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倒在床上, 大衣顺着丝质传单滑到床底,栗色的衣服从肚起卷起,秦卿拽着扯了两下, 像是力气不济,手举到半空突然垂下来, 软踏踏的摆在一边,衣服也上翻折着, 露出一截黑色的边缘。
李岁末一步一挪走到床边, 她居高临下俯视秦卿,突然觉得这个强势到不可思议的女人,柔软的躺在床上,突然就变得可以掌控, 任她揉捏了。
秦卿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鸦羽一样的长睫簌簌抖动, 眼帘半睁, 睨了她一眼,哑着嗓子吩咐:“水。”
李岁末走到客厅, 给她倒了一杯水。
一直放在恒温的加热器上, 温热的水浇在手背也感觉不到烫,李岁末盯着如注的水流发呆,半晌回神, 才发现地毯晕湿了一片。
李岁末踱步回次卧,她弯腰扶起秦卿, 目光略过眼下凹凸的曲线, 把杯子喂到了秦卿嘴边。
“喝。”
秦卿喉咙向后滚动,她咽了两口,李岁末灌得太急, 呛到了。
“咳咳咳!”
秦卿阖着眼睛扭开脸,她轻嗤:“放肆。”
李岁末抿唇,抽开手,秦卿的脑袋就砸回了枕头上。
“咳咳!”
真可怜,脸红扑扑的,第一次柔弱到毫无攻击性的秦卿,李岁末攥了一把衣角,她觉得嗓子冒烟,把杯子喂到嘴边,才注意到杯壁上一个隐约的唇印。
“……”
“咳,热。”秦卿又开始扯衣服,这次拉扯的地方换了领口,她不断扯着,覆着粉红的线条一会袒露一会隐匿。
遮遮掩掩,欲露不露。李岁末伸手扯掉秦卿作祟的手,左右手摁住了,随后面无表情的扯过一边的被子盖住秦卿。
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热……”
李岁末拿起遥控器调温度,不满的嘟囔,“再低,再低你就要感冒了!”
秦卿没做声,李岁末摇了她的头,看样子人像是睡着了。
酒气冲天的,第二天醒来,只怕会头疼。
李岁末叹气,认命的去厨房替秦卿煮醒酒汤。
太久没下厨,李岁末望着厨房,一时间还有点一筹莫展,发愣站了一会,她才动作迟缓的去开冰箱。
找到了几个需要的材料,一一下锅,再守着灶台,大火转小火,出锅前自己又尝了尝。
惦记秦卿不爱生姜味,她又往碗里挤了些薄荷,加了点白糖,一套操作下来,试了试温度,凉了,又倒回锅里重热。
最后一碗简简单单的醒酒汤差点熬成了黑暗料理,李岁末捧着热汤回屋。
门是虚掩着的,暖黄的光从缝隙溢出来,连带的还有一阵阵起伏不平的轻吟。
秦卿受伤了?
带着这样的不解,李岁末推开门,“你怎么……”
霎时,她立在门口。
盖好的被褥被又被秦卿掀了,她大概嫌热,上衣也脱了,被子只盖住下半身。
她歪在床头,身体半蜷,黑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凝着碎糖光芒的桃花眼。
秦卿一只手紧紧握着床沿,一只手滑进被子里。
那双眼睛,在看到李岁末时明显亮了起来,擒住她,要把李岁末吸进去一样。
突然,外面刮起风,猛得一下吹开了窗户,窗户向两边大开,砰的一声,打在墙上,又哐当作响弹回来。
风卷起窗帘,响声大作,一会风大了就把窗帘吹得鼓鼓的,一会小了,窗帘又瘪下去,于是起起伏伏,一波紧着一波,直到李岁末快步走过去,扶着窗棂,猛得关上,再动作发颤的上锁,拉紧窗帘,她才缓过那口气。
“末末。”秦卿在喊她。
“末末。”
醉鬼嘴里反复吞吐着两个字,偶尔急切事像要把两个字囫囵吞进肚子,偶尔舒缓时又像是只想慢慢细品,缓缓嚼碎,一点一点舔舐干净。
李岁末站在床边,她和床隔着一段距离,不敢越雷池半步,低头着说:“……你疯了。”
她出声,秦卿就安静下来,那双眸子盛着潋滟的水光,秦卿低低发笑,轻轻喊着她。
“末末。”
“末末。”
“末末。”
李岁末:“……”
几声过去,秦卿的嗓音清明了不少,她约莫酒彻底醒了,就在床头的抽屉里抽出纸擦手,一根一根,擦得尤其仔细。
“末末?”
李岁末面红耳赤,“别叫了,我听得见。”
秦卿像个没事人一样,指着放在一边的碗问:“醒酒汤是给我的?”
李岁末:“不是!不是给你的!你那里像喝多了!你这个……这个……”
羞耻到了顶点,李岁末想不出词了。
秦卿:“你要任由一醉鬼自生自灭?”
李岁末转身瞪秦卿一眼,短暂一瞥,小脸红扑扑的,目光水盈盈的,看得秦卿心尖发紧。
李岁末也不知道,真看到了秦卿□□满载、欲死求生的模样,会这么……
会这么……
她感觉,一阵邪火在身体内四处乱蹿。
李岁末踢了一脚墙。
秦卿笑出声。
“你别太过分了!秦淮言!”李岁末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秦卿,她半怒半怕,声音里都还带着哭腔。
秦卿目光有一秒的涣散,刚擦干净的手指,似乎又蠢蠢欲动。
“抱歉,末末,我……气血躁动。”
神特么气血躁动!什么鬼话一样的借口!
李岁末说不出话来,秦卿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个时候仅听声音已经没什么不对了,倒是自己,开口一股浓浓鼻音,不知道的还以为……
脖子到耳边的浅色是一层层叠加的,从模糊意识到秦卿在做什么,到这人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再到恍然大悟,再到大惊失色!
现在,李岁末几乎从头到尾都是红的。
“末末?”秦卿叫她,声音惫懒。
李岁末背对着她,手里捏着衣角,五指缓缓收紧,她压低声说:“你别耍花样。”
“我想洗个澡。”
李岁末就说:“浴室在外面,你自己去。”
“可是,我动不了,腿软。”秦卿说,“你至少扶我一把,好吗?”
她很诚恳的请求。
李岁末站在原地没动,她全身僵硬,知道自己该走,该离开这个满室酒气连空气都有点醉人的屋子,可双脚就像被粘在地板上。
“你自己去!”李岁末恶声恶气的说,语气生硬。
“末末,女孩说话要婉约,不能这么硬邦邦的。”秦卿调笑说,嗓音带着慵懒舒缓的调子,隐约透露着性感的余韵。
“……”
李岁末的脚趾难懒的蜷起,十指抓着地毯,几个稍微急促呼吸过后,她又换上一张无懈可击的笑容,提起步子。
“砰!”剧烈的关门声,提示着某些人是不是玩得过火了。
秦卿一愣,反应迟钝,好半天她嘴角的笑容才慢慢消失,长睫低敛,投下一片阴翳。
*
*
不多时,客厅的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李岁末在找换洗衣服,挑了一件最合秦卿身材的,趁人还没出来,敲了敲浴室门,然后把薄裙挂在了门把手上,溜之大吉。
后面的时间,李岁末几乎不敢出卧室,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放鸵鸟,躲了很久,才憋红着脸,悄悄掀开一脚被子透气。
于是就更尴尬了,这屋里又没别人,秦卿也不在,这别扭劲,全让自己承受了,又气又别扭之际,又忍不住的牵挂一墙之隔的秦卿。
奸商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岁末就咬牙爬下床,蹑手蹑脚赤足挪到门口,隔着墙,她趴在门上,耳朵帖着门缝上,意图用听的来分辨秦卿的活动轨迹。
站了半天,秦卿洗完澡,吹了头发,回了房间,隔了会她又去了厨房,厨房传出水声,李岁末换了一遍耳朵听,分辨出应该是秦卿喝完醒酒汤,去厨房洗碗。
一两分钟后,厨房的门关上,秦卿径直走向主卧门口。
越来越近,李岁末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的,她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秦卿在门口站着,也不动,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李岁末站在里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怕自己露出丁点马甲,被秦卿抓住偷听……
良久,站得脚酸了,秦卿的声音传进来。
“末末。”
她现在只要一叫自己的名字,一股子羞意就止不住的从脚底蔓延到头顶,蒸得李岁末整个人都快冒气了!
秦卿又不说话了。
李岁末急得心里有根羽毛在挠她一样,急得把嘴咬出了好多齿痕。
“末末。”
李岁末提起一口气。
“末末?”
“次卧的被子脏了。”
李岁末:“……”
“全是酒气。”
“还湿了。”
“有新的床单吗?”
李岁末鼻子耳朵,凡是能通气的地方都呼呼冒着热气。
“没有!”
说完李岁末条件反射的从门后往后弹了几步!
秦卿笑着:“你在呐?”
“……”
“不在!睡了!勿扰!已读不回!!”李岁末干脆破罐子破摔,“睡不了,你就睡沙发吧!”
秦卿:“……”
幸好屋子里通了暖气,还铺了地暖,沙发虽然不大,但蜗居一个人还是勉强够用。
秦卿真在客厅睡下来,门下传进卧室的光一灭,李岁末又挪动到门后。
秦卿在客厅走动,似乎怕打扰她,步子尽量放缓下来。
李岁末听不清楚,很快学院操场喧哗的吵闹声入潮水盖过来。
他们在倒计时了。
“十!”
客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李岁末记挂那个半醉的疯子,猛得拽开门!
“九!”
意识到不妥,又只悄悄拉开一个门缝观察。
“八!”
“七!”
秦卿支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个杯子,她仰头灌下,又倒了一杯。
“六!”
李岁末气愤,走出来,“又喝酒?”
秦卿:“末末,这是水。”
李岁末劈手抢过秦卿的杯子,递到鼻子下闻了一下,是水,而且确凿无疑。
“四!”
“……”
“一!”
红晕从耳尖开始蔓延开来,李岁末把杯子塞还给秦卿。
“一!”
“新年快乐!”
“啊!!!”
一时间,烟花漫天,天空骤亮,秦卿幽邃目光盯着李岁末,说:“新年到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一齐说道,然后齐齐转向窗外,看烟火漫天,灿烂绚丽。
手机滴滴作响,新的一年,新的祝福如约而至。
两人没看手机,静静等着外面的喧嚣安静下来。
静谧的气氛,依旧要有人打破。
李岁末没好气说:“喝这么多水,也不怕起夜。”
月明星稀,窗外的月光在窗户前的地面上撒下一层薄薄的荧光。
秦卿温婉一笑:“抱歉,我只是失水过多。”
李岁末:“…………”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