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虞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醒来人就已经躺在了医院。

  应该是私家医院的私人病房, 装修跟普通医院不太一样,墙上的瓷砖是欧美建筑常用的风格, 如果不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她还不一定能认出这里是医院。

  她刚坐起,旁边有道影子投在地上格外欣长。

  女人倚在窗边抽烟, 能看得出来出门比较着急, 身上就套了件长款的港风外套, 里面是珊瑚绒睡衣, 一圈圈烟雾从女人唇间吐出,头发随意勾在脑后, 有丝凌乱,从这个角度看, 侧脸很英气。

  虞欢微皱眉:“秦三小姐, 这里是医院。”

  秦朗月转过脸,把烟头摁在窗上。

  虞欢脸色稍微好转了些, 她的手背扎了输液管, 也不知道到底病的严不严重。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问:“陆聆听还是叫你送我来医院吗?”

  “没有。”秦朗月给自己倒了杯水,找个沙发坐着:“我接到电话就听到她说医院这个信息, 然后手机应该被砸了吧?后面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以为陆聆听出了什么事, 找人定位到这里,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虞欢抿紧唇,沉默了没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陆聆听呢?”

  秦朗月挑眉, 神情有丝轻慢,答非所问:“你应该知道陆阿姨是怎么去世的吧?”

  虞欢在陆家做过一段时间家教老师,陆家的佣人全是老人,多少也是知道一些才对。

  虞欢表情微变,秦朗月喝了口温水,又有点想抽烟了,她接着说:“陆阿姨体弱,怀孕的时候医生就建议陆阿姨把孩子流掉,当年陆爷爷跟陆叔叔都劝阻过,可是陆阿姨还是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后面的事你也清楚,聆听刚出生陆阿姨就没了。”

  陆聆听还很小的时候也会到处找妈妈,再大点也懂事了吧,渐渐的也不找不问不吭声。

  她记得陆聆听有次被绑架,好不容易把人赎回来,吓得不敢睡。

  她跟陆聆听躺在一块,陆聆听突然问她“月月,我差点死在坏人手里,爸爸都不回来看我。你说,爸爸是不是一直讨厌我?怪我把妈妈害死了……”

  所有名门都羡慕陆聆听是独生女,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

  没有人知道,陆聆听现在拥有的都是被迫接受的,陆阿姨临死之前要陆叔叔这辈子都只能有陆聆听一个女儿,陆叔叔答应也做到了。

  她相信陆叔叔深爱陆阿姨,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在陆阿姨死后那么多年都放不下,宁愿离开故乡常年在外都不愿意见陆聆听一面。

  陆聆听很小的时候就很乖,怕陆爷爷难过,不在陆爷爷面前提父母,可是她知道,陆聆听很孤单,且永远都对亲人心怀愧疚。

  虞欢一下子就明白秦朗月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跟她提醒这些事,是想告诉她陆琛华怕当年的事重现,不会让陆聆听怀孕走鬼门关。

  她跟陆聆听在一起,想要孩子就必须是她生。

  “你们真是可笑,拿生孩子这种事来衡量我对陆聆听的感情吗?如果我就是不乐意,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把我从陆聆听身边撵走?”

  “能撵走你的人只有聆听。”秦朗月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又点了一支,她打开打火机的小动作有点颤:“该说的我都说了,随便你怎么想。还有,你不要老是让她哭鼻子,她真的很好哄,以前就能被你一两句情话哄的晕头转向,现在也一样……她不喜欢吃葱蒜生姜这些东西……”

  说着说着,有热液滑落,秦朗月抹了把脸,越抹掉的眼泪越多,说的话也语无伦次:“陆聆听到底喜欢你什么?就贪你那三两句撩拨的话?她小时候被绑架过,有幽闭恐惧症,一个人不敢坐电梯。

  她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陆叔叔可以回家陪她过下一个生日,每年都是同一个愿望。

  除了成年礼,没有人给她过生日,你不要问她为什么,她会很伤心,她觉得对不起陆爷爷,让爷爷二十年都看不到自己的儿子,又对不起陆叔叔,让陆叔叔失去至爱。

  她从小到大每年生日都不开心,可是她……她跟你过,要你给她买蛋糕!你知不知道我每年给她准备的礼物都不能送?她居然让你给她买蛋糕,让你给她过生日!”

  秦朗月看不上虞欢,虞欢什么都帮不上陆聆听,还老是让陆聆听哭,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可以得到陆聆听的专属偏爱。

  明明是她先来的啊……陪着陆聆听长大,保护陆聆听,教陆聆听经商,这些全都是她在做,凭什么虞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得到了还要时不时嫌陆聆听脾气大。

  虞欢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秦朗月意识到自己失态,刁着烟就出去了。

  秦朗月刚出去,门就被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唐淑慧手里拿了病查报告,进来先下意识看了眼虞欢挂的吊瓶。

  “唐医生?你不是在休产假吗?”

  唐淑慧温雅的低笑,把虞欢的输液调慢了点:“是呀,听说主医生家里有事,我被紧急临时调过来了,就顶班一两天,家里请了佣人,不碍事。”

  她手里拿着笔在报告上做记录,还不忘叮嘱:“胃黏膜出血,已经属于比较严重的消化系统疾病,你要重视,忌辛辣酒跟阿莫西林,三餐要按时吃,一个月左右记得回来复查,没有好转可能要转手术治疗。”

  病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虞欢松了一口气,她后背靠在枕头上,问:“你知道送我来医院的女孩去哪了吗?”

  “是陆小姐吗?”唐淑慧没有抬头,眼眸低垂盯着报告上,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你没醒之前,秦三小姐跟陆小姐告白,陆小姐被吓跑了,不过我想陆小姐应该不会丢下你,过会可能就回来了。”

  虞欢:“……”

  信息量有点大,虞欢以为秦朗月暗恋那么多年都没告白,还以为在等陆聆听发现。

  “她有说什么吗?”虞欢问,有点想知道陆聆听到底有没有拒绝,看秦朗月刚刚失态成这样,估计也跟拒绝没什么两样。

  唐淑慧表情微凝固,挑了让她深深震撼的话:“陆小姐说,被秦三小姐告白,就像是被亲姐姐以亲情之外的爱喜欢着一样,她不要被这样喜欢。”

  陆聆听把秦朗月当亲人,实实在在的亲人,位同于比亲生姐妹还亲的亲情。

  有一天,这个亲人却告诉你,她给的爱跟你想的爱不一样,陆聆听不但很难接受,甚至是完全不能接受,直接被吓跑了。

  虞欢肩膀一暖,唐淑慧把被子盖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哄小孩睡觉习惯了,还顺着轻拍了两下被子:“好好睡会,有事可以直接给我打微信电话,我今晚值班。”

  虞欢盯着唐淑慧的脸,冷不防来了一句:“你刚刚听了那么多,不难过吗?”

  唐淑慧心跳漏掉半拍:“难过什么?”

  “我被你捡回去醒来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脸很熟悉,回去路上仔细想了一下,你跟四年前R市最大的les酒吧里一舞成名的钢管舞女王很像,要是化上浓妆,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不是她记了四年,而是四年前这个钢管舞女王不仅仅是跳钢管,就连爵士还有热舞全都不在话下,很多拉圈的女人闻名去看。

  她就算不特意去记,也能听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传说。

  听传闻,是在讨好秦家三小姐,每逢有秦三小姐出入的夜色场所,就有这个女人争艳。

  她当时还跟拉圈的朋友讨论过,这样真的能追到心上人?

  她一开始没认出来,一是唐淑慧实在温雅,身上也时时透着柔弱,完全不像是夜店风的女人,二是四年前她目睹过的钢管舞,主角化了浓妆,跟唐淑慧现在清丽脱俗,弱柳扶风的样子有很大的出入。

  “你认错人了。”唐淑慧面色如常:“我不喜欢女人,也没有去过les酒吧,更加不会跳钢管舞。”

  虞欢唇角勾笑,顺着唐淑慧话说:“抱歉,是我冒犯了。”

  输着液,虞欢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几欲快睡过去。

  临近天亮床的另一边陷了一半,她侧身往里面挪了一点位置,嘴上嫌弃着:“陆聆听,你脚冻着我了。”

  陆聆听鼓着腮帮,她的手很热,回来买了粥,捧着回来的,出来紧张,就穿了拖鞋,脚冷飕飕的。

  “哦。”她把脚缩回,自己捂着被子暖。

  虞欢在被子下面,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脚抓在手里,掀开眼帘问:“我的支票呢?”

  陆聆听瞪大眼睛:“你人都这样了还跟我扯支票!”

  “不是你要给我签的?”

  “你为了不分手都气吐血了,也就五万块钱,你还是馋着吧。”

  陆聆听一副都是为了虞欢身体着想的样子。

  虞欢掐了她脚心一把:“是胃黏膜出血,不是被气的吐血。什么也就五万块钱?我那么不值钱吗?”

  想也知道五万块钱对陆聆听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也亏陆聆听说得出来。

  陆聆听呵呵:“虞欢,你床..技五万块钱都破天了!本小姐本来想给你留几分薄面,你还好意思叫价,我都替你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