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爷?——花儿爷!!——喂!!!”无论怎么黑眼镜怎么大喊,解语花都没有任何回应。黑眼镜这才发现解语花一只胳膊软软地垂着,从指尖滴落的血都是黑的。

  “——操!!!!”眼镜骂了一句,一枪打飞靠近自己的一波虫子,他现在离解语花不过数十米,但是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包围,连自己想逃离都很困难。他咬咬牙,突然把手伸进虫子堆里,拉出那个花型的香炉,狠狠向下面抛了去。

  这一招果然灵,大群的虫子立刻拨转枪头,顺着那香气追下去。数以千计的巨大的蜈蚣,套着腐朽的人皮,数不清的足擦过石壁,发出骇浪一般的沙沙声,令人作呕。

  黑眼镜这才往上爬,爬了没几步就见到解语花晃了两下,最后抓住藤蔓的手也松开了,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下来。黑眼镜脚缠着藤蔓、一手抓着山岩,半边身子探出去用力一扑——好歹是抱住了。藤蔓给他猛扯下一大条来,幸好解语花很轻,不然两个人非一起摔下去。

  解语花脑袋软软地向后歪着,嘴唇和眼皮都发紫了,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身体烫得可怕。

  黑眼镜往上看,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下面还有虫子在不屈不挠地追,他无计可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黑眼镜脱下外套,把解语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包裹起来,但愿能减少一点那些蜈蚣剧毒的颚的伤害。然后他扯条藤蔓把解语花和自己绑在一起,又开始往上爬。

  多带了一个人的重量,黑眼镜爬的也有点吃力,更何况还有虫子在下面追,每上一点,就要停下来,往下面开一枪。手枪只有六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

  逼到绝境的时候,黑眼镜突然发现山体裂开一条很宽的缝,里面好像还挺深,他没顾得上想,背着解语花就进去了,扯点树枝在洞口放了一把火,听到那种火烧甲壳虫的噼里啪啦声,真是有种异样的快感。

  这裂缝里还挺亮堂的,看来并不是山洞之类的,而是一条从山顶而下的一线天。黑眼镜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个死胡同,总能出得去。

  背后的解语花动了动,黑眼镜回头温柔地笑道:“花儿爷你醒了?可别再睡过去了。撑着点,我们就快回去了啊。”

  “……”解语花好像想说些什么,又发不出声音。

  “没事儿,就是我们逃出来了。”黑眼镜笑呵呵道,他没告诉解语花,自己把那个香炉扔下去,大概害死了一个他们解家几代最看重的伙计。

  眼看着这条道儿就要走完,那一头已经能看见外面射进来的温暖的夕阳,黑眼镜突然觉得背后一松,解语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走了。他猛的一回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拖着解语花的脖子往后跑。

  黑眼镜冲上去把那个人扑倒在地,发现他居然是——

  “小软?——”

  小软憨厚的脸此刻看起来特别恶毒,他大概也是被那些虫子咬了,只是天生皮糙肉厚,身体又壮,才没像解语花那样倒下。但即使如此,那张脸也已经成了黑紫色,肿胀变形,看起来特别恐怖。

  他的力气非常大,壮得像头犀牛,一脚把黑眼镜瞪开,又压到解语花身上掐他的脖子,咆哮道——“你害我!你居然害我!!”

  解语花模糊中有意识,很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小软愤怒扭曲的脸,还有死死扣住自己脖子的巨大的手,致命的窒息感侵蚀着本就接近麻痹的头脑。他又昏了过去。

  这时,洞穴的那一头又传来那种恶魔脚步般的沙沙声,潮水一样汹涌。黑眼镜脸色一变,冲过来扣住小软的手腕向后一扯——只听清脆的“喀擦”声,小软惨叫着,另一只手仍不放松。黑眼镜不再犹豫,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左右一扭——这次,那具巨大的身躯终于不再挣扎,像座铁塔一样倒了下来。

  黑眼镜拖着那尸体向后一丢,黑暗中,无数黑漆漆的眼睛泛着荧光,迅速就把那座壮硕的身躯掩埋了。

  黑眼镜抱起解语花往前跑。隧道的尽头是一片开阔平坦的山坡。黑眼睛心一横,抱着解语花纵身一跃,几乎是一路滑了下去。怪虫就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跟在他们后面。黑眼镜在山坡上滚得头昏眼花,直到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才停了下来。

  几乎是跳崖一样的举动,摔得他差点呕吐,好容易恢复意识,只听到耳边一声——

  “咩~~~~~~~~~~~~~~~~~~~~~~~~~~~~~~~~”

  黑眼镜睁开眼睛,只看见一大团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正睁着圆圆的眼睛,温顺的看着自己。

  原来这一线天的另一头,直通到大山间的谷地,还恰好就是解语花一时兴起,把羊群赶下来的地方。

  跟那群吸食人肉长大的虫子纠缠了半天,现在黑眼镜真是觉得“羊”这种动物前所未有的可爱。他走上去抱着那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一刀捅在了那软绵绵的肚子上。

  滚热的血立刻喷了出来,血腥味弥散开去,羊群惊恐之下,四散逃窜。黑眼镜眼疾手快,一刀一个,受了伤的羊没有立刻死,而是疼得到处乱跑,从山上一路追下来的虫子嗅到血腥味,成群结队地扑到受伤的羊身上,不一会儿便只留下一张可怖的干瘪的皮。

  黑眼镜抱着解语花从另一边的山坡爬上去,回头看看山谷里那场血腥的场景,终于离自己很远了。

  他喘着气,颤抖着在解语花泛着青的眼皮上印下一吻。

  “花儿爷,这次是你救了我。”

  等黑眼镜找回来时的车,天都黑了。守车的四川伙计开着应急灯,等得百无聊赖,看见黑眼镜抱着解语花,两人身上粘满干涸的血液,远远就闻到浓重的腥臭,惊慌失措:“天哪!先生!您和东家这是——”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因为黑眼镜突然掏出枪,顶着他的脑门,一直把他顶到了车上。

  那伙计吓得大气不敢出。黑眼镜没有任何表情,呼吸又急又粗。看惯了那张一直嘻嘻哈哈的脸,没有表情的黑眼镜就像个死神一样可怖。手枪里早就没有子弹了,黑眼镜拿枪管死死顶着那四川伙计的脑袋,好像要把它生生插进去。

  一会儿,黑眼镜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他把枪收回来。四川伙计这才腿软得坐到地上。黑眼镜抱着解语花坐进车里,道:“快去医院,你们东家中剧毒了。”

  那伙计不敢有片刻犹豫,立刻发动了车子,顺口问道:“哎,那小软呢?”

  他看一眼黑眼镜,那表情像是掉进了冰窟里,顿时吓得没敢再多嘴,立刻拨转车头,驶向了原始森林的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