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不要我,”瑶姬彻底失了分寸,揪着鎏月的袖子不肯松手,“我可以......我可以去仪华殿请罪的,无论曦妃如何罚我都认了,只求殿下不要——”

  “你从前很乖的,现在怎么这样了?”鎏月微一用力,松出了自己的袖子,“你要去请罪,人家仪华殿也未必肯见你。”

  “殿下不要赶我走。”

  “进了宫后你躁了许多,看来这是非之地不适合你,”鎏月将一早备好的打算说出来,“那就送回京中吧,布好宅子,再让几个婆子照顾你,你要不喜欢,我也放你走,就这样吧。”

  让人享尽繁华与宠爱,再利落地把这美好抽离掉,该是最诛心了吧。

  鎏月满意了。

  “公主,你好狠心啊。”瑶姬突然仰头对她笑,面容依旧漂亮迷人,然而绝望的笑容却让人心悸。

  “你便不狠心了吗?”鎏月在问上一世的她。

  瑶姬自然无法领会她的意思,只是幽怨地看着鎏月。

  送走这位“宠妾”后,鎏月不过清静了两日,烦心事便缠上了她。

  林苑没有顺她的意,依旧是推举了别人来当主考官。

  他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真是不懂事。

  侍女进来侍奉的时候看见碎裂在地的茶杯也就明白了一切,她重新端上茶后,说:“是曦妃娘娘没有把信送出去吗?”

  “随她吧,本就没指望过那封信。”

  “那林大人这边是否要召见?”

  “他执意如此,我还拦着干什么?不能用就不能用吧,”鎏月推开茶杯,“烦死了。”

  侍女想逗她开心:“奴婢刚才瞧见,仪华殿那边又出来放纸鸢了,不然公主也过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鎏月闭目养神一会,随后道,“周明逸呢?”

  “巧了,镇北将军本要过来请安的,已经告知我们了。”

  那就只能先处理力所能及内的事了。鎏月起身前去前殿。

  见到周明逸时,鎏月直入正题:“你正好在京,所以武举由你负责对吗?”

  “是。”

  鎏月递给他一张折叠着的纸:“看看上面的名单,记住就好了,离开景临宫的时候就烧掉。”

  周明逸看完后,问:“是要着重提拔吗?”

  鎏月摇摇头:“筛出去,没得商量。”

  周明逸越发不解:“这几个臣是记得的,似乎条件都很不错。”

  若非条件不错,日后怎么会取代周明逸呢?不仅取代,还是用尽了龌龊法子构陷他,害他不仅被收虎符卸兵权,最后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

  鎏月想着想着,眸色逐渐暗了下来。

  周明逸察觉到她不妥,开口问道:“是这几个人得罪过公主吗?”

  鎏月懒得编故事,索性道:“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啊?”周明逸先是怔愣片刻,随后反应过来,“臣知道公主有些话不便说,既然这样就一定有公主的理由,臣会听从的。”

  不愧是养了这么多年的人啊。鎏月刚刚被林苑气出的烦闷此刻竟消了大半。

  鎏月想了想,随口提一句:“这事可以不用让瑞王知道,他闲惯了,不听也无妨。”

  周明逸笑笑:“瑞王啊,这会也没有腾出空闲来理这些事了。”

  “怎么说?”

  “瑞王府缺个主持家务的人,听说圣上和太后想为他挑选王妃。”

  鎏月笑了:“满京的未嫁闺女,这会都能任他挑选,好羡慕啊。”

  周明逸又是一怔,无奈道:“公主也是可以任挑这满京的好男儿的。”

  “我才不要。”鎏月下意识地说。

  周明逸更无奈了:“公主还是任性。”

  鎏月:“何时选王妃啊?瑞王的妻子,我定要好好过眼的。”

  “听说是打算在立冬那日,在宫里头设宴,就邀来诸位高门贵女。”

  “在大选之后啊,还得等上个把月。”

  周明逸:“时逢大选,事情也多,公主便不怕无聊了。”

  “哎周将军,”鎏月突然转了话锋,“你去过平康坊吗?”

  周明逸一愣,连耳垂都悄悄红了:“公主,那可是花柳之地,臣不去,望公主也不要好奇。”

  “哦,”鎏月捏了捏仪华殿送过来的璎珞,“不去就不去。”

  数日后。

  林云姝边饮桂花芋苗,边问:“最近宫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吗?不要那几个争风吃醋的事,来来回回都是这些,没意思。”

  侍女想想,笑道:“不和陛下有关的话......那就是长公主了。她不是把景临宫里那位最受宠的侍妾给送走了吗?于是啊,听说不少有心人又给她塞人过去,长公主光是应付这些,便忙得很。”

  这桂花芋苗清甜糯口,林云姝往往碰上它便停不住口,此刻在还剩半碗之际,竟停下来:“都收了?她倒是好精力。”

  侍女笑着摇摇头:“没收呢,都遣回去了。奴婢闲时候与人攀谈,听说是因为之前的那位瑶姬作天作地,长公主被折腾到怕是暂时都不想理这些事了。”

  “作天作地?”林云姝推开小瓷碗,“那也是她纵的。”

  侍女问:“娘娘以前和长公主也是会有来往的,最近怎么连在御花园见着,都是点点头就走了,话也不多说一句?”

  “也什么特别想说的,”林云姝垂下眸来抚了抚随身佩着的璎珞,“况且,在中宫时,她因私心帮了我,也没过去多久,总要做出个避嫌模样的。”

  “之前娘娘觉得,长公主偏帮我们是因为要笼络大公子,可奴婢怎么觉得......若只是拉拢,犯不着这样的劳心费力。”

  林云姝微微蹙眉:“难道不是这样吗?”

  “奴婢也不清楚,但......我们适时回些礼,也就算是还人情了。”

  林云姝:“我横看竖看,她缺的都是美人,这我可给不了,迟些再算吧。”

  侍女皱皱眉:“还有一件事,奴婢听到风声,长公主最近与大公子也很是疏远。”

  “我把信给哥哥了啊。”

  侍女:“朝中事,向来最难分辨了。”

  “那就不辨,”林云姝饮了一口茶,“刚才那碗总觉得不顺口,再端一碗过来。”

  “娘娘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是着凉了吗?”

  林云姝摇摇头,并不说话。

  然而脸色是真的难看,在她想到林家将会因此事失势的时候。

  其实,哥哥是该听长公主的。她想。

  ——

  林苑被困在御书房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然而鎏月迟迟都没有动身前去。

  换作从前,她定会在其中周旋,稳住烨帝和朝臣。

  但此次鎏月早就提醒过林苑了,谁知他要一意孤行,害得泄题之事还是发生了。

  如今在京中大有传开之势,这下林苑是骑虎难下了,谁让主考的那批人是他推选出来的。

  侍女:“林大人这次是鲁莽了,不过殿下果真不去看看吗?”

  “我去干什么啊?为他求情吗?”

  侍女犹豫片刻,道:“奴婢觉得殿下是有意提携林大人的,这次他若不能让陛下满意,那可真就......”

  “题又不是我泄的,我还能帮他顶罪不成?”

  “这......林家那边,估计也急坏了。”

  鎏月想了想:“仪华殿那边,今天在干什么?”

  “和寻常一样,浇花写字吃食。”

  “曦妃没有去见过陛下吗?”

  “曦妃一向不爱去找陛下,而且陛下也不怎么踏入仪华殿了,反正都是不能留宿的。”

  鎏月拨弄着涂着蔻丹的红甲,轻声道:“官家的女儿送入宫,大部分是希望她们好好利用自己的美貌,能够在陛下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以便在家族需要之时,给陛下吹吹枕边风,林家这位的确算是奇葩,进宫养老来了。”

  侍女笑笑:“恩宠虽少,但纷争也少,仔细权衡也不算差。”

  鎏月轻托着腮,懒懒得说:“若非我今年才双十,我也想养老了。”

  “殿下胡说什么呢,还年轻得很。”

  鎏月沉吟一会,道:“让人做一碗冰糖梨水羹,送去御书房,让陛下清心净目。”

  “殿下不去啊?”

  “在这里也能知道动静,我就不淌这趟浑水了。”

  “殿下,仪华殿的娘娘想见您。”

  鎏月一怔,缓缓放下托腮的手。

  侍女自以为会意:“殿下,那奴婢去传召。”

  “慢着,我今天不舒服,就不见人了。”

  侍女没有掩饰住自己惊讶,大概是平日里鎏月对仪华殿之心昭然若揭,今日实在是不寻常,太不寻常了:“就......就是要回绝对吗?那殿下是否要另约时间?”

  鎏月:“休息一会后,我要亲自去一趟翰林院,哪来的空当去与人闲谈?”

  侍女:“曦妃或许也是为了林家来的。”

  鎏月摆摆手:“林苑不听我劝解,我心中郁闷,难免不会胡乱撒气,别见了。”

  然而,下一刻后,鎏月怀疑自己的侍女根本没有照实回禀。

  否则景临宫怎么还会出现林云姝的身影。

  这人越来越大胆了。鎏月眸色微深。

  不过,也的确拿人家毫无办法。

  真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