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医心方【完结】>第24章 暗恋结束

  许初去凌霄阁给宋老夫人复诊,老夫人高兴得拉他坐在身边,亲热异常,又是夸他医术好,又是夸他年轻有为,当着那么多女眷在场,许初的脸差点都要烧起来。

  未及告辞,宋家又说摆了宴谢他,许初推辞不过又迁延了一会儿。随后便有各色人等找他诊脉,大病小情、内伤外伤、儿科妇科。许初自然是各个用心,不知不觉大半天就过去了。

  宋星弁一直跟着他左右,此刻便止住众人说到:“我要同遂之先生出去喝酒,大家散了吧!”

  还有闻讯而来的,一路上也全被宋二公子挡开了。

  出了门,宋星弁施施然一礼:“让遂之见笑了,请莫见怪。上次你走后,合府上下均知道你为家母治好了多年眼疾,叹服不已,因此今日见你重来,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出来相烦,实在抱歉得很。”

  许初心想,这宋二公子不仅人生得风流俊美,为人又周到有礼,并非浪荡公子一流,也难怪这么多人倾心于他。

  “不敢不敢,能够略效绵薄之力是许初之幸,宋二公子不必客气。说句实话,今日所见诸人症候,最危急的是嫂夫人的胎像,别的倒都不急在一时。”

  宋星弁听了也脸色凝重,请他再来复诊。而后又邀请他同去喝酒,许初推辞,宋星弁笑道:

  “刚刚众人都听见了,现在我调转回去,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还请遂之周全则个。”

  许初只好随他同去,宋星弁一口一个“遂之”叫得顺嘴,还让他也不要客气,以名相呼。

  “我跟元朗是多年的好友,蒙他惦记着家母的痼疾,荐了遂之先生给我,说你师从江湖神医余逸人老前辈,是个杏林高手,又说你人品极好,格外知礼。我本当他是中间人一贯的溢美之词,不想这几日见了遂之,只觉得他的赞词还不够,可要我再说些什么,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了。”

  宋星弁语调悠悠然的,令人有种亲近之感,明明是常见的客套话,却让人觉得是出自肺腑。

  “元朗说他一见之下就决定认了你这个朋友,既然如此,如蒙遂之不弃,以后你我也是朋友相待,如何?”

  许初自然答允。见他再不提上次那封书信,便以为他绝了那个心思,心中轻松不少。

  “前些日子听闻枕霞山庄有些异动,本想去看看元朗,想来他忙着善后,便打算迟几日再去。倒是听说他新得了个佳人,每日形影不离,真是奇事。遂之见了没有,竟是什么样的绝色,让咱们陆大庄主改了性子?”

  许初苦笑。绝色恐怕算不上,然而长了张酷肖故人的脸。若说陆元朗改了性子,许初看来倒是未必,焉知他从前自守不是因为未得意中人之故呢?

  也只好附和着点头道:“确实是个有清韵的。”

  “下次我定要见见。这元朗啊,原来过得也太清苦!这蓟州城中连个屠户还纳一房小妾,他近些年竟然——”宋星弁觉出失言,忙遮掩到:“不说他了,遂之今后有何打算?”

  许初如实相告,宋星弁立刻替他打算起来:“若要如此,最要紧的是找个好的店面。遂之医术自然无话可说,但是于这经营之道未必精通,何况那也是需要人脉的,最好的还是找个经理人相帮,另外伙计丫鬟等也得安排好。遂之放心,我自然替你筹谋。”

  许初还未道谢,宋星弁忽道:“对了,你这些话可告诉元朗了?”

  陆元朗虽然知道了,但确实不是他告诉的。

  “不曾。”

  宋星弁笑道:“那太好了!要不然这等人情还轮不到我来做呢。你便休要告诉他,一切有我呢。”

  许初谢过了。“今年适逢武林大会,我一向想要去看看,因此便不急,待我从豫州回来,再来烦请星弁,如何?”

  “没问题!今年家父和家兄同去,留我看家,正好可以料理这些事。”

  宋星弁带他去了蓟州有名的酒楼,在二楼当风而坐,等菜时宋公子凭栏而立,就引来多少目光。

  后来每次许初去凌霄阁,宋星弁都要带他吃吃逛逛,想来家中事务有其兄打理,宋二公子闲散得很,才有心思出来招摇,到处惹人眼目。

  虽然这么想,但许初并不讨厌他。宋星弁行事坦荡,待人体贴,更兼形貌出众,于是招摇都成了潇洒风流。

  前些日子许初去裁缝铺做了几身春衣,原本他随师父隐居,所着都是素衣,许初又不喜张扬,没在打扮上用过多少心思。近日来天气晴暖,上下人等都着了鲜亮衣服,尤其是陆元朗换上单衣后更显得挺拔潇洒,看得许初也不觉动了心思。

  那裁缝还嫌许初选的素,非要给他推荐几匹花样料子,许初看了便觉得穿不到自己身上来,只有一匹青莲纹的留下了。

  等衣服做成一看,确实还都是那么素净,只这件青莲纹的有些新意。

  许初换上了去给陆元朗诊脉,被灵雪告知说人在花园里。去了时远远就看见陆元朗坐在凉亭上,手上闲闲翻着一本图谱,眼睛却遥望远处。

  陆元朗安闲自在,眼角带笑。许初随着他目光去看,看到郑昭月正在草地上放风筝。

  春风和煦,春光融融,许初却忽然觉得一阵冷风直灌进心口,悔不该这么早就换上单衣。

  陆元朗看到了他,显然也看到了他的新衣,目光上下一扫,请他坐下。

  只这一眼,许初就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元朗最近感觉如何?”

  “日有起色,只是比起那夜之前还差得多。原以为已经大好,不想又遭了这场风波,添了新伤,累及遂之又要为我操心。”

  仰头看着风筝笑的郑昭月回头看了他们几次,少年的目光倔强坚韧,带着一种谁也动摇不了的痴迷。

  许初只觉得那目光刺得他生疼。

  那天少年坐在陆元朗的马上,被他圈在怀里招摇过市,其间扭过头看陆元朗的脸色,眼神中的崇拜虽不比今日,但也足够使路人皆知了。

  许初想,谁能拒绝得了少年人这样的目光呢?又有谁能拒绝陆元朗的怀抱呢。

  瑞迎动手的时候陆元朗将他揽到身前,只有那么一瞬,许初尚且觉得难忘,好像夜色都被点亮了。

  他看到过郑昭月围着陆元朗给他展示自己的新衣,一件件比在身上问哪套好看,也看到过郑昭月因为陆元朗不喜欢几句戏词而现场改编,问他最喜欢哪一段。

  少年的情意是那么直白而热烈,取悦于人的意图不用任何讳饰。

  许初看到陆元朗的视线飘得比风筝还远,并没有落在少年身上,就知道郑昭月也将有心碎的一天。

  他是明知陆元朗对顾瞻的深情还一往无前,郑昭月是枉受了一番温存将会恍然梦醒,很难说谁的心会碎得更彻底。

  “元朗的心病如何?心口冷的毛病可好些了?”

  “还是那样,自那夜之后似乎加重了一些。”

  许初默然。前些天他还对这病症讶异,现在就已经身受其痛了。自那一夜起,他的心口也一样地又冷又紧,现在他看着陆元朗,仿佛看到他胸口的洞,和自己的洞一模一样。

  “是许初无能。”

  “遂之何必自责,”陆元朗扭头看他,安慰似的笑了,“你我都知道这病从何而来,岂是遂之能够治好的。”

  许初默然良久。

  “遂之能将两次内伤为我治好,已经实属不易。有些事原本不是病,是命啊。”

  “医书有云:我命由我,不在于天。百病风邪等,多源自恣意极情,因此白白损耗。如果思想无穷,神将结于体内,因此生烦。短时或许无法察觉,但天长日久损耗气血不少。我见元朗起居劳动均合时节,唯有这思想一节——恐怕不利于养生之道。”

  “遂之啊……”陆元朗叹息,长长的停顿令许初紧张,“我寻不到人,只好捉个影子了。鄙人声名如此,我也不甚在意。倒是遂之要想着避嫌,不然带累了你的清名,若叫一些小人传出闲话,也白白玷污了你待朋友的一片诚心。”

  许初一愣,抬头正对上一道凝重的目光。陆元朗曾说过,对明白人用不着多废话,现在他是非要自己当这个明白人了。

  朋友就朋友,许初心想,他原也不敢做别的梦。只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已经足够好,没想到陆元朗竟已洞若观火。

  扯开一抹苦笑,他缓缓说到:“许初明白。”

  晚上睡不着,左不过去看看马儿吃夜草,这一夜不也就过去了吗。

  陆元朗白天往往到花厅或正堂中去,郑昭月仍待在房中。他没有亲朋故交,许初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的一个人的时光。他二人就在同一进院子中,却鲜少照面交谈。

  这一日郑昭月却突然拦住了许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