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把人逗太过了，陈乔乔及时转移话题：“你手里拎的这个是什么？”
董书璇被她一打岔，也才想起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带过来的东西。她拎起来递给陈乔乔：“这是我奶奶自己腌的小黄瓜，开胃的，她让我带给你尝尝。”
“你奶奶做的？”陈乔乔接过瓶子的时候有些愣，这个黄瓜是直接腌在一个塑料桶里，瓶口还叠了好几张保鲜膜，再用盖子盖上。是镇子里的老人很常见的腌制方法。
小时候，夏天天热，她没胃口吃饭，外婆也是用这样的塑料桶给她腌菜吃。
董书璇正低头拿碗筷：“对啊，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不过你放心，很干净的！”
“没事。”陈乔乔抱着塑料桶笑，“我挺爱吃的。”
董书璇抬头看陈乔乔的脸色，没有勉强的意思，松了口气：“那就好。”
本来她还怕陈乔乔不喜欢呢，拗不过她奶奶才把东西带过来。
羊肉已经煲好了，陈乔乔揭开锅，打了一小点，吹凉了尝了味，觉得没问题后就将烫盛好。董书璇在一旁帮忙打饭，顺带将凉菜装盘。
只有两个人吃，陈乔乔就做了两菜一汤，算上凉菜，就是三菜一汤了。她让董书璇先坐，又将狗子的饭捞进不锈钢碗里，喊它过来吃。
等到陈乔乔落座，招呼董书璇，董书璇才开始动筷。
她先是尝了口蒸蛋，蒸蛋是光滑弹嫩的那种，表面摆了虾仁和豆子，视觉上看起来就很漂亮。董书璇抿了一口，入口软滑，带着汤汁咸香，她眯了眯眼，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陈乔乔看她像只小猫一样小口小口的吃，问道：“好吃吗？”
董书璇几乎两眼放光：“好吃！你做饭好好吃，好厉害，我以前每次闻到你做饭都超想试试！”
“是吗？”陈乔乔被她的语气逗笑，“今天的菜都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真的好好吃。”董书璇点头如捣蒜，一边的狗子也埋头只顾干饭，吃的啧啧作响。
陈乔乔被夸的有点遭不住，她抿了口汤假装淡定：“你喜欢就好。”
“说起来，本来是我要先请你吃饭的。结果先上你家来蹭饭吃了。”
董书璇有些不好意思，她感觉自己欠陈乔乔的都快还不清了。
陈乔乔想了想：“我们周六不是还要去书店，到时候你请我吃午饭怎么样？”
董书璇点点头：“可以啊，你想吃什么？”
热汤下肚后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陈乔乔看了眼眼前的肉汤：“吃火锅吧，天冷吃点热乎的。”
董书璇赞同的点点头，她快被这个羊肉汤暖化了，一口下去直接熨帖了心肺。羊肉也炖的很入味，没有膻味，吃着很香。
陈乔乔看她很满意的样子，也放心下来，低头尝了口腌黄瓜。
酸辣的口感瞬间蔓延整个口腔，味道与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但也很不错。
董书璇看她吃了好几个，也没忍住尝了一口，结果被辣的呛到了。
陈乔乔忙给她倒了水递了纸，拍她的背问：“没事吧？”
董书璇眼尾都呛红了：“咳……没事，这个好辣。”
J省这边口味普遍偏重，陈乔乔有些稀奇：“你吃不了辣吗？”
“嗯……可以吃一点点，不过我还是喜欢清淡一点的。”
董书璇伸手认真比划了一下一点点，陈乔乔看她那几乎没有缝隙的两指，心里有数：“幸好我今天做的都比较淡。”
“嗯！”董书璇眯眼笑，“不过你很能吃辣诶，我奶奶做的这个你也吃得习惯，你是这里的人吗？”
这种腌黄瓜带点臭臭的感觉，吃不惯的人是吃不下去的。她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带给别人试过，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
“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董书璇的错觉，陈乔乔的笑意似乎淡了些许：“我是在这里出生的。”
董书璇直觉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哦了一声，有点不敢再说。
然而陈乔乔却好像没有很在意的样子，接着讲到：“我小的时候，夏天因为嫌热，就不肯吃饭。我外婆为了哄我吃饭，就会做这种凉菜。”
她指了下眼前这盘黄瓜：“她总喜欢加很多辣很醋，一口吃下去，辣的我跳起来。就吃这个配饭，能吃下一大碗。”
陈乔乔讲起这些事的时候表情有些温柔，董书璇看着她，心里有股莫名的悸动。她只道：“原来你小时候也有那么任性的时候。”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一直是个很任性的家伙。我小的时候又皮，又喜欢捣蛋。我外婆都受不了我，每天都拿着擀面杖追着要揍我。有次我把家里的鸡吓得好几天生不了蛋，我外婆发现了，追我追出一条街去。后来追累了，才回家去做饭。我就在外面躲着，躲到饿了就溜回去。”
董书璇笑起来。她觉得陈乔乔讲的很生动，但她很看着眼前的陈乔乔，难想象被撵的到处乱跑的小乔乔是什么样子。
“你做饭那么好吃，你外婆做的应该也不错吧？”
“才怪。”陈乔乔瘪嘴，“狗吃了她做的饭连夜起来给我做了四菜一汤。”
狗子还以为是在叫她，汪了一声。董书璇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也就凉菜腌的好，后来我被她逼得，也学着做菜。做得多了就熟能生巧了。”
“那也很好啊，现在你外婆就有口福了。”董书璇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不像我，炒个饭还要被我奶奶说做的是锅巴。”
陈乔乔看着眼前依旧冒着热气的汤，回忆如潮水般涌起落下，她感觉自己嗓子有些紧，眼睛也被熏的带出热意。
她本来不想说的，但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情绪，驱使她继续说了下去。
“她尝不到了。”
董书璇愣了下。
“她去世了，我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
好像若无其事的，陈乔乔讲这句话说出来。但是说完后，她心底又突然涌出悔意。她到底在干什么，好好吃一顿饭，偏偏要这样子宣泄自己的情绪，把气氛搞成这样。
她垂着头吃饭，掩耳盗铃的想遮掩自己的表情，但左手却突然被握住了。
陈乔乔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就看到董书璇朝她笑。这个时候陈乔乔才发现，董书璇的脸颊处有个浅浅的酒窝。浅浅的，很难察觉的酒窝。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纯净如雪，软软的望着她，让人的锋芒也不自觉收敛。
“尝的到的。”董书璇说，“乔乔做的饭那么香，我每天和狗子都闻得到，外婆也一定闻得到。她一定也会觉得很香很美味的。”
说完，董书璇又松开手，转而讲道：“我小时候总觉得能到处跑是很厉害的事情，因为身体不好，我爸妈都不允许我跑。我们一家基本都住在市区，节假日回来过几次。”
“真可惜啊，要是当时在镇子上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能看到你被撵着跑的样子呢。”
“……”
陈乔乔没说话，她抬手蹭了蹭眼角，擦掉了不受控的眼泪。
吃完饭董书璇自告奋勇要洗碗，但陈乔乔以她刚生过病为由拒绝了。董书璇拗不过，最后放弃了洗碗，转而说要回去拿个东西，让她记得给自己开门。
陈乔乔胡乱应着，没敢回头看。
理智回笼之后她对刚才在饭桌上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脆弱的人，也不觉得是自己讲话不知分寸的人，但刚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情绪上头，讲了这些话也就算了，还哭了。
幸好董书璇体贴的装作没看见，不然她现在真的要找个缝钻进去了。
门外，董书璇拖着吃饱喝足的狗子往楼上走。她整个脸红到脖子根，连耳朵也是通红的。不明所以的狗子傻乐呵的跟着她，直到回到家关上门，董书璇才捂着自己的脸发出了短促的小小声尖叫。
她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刚才自己主动握住陈乔乔手的样子，又想起陈乔乔美眸含泪的脆弱感，只觉得心里有奇怪的情绪冲撞着。
这样的情绪炙热又陌生，董书璇只觉得自己又要发烧了，脸颊摸上去滚烫，“我该怎么做……”
她嘀嘀咕咕的，人却已经站起来翻出纸笔，在白纸上速写方才的场景。碳素笔划过白纸发出沙沙的声音，狗子看她在画画，也安静下来。董书璇整个人沉浸在其中，涂抹出陈乔乔的眉眼，和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滴。
因为着急，很多细节处理的不是很好。董书璇看了一眼，觉得不是太满意。但是没关系，她只是打个样，等会儿再回来画一幅新的。她盯着画纸上的陈乔乔，伸手碰了碰她的眼尾。
“你还在难过什么呢？”
画纸上的人自然没有办法回答她，董书璇叹了口气。站起身去翻自己的放在房间里的医疗箱。她的身体自幼不好，所以会备许多药，连跌打损伤的也有。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起身准备出门。
狗子见她又要出门，叼起自己的牵引绳要跟上，却被董书璇拒绝了：“对不起啊狗子，你自己在家里乖一点哦。”
狗子呜咽一声，看着门无情的被关上，委屈的垂下尾巴。
而楼下，在洗了两遍碗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客厅里转圈的陈乔乔不知道第几次看起了手机上的时间。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往厨房去打算倒点水喝。
门铃响起的瞬间她立马放下了热水壶，大步往门口走。开门的瞬间，她看见了董书璇，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她侧身示意董书璇进来，随后关了门问：“你去拿什么了那么久？”
董书璇回身从兜里摸出了一盒膏药贴：“拿了这个，当当！”
她像是变魔术一样，还口头给自己配了音。
配完之后又开始后知后觉的尴尬，咳了一声，低头拆膏药贴一边碎碎念：“这个止痛消肿很好用的，而且不刺激，不会容易过敏，撕下来也不会很痛。你脸上看起来很严重，我就给你拿过来了。”
陈乔乔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吐出一句：“谢谢你，书璇。”
董书璇摆摆手：“我前两天发烧多亏了你及时来帮我，我只是给你拿个膏药贴而已。”
“你家里有剪刀吗？我稍微剪一下好贴一点。”
陈乔乔点点头：“我去给你拿。”
很快陈乔乔就找到了剪刀，递给董书璇，随后坐在她旁边看她鼓捣。董书璇拿着剪刀，将大片的膏药贴裁剪成小小一块，对着陈乔乔的脸比了比，正好可以遮盖住淤青的位置。
她将手里的剪刀放下，一只手拿着膏药贴，一只手贴上陈乔乔的脸，小声道：“别动哦。”
因为姿势原因，两个人现在贴的很近。陈乔乔感受到董书璇的呼吸擦过脸颊，整个背都僵直了。明明只有短短几秒，但陈乔乔却觉得自己像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很快，膏药贴被贴好了。董书璇轻轻抚平表面，这才展颜一笑：“这样就好了。”
陈乔乔看着董书璇涂着淡色口红的唇在眼前一张一合，觉得有些口干，喉咙艰难的滚动：“嗯。”
董书璇这才意识到两人靠的有些近了，她有些慌张的站起来，收拾茶几上的东西，却被陈乔乔拦住了：“我来弄吧。”
“哦哦。”董书璇，又拿出了几片膏药贴放在茶几上，“你这个，记得换。贴上之后最好揉一揉，把淤青揉开。”
“我……我先回去了。”
陈乔乔从善如流的应了。她起身将董书璇送到门口，看着董书璇弯腰穿鞋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下次，有空再来吃饭吧？”
话说出口，陈乔乔有些紧张。她捏了捏手心，在董书璇抬头看她的时候露出一个浅笑。
“和你一起吃饭，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表面酷姐，背地里面对老婆眼泪说掉就掉。
冷知识，董书璇其实恨不擅长画人物，老师总说她画的没啥感情。
昨天发烧了，核酸结果还没出，大概率是中招了，现在趁着还没烧赶紧更新一下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