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宁这一阵忙得脚不离地。

  海外互银的财报从头到尾重做一遍后, 再递上去,证交所那边迂回着就是不肯给过。

  殷君宁的脸色从一月初到一月底都没有放晴的时候。

  隔天,怀明基金的老总托上面的人脉, 请殷君宁吃饭。

  这人脉不是旁人,恰好就是卡住海外互银审批的那群人其中之一。

  殷君宁把蒋丹丽、童薇、连带着业务部经理, 一起带了过去。

  酒桌上推杯换盏, 怀明基金的老总夹在中间左右逢源,他这边看中了一个项目,手里资金不够, 桌上三五句不离口, 希望殷君宁去看看他们的项目。

  “殷小姐, 我知道您最近遇到些难事。这不我把解决事情的人跟您请来了。”

  怀明基金老总让开半边身体,将自己的人脉露出来,那模样颇有点儿得意的意思。

  毕竟这样的人脉, 哪怕是广城十佳的企业老总也求不来的。

  结果这位请来的人脉,在怀明基金老总介绍殷君宁身份后, 态度大变, 一脸为难。

  殷君宁将这人表情看在眼底,拂掉怀明基金老总推过来的酒杯。

  慢悠悠问那人:“有为难?”

  请来的这位几乎不敢吱声, 心底把怀明基金老总骂的狗血喷头。

  今晚他但凡知道来的人是殷大小姐,应都不会应这事。

  他可比怀明基金老总要清楚殷君宁的事代表什么事, 海外互银审批现在谁都不敢开口, 这事情差不多就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哪轮到他这种身份的人做主。

  殷君宁会赴约, 那定是要从他这里要个说法,回头借着由头发难。

  请来的这位脸色难看, 可顶着殷君宁似笑非笑的目光,遭不住,只能一杯一杯接过童薇三人递给来的酒。

  恨不能当场喝死过去,把嘴巴彻底封上。

  怀明基金老总不知情,全场乐呵要卖出这个人情,好借此拉一笔投资。

  酒喝到中途,服务员敲开包厢,身后跟着一水陪酒的大学生。

  所有人都很乖巧的清纯的打扮,就最中间那位,穿着机车服,短裙,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头顶扣着顶鸭舌帽。

  到这里,怀明基金老总还在为自己准备的助兴节目倍感高兴,站起来示意这群人过来坐。

  “好好伺候着。”

  大概因为上回电话里触了殷君宁的眉头,可着劲儿要在殷君宁面前办周到事。

  “殷小姐,这位是吱吱,二十岁。平时就喜欢个新潮的东西,比如发型啊,衣着啊,不驯的狠。但也干净……”

  殷君宁抬了抬眼。

  那位黑色机车服,打扮格外亮眼的女大学生很会看人下碟的走到殷君宁身旁,她从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巴里,像是训练好似的,冲殷君宁说:“姐,我能抽根烟吗?”

  殷君宁没吱声,旁边童薇拎起手里的酒瓶,朝桌上一砸。

  “杨立德!”童薇:“来这一出,原来是给我们殷总设鸿门宴啊!”

  那位请来的人脉这会儿醉的眼睛都快打架,但好歹比杨立德多听了几句殷小姐的成年旧事。

  他皱眉看向机车服女手里的烟棍,如临大敌:“你叫她拿烟做什么?殷小姐是一点烟味也不能闻着的。”

  这么大的罪名从天而降,没有提前做好功课的杨立德脸色涨的通红,他唰的一声站起来,推开机车服女大学生,冲到殷君宁面前说:“我的天,殷小姐,今天这事全是我办的不周到……”

  殷君宁掀开眼皮,一指他身后的姑娘,似笑非笑问:“眼光很不错,打哪里听来我喜欢这一款?”

  殷君宁语气不重,眼底的笑将落不落。

  头顶着压力,杨立德眼下再糊涂,也不敢抖机灵好叫自己一错再错。

  他这种喜欢四处拉关系的商人,什么名流场都混一点,知道殷君宁喜欢这一款,还是托了别人的口。

  想到透给自己消息的那人身份,杨立德脸色这下彻底阴了下来。

  但他不能直说,只隐晦道:“昨晚广城展览中心举办的画展,画展是展家的小公子开的。殷二少也在,他指着一副画与我说了两句。”

  “都怪我,一时被那画迷了心。”

  殷君宁瞥他:“下回碰头,要批评展五少,仿品无论如何都不该拿到画展上附庸风雅。”

  这是连带着杨立德身后的女大学生一起骂。

  酒喝到这里,已经算结束了。

  杨立德霜打的茄子,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至于那位请来的人脉,被灌的七晕八素,双臂搭酒桌上,就要呕。

  殷君宁递过去一张手帕,隔着圆桌,笑一笑说:“感谢秦经理跟我说了这各种关节,好叫我知道是谁卡着我这边的事情。”

  被点到名字的秦经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自己什么都没说。

  然而刚开口,胃里一阵翻涌。

  *

  殷君宁最近脾气很不好。

  殷老爷子未归西之前,她本不想撕破脸,跟殷唯父子闹出难堪的事情。

  好歹她上半身的荣华富贵都写着一个“殷”字,博弈技巧更是学会老爷子的十成十。

  如今老爷子风卷残烛,即将归西之际,她若动手直接把殷氏打落了去,那就是最后扼死老爷子性命的刽子手。

  殷君宁一向是个忍得住的,一直在等老爷子闭气。

  可殷唯不给她机会,殷君宁比谁都了解殷唯是怎样为财为利为家族繁荣昌盛而富有野望的一个人。

  殷唯能力不算特别好,但他心狠,斩草除根,杜绝后患。

  海外互银入市审批下不来,这仅仅只是殷唯给殷君宁使绊子的开头,更有黎温……

  殷唯从始至终都忌惮她,若她还是个被赶出家门,弃商从文的殷家大小姐,喜欢谁都可以。

  可殷唯现在查出来,殷君宁手里握着的海外海内不知底细的巨量资本,往后的阻碍只会变本加厉,甚至多加一个黎温。

  再没有人比殷君宁更清楚明白,若是殷唯拿殷氏几百年积累下的人脉去给海外互银发展或黎温使绊子,她若还低着头默不吭声挨打,那海外互银与黎温的未来真有一段弯路要走。

  于是,隔天,殷君宁定了去北城的飞机,她前五年在华尔街带出来的得意门生谢茴,回国后高升,主管金融这一块业务。

  她这么高调的在殷唯眼皮子底下去了一趟北城,回头那边谢茴同样甚是高调的为殷君宁办了一场酒局。

  名流拥簇间,沉寂了半年的殷小姐以投资人的身份,在北城那边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露了脸,且一掷千金的投资了几个项目。

  北城那几位顶级富商看在眼里,回头抽了好几份殷家的投资方案出来。

  给殷氏放了话。

  “从前,殷总在,把我们原材料价格压得十足低廉,眼下殷氏换了领导人,考虑到风险与利润问题,价格上涨也是说得通。”

  殷氏产业包括地产、金融、以及最近五年殷君宁一手打造的电商互联网平台。

  互联网人自不必说,都会卖殷君宁一脸面。

  但她去北城这一遭,见面的都是老牌制造业大鳄。

  殷氏那边回头又是地震一般,股价狂跌。

  当晚殷唯把一堆的改签合同摔殷正脸上:“你做的好事情,我反复叮嘱你不要招惹她。你却为卡心底一口气,犯到她脸上。”

  殷正被他爸打的脸一歪,嘴角沾了血。

  倒是能屈能伸的性格,噗通跪地上:“爸,这回是我错。我以为爷爷在,大姐心里再怎样盘算,也不会这关节口动手”

  殷唯冷着脸,片刻后,哼出声:“她是没有动手,只是给你警告。”

  若动手,就不是这些小风小雨激起来的浪。

  殷唯单手撑住仿古红漆木书桌,背对着殷正:“你明天亲自负荆请罪去。”

  殷正点头,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爸,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广城今年暴雪熬得人骨头缝都冷,爷爷身体恐怕熬不住。年前郑家在南城买了一处庄园。您看要不要把老爷子接过年一起热闹。”

  殷唯徒然扭回头,他的眉毛比常人粗,这两年年岁渐去,开始往长寿眉的方向长,可也显不出半分的慈眉善目,审度的目光落在殷正身上。

  无形的压力不留余地压过去,殷正看似平静,实则喘了口气,补充道:“郑家那边跟我提了很多次,我后来想,一来过年暖和对爷爷身体再好不过,二来今年南城开发区那块地的项目,我们有后续合同需要跟黎氏负责人跟进。”

  解释太多,反而过了。

  殷正察觉到时,殷唯正冷冷的盯他:“你存提拔外家的心思,我不拦着。可是我们这种家庭,闹不出在别家过年的笑话。”

  殷唯的语气堪称严厉,殷正垂眼:“爸教训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面对如此听话的儿子,殷唯没来由皱眉。

  抬手揉眉心,在这样的凉夜里,想到了跟老爷子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眼下殷正的做派便差太多了,不管再怎们听话都是比不上的。

  好半天,殷唯才面色缓和:“我记得这几年殷家在南城买了几处庄园,改明儿请示老爷子,他若是同意在南城过年,这件事你就着手办吧。”

  “也把你姐叫回来。”殷唯补充道:“就说你爷爷想她。”

  殷正一愣,继而应下来,一双手藏在袖里,攥出满手心的冷意。

  殷唯言外之意是敲打,他们这样的家族,做任何事情的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旁的情份恩怨都是次要的。

  *

  殷君宁人在回广城的飞机上,交海互银的审批就直接下来了。

  隔一天,殷正过来赔罪。

  殷君宁端着温婉的笑,她说:“你要对我有意见,你对着我来就行,可你非要把这波火烧到旁人头上……”

  殷正是头一回看见殷君宁揭去菩萨面,姿态雍容的凑过来,为难人:“你这张嘴既说不出好话,就叫能说话的人来请我。”

  隔天是殷唯亲自打的电话。

  谈话自是虚情假意,不怎么愉快。

  “我能问问,你闹这一出,是为什么?”

  “我不说,您也是调查出来的。”殷君宁笑:“为了个女人。”

  不这么做,怎么好叫人忌惮住,往后再朝那人身上打主意,要斟酌下后果

  殷唯气的呼吸一窒。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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