脸上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也是我欠你的。”
“早点来，来晚了恐怕就没有这么多机会了。”宋怡叮嘱，没有同往日那般纠缠施然，主动就挂了电话。
退出通话界面后，施然犹豫着还是给陈若瑜打去了电话。
震动的声音闷闷的从包中响起，纸巾仔细的掠过沾了水的皮质包包表面，像是没有听到里面传来的震动一样。
房间里的佣人见状忙提醒道：“宋小姐，陈小姐的包里好像电话响了。”
宋怡依旧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刚刚她不小心把香槟倒上去的陈若瑜的包，抿唇一下，道：“没关系，刚才我看过了，只是推销电话，等她自己挂就行。”
佣人还是觉得奇怪，只是碍于她是佣人，也没有再敢多问。
施然打通陈若瑜的电话没有打通，可约的车已经到了楼下，她看司机师傅催了几次，便给陈若瑜发了几条消息，独自去了。
施然去过陈饮冰的画廊，一路上走的也算是顺畅，不出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一次的画馆已经没有前几日她去时的冷清，路边叫不上名的花在晴好的阳光下灿烂的开着，停车场里停着的车非富即贵。
施然整理了一下前些日她从言宁那里买来的旗袍，轻吸了一口气下了车。
而就在门口，站着一个在等她来的人。
只不过这个等着她的人不是陈若瑜，而是刚刚表示着不会再纠缠自己的宋怡。
施然远远地看着这个人，不知道怎么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宋怡却全然没有在意施然看到自己后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笑着迎了上去：“阿然，你来了。”
施然警惕：“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宋怡笑的软糯，一双眼睛腰果般弯着，“阿瑜在里面忙，我就过来给你引路了。”
施然不是很信，宋怡却不给她沉思的机会，提醒道：“快来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太阳逐渐升到了穹顶，时间已经悄然接近正午时分。
施然还是不信任宋怡，警惕的迈出了步子，跟宋怡保持距离的朝馆内走着。
白色的艺术走廊挂着施然曾见过的陈饮冰的画作，不算很多的人让整个场馆都显得安静。
施然还在狐疑为什么外面看起来停着不少车子人却不多时，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钢琴与小提琴声。
悠扬的曲调乘着风从门洞中飘来，古画随着这声音略过观赏者的视线，让人有一种汉洋折衷的奇妙感觉。
“这两个人还真有默契。”宋怡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评价道。
施然走在她身旁，没有回应她的这句搭话。
只是那钢琴同小提琴的声音交织融合，轻盈而空灵，让她忍不住也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的确很有默契。
越靠近乐声，附近的人就越多。
各界大佬纷至沓来，雍容华贵的绸缎在这里都显得有些泯然众人。
宋怡还想带着施然往里面走，转头却看到施然停在了廊外。
一侧的树叶挡住了大片的阳光，可她还是看到了施然脸上的那一丝凝滞。
她一眼就认出那个坐在钢琴前只对观赏着留下一个背影的人，更认得那位面对大家的小提琴演奏者。
陈若瑜跟沈烟。
那对她在心里认可有默契的搭档就是她们。
“这个沈小姐跟陈老爷子的女儿还真是相配。”
“听说这两个人还在一起留学，六七年哩。”
“那你说今天老爷子画展这个陈小姐把沈小姐带来是什么意思呀？”
“今天这么多业界大佬来给老爷子捧场，沈小姐又是近期才回国，帮她打开交际圈呗。”
“我看啊不止如此吧，你看那边式微的表情，一看就是对沈小姐很满意的样子。”
“不然哩，不然为什么她刚刚撺掇沈小姐在人家演奏到一半的时候加入她呀，这不就是有意撮合吗？”
“一个是YT的大小姐，一个是画界大家的女儿，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样貌长相，简直般配的不要了好伐。”
“是啊，是啊。”
……
真相被流言掩盖，大家都喜欢将单纯的目的带上暧昧的色彩，八卦个不停。
宋怡在一旁听着，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其实我今天也很纳闷。既然施然你是阿瑜的女朋友，为什么她今天带了另一个人来，还介绍给了这么多人，是不是我从中误会什么了？难道那位沈小姐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施然不语，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正生冷的看着对自己笑着的宋怡。
演奏很快结束了，有人兴致未散还想看两人的配合，陈若瑜却面无表情的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家里的佣人这时走过来把刚才被宋怡打湿的包还给了陈若瑜，不放心的在她耳边讲道：“小姐，刚才您来了几通电话，宋小姐说不打紧，但我觉得您还是看看比较好。”
“谢谢。”陈若瑜讲道，声音带着几分低沉。
陈若瑜总觉得刚才宋怡打湿自己的包有些刻意，如今听到佣人这么说，更是利落的打开包。
屏幕亮起，她就看到未接来电跟消息通知标着的都是“施然”的名字。
陈若瑜心中猛地一震，不好的预感从她的头顶劈来。
她还没有看施然给自己发的消息，抬头就朝外看去。
方才围观的观众逐渐散去，两个人遥遥相对。
隔着的仿佛不是连廊，而是一道巨大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