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出村的人不少,一早走的是石冻春、周子舒、温客行和路塔。

  临行前,陆明琅习惯性地往石冻春的包裹里挪道具,石冻春眼见那个包裹像是被吹胀一样鼓成气球状,哭笑不得:“陆姐,不用带这么多。”

  “本来想让叶白衣跟你们一起去的,结果周子舒非说人多扎眼……”陆明琅嘀嘀咕咕。

  “周兄也没说错,叶前辈的白衣服确实很扎眼啊。”石冻春好笑道,“况且我们先前对上过毒蝎的三大刺客,他们什么实力,我们都有数。”

  陆明琅哼了一声:“毒蝎不是还有什么药人么?”

  “药人啊,毒蝎手里这会儿应该没有太多。”石冻春说,“我先前在梁溪就送走了一批,时间太紧,蝎王来不及制作新的。况且若是有大批人死了,典当行这边一定会接到求助。消息没递过来,那应当暂且无妨。”

  他看陆明琅还有些担忧的样子,笑道:“还有路塔呢,他和乌兄学的蛊术,武功也不差的。”

  陆明琅终于放弃挪道具,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客厅里……那一排蛐蛐罐。

  石冻春一个激灵:“我不会装备蛐蛐出门的,只有这点不可以!”

  毕竟装备促织不能用促织罐的。

  陆明琅遗憾道:“行吧,本来八败加30福缘呢,但你的八败也送给成岭了。”

  于是终于一挥手放人出行。

  出村前,石冻春去了一趟村内的看守所。那里头现在关着一个外头潜进来的贼人(经过陆明琅系统判定,这人也是毒蝎的成员)和龙孝。

  石冻春不喜欢杀人,但龙孝已经用完了他最后的机会。

  他将人带出村外,在山脚的林间把他们眼睛上蒙着的布摘下,轻声道:“龙孝,上回我手软放过了你,如今不会啦。”

  龙孝的嘴还被死死堵着,一双眼睛瞪着他,眼底全是阴冷的憎恨之意。

  温客行叹道:“阿春,你也太心软了,放过这等小畜生做什么?”

  石冻春摇摇头:“不是我心软,是我……当时还没胆子下手。”

  而后一念之差,让龙孝勾结上了赵敬,传出去了药人的制作方法。这四年多,也不知毒蝎用这法子害了多少人。

  他心底有些难过,而后拔出湛卢。这把剑已经被陆明琅重新修理过,如今耐久度也是满值的。

  但周子舒和温客行比他更快。

  白衣剑和折扇瞬息之间收割了两条人命。周子舒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脑袋:“阿春,你既然不喜欢杀人,这事儿我们来就好。”

  石冻春“欸”了一声,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他后退一步,看着路塔熟练地往那两具尸体上洒了药,不多时便地上便只剩白骨。

  这之后,他们骑上典当行送来的马匹,一路朝着周子舒所说的方向去了。

  七爷和乌溪是日上三竿才带人离开的。

  太吾村的药物储备还算齐全,但要给周子舒拔钉,到底还是需要额外再准备些东西。温客行他们所谋之事尚需一段时日,他们便干脆回南疆去,为之后的治疗做一些准备。

  他们之后走的是章九。

  她身上带了高崇和张成岭写的信,要去大孤山派。周子舒听说石冻春让她去大孤山派照应高小怜,便干脆让高崇额外写了信给沈慎,也好为之后的布局多埋一颗钉子。

  章九虽然已经放弃石冻春的事情,但这会儿看到周子舒还是颇有些敌意:“周公子,您也不怕我把事儿办砸了?”

  “此事于阿春也十分重要,你会么?”

  章九:“……”

  她咬牙:“九娘自然不会辜负石公子的信任!”

  他们这么分三波走了,留在村里的陆明琅难免紧张。

  往日石冻春虽然也不常驻村子,但也没肩负这么大一个任务,更没有如此凶险的事情。陆明琅回自己的院子坐了一会儿,连狸花都顾不上,又出门找了贺寻,让他寄封信给典当行那边,有消息务必都传回来。

  又问:“成岭他们那边怎么样?”

  贺寻回答:“成岭今日带高崇去见龙老了。听高则说,龙老一开始把他赶出门了,还是成岭帮着求情,龙老才肯见他。”

  陆明琅一奇:“龙雀不是说他一直觉得高崇是无辜的吗?既然也得到佐证,这会儿怎么又……”

  贺寻咳了一声:“大约是因为温公子的事情。龙老先前担心叶前辈还不肯放过温公子,总找机会和叶前辈一起喝酒,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开始觉得五湖盟当年没帮着一起保护甄大侠也很可气,就……”

  陆明琅歪头:“那你怎么想?”

  贺寻习惯了陆明琅有空没空的考教,这会儿思索了片刻,有些困惑:“陆姐,你是觉得这事儿不该怪高崇么?可他们当年没有勇气站出来和容炫共担罪责也就罢了,连甄大侠一家的事情都未曾出手相助,我觉得他们也很可恶。啊,当然,成岭的爹爹那时候被打断了腿关起来了另算。”

  陆明琅失笑:“我没这么说。”

  她伸手揉了揉贺寻的脑袋:“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是很复杂的。高崇他们以前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后来也不敢出手相助甄如玉他们,这些行为应当在道德上得到批判。”

  “但事实上,天底下有相当多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逃避自己害怕的东西是人的本能,敢于迎难而上的终究是少数。”

  “就比如你,促织决斗让你和阿春的八败打,你肯定会选择立刻投降吧?”

  贺寻挠头:“陆姐,你这是偷换概念啊。我手里的促织怎么可能打得过八败?而且斗促织而已,斗不过就斗不过了;高崇他们不救人,甄大侠他们可是没命了!”

  “嗯,我是在偷换概念。”陆明琅承认,“但是其实这些东西,本质上是一样的。在面对困难的时候,选择面对、选择放弃,一个因素是勇气,另一个因素就是你做选择时所需要支付的代价。”

  “代价?”

  “比如高崇。他当年要支付的,是他自己的名誉、地位,乃至整个五湖盟的声誉。他不肯付出这代价,于是他逃避。对比一下,你放弃促织决斗,什么代价都不需要支付,阿春可能还安慰你,说日后一定给你捉一只好的来。”

  贺寻脑袋灵活,已猜到陆明琅要说什么。

  “贺寻,日后若是太吾村或阿春出事,你肯迎难而上么?”

  石冻春不知道陆明琅这会儿在村子里道德绑架贺寻。

  他们这一行求稳求快,半日时间便赶到毒蝎的一处据点。

  温客行的武力值不消说;周子舒这会儿有陆明琅的药压制伤势,能发挥九成的功力;石冻春么……他早上出发之前,被陆明琅塞了一嘴的人参果。

  人参果,食物/素食,绝·二品,使用效果:力道+125,精妙+125,迅疾+125。

  毒蝎一处据点至多不过有六七只蝎子,哪里敌的过这三人联手,几回合就被全数放倒,而后被路塔轻轻松松掏出了所有他们知道的情报。

  毒蝎的总舵在梁溪附近的平江,蝎王并四大刺客都常驻在那儿。除开这几位,如今还有鬼谷的无常鬼、开心鬼、急色鬼和黑白无常在总舵,他们麾下的一众小鬼驻扎在平江外的一处山谷中,同样听蝎王调令。

  听到这消息,温客行冷笑了一声:“老无常这算是栽了。他自以为搭上赵敬这条线能和蝎王平起平坐,这会儿却被当成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卒子。”

  石冻春却听得心惊:“这江湖上有人服赵敬的,自然也有人不服的。如今毒蝎和鬼谷那么多鬼听他的号令,他大可以将不听话的全暗中杀害。咱们得尽快了。”

  周子舒宽慰他:“别担心。赵敬的计划如今被破坏不少,高崇一日未死,五湖盟便有许多人还不肯归顺赵敬的。杀人动静太大难免暴露,他这会儿还不敢轻举妄动。”

  石冻春“嗯”了一声,盘算道:“毒蝎那边,四大刺客我们见过三个,金毛蒋怪大约已经被赵敬找理由放出牢外了,不知道剩下一个是什么人?”

  周子舒说:“毒蝎四大刺客,除开金毛蒋怪,你那天对上的是俏罗汉,我对上的是毒菩萨。前者以双刀出名,后者擅长使毒,实力都算不上什么。剩下一个是魅曲秦松,擅使音律惑人心智,自身武功比前几个还弱些。四大刺客算不上什么,老温一个人便能收拾。”

  石冻春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诶,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啊:之前周兄说要等赵敬让毒蝎和鬼谷在江湖上生些事端,才能引动少林寺主动召开英雄大会;但我们此行难道不是为了先把毒蝎和鬼谷那几个不听温兄号令的恶鬼收束起来么?”

  他这问题问得路塔都惊讶了:“石大哥,你不知道呀?”

  石冻春:“……嗯,之前没想到。”丢脸了。

  周子舒笑了一声:“你先前没追问,我以为你已经想到了:我和乌溪借来路塔,就是为了这事。蝎王那操控人的法子应当就是南疆的蛊术,这蛊路塔也学过,只是没什么机会用,这回刚好让他练练手。”

  他看石冻春怔住,扯着人往屋外走了几步,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习惯这些。但路塔是大巫的传人,这些东西他们世世代代学习,此番至少算是用在正事上。”

  石冻春点点头:“我知道。”

  他扭头看了一眼还在和温客行说话的路塔,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

  接下来,四个人一路朝着平江去,沿途端掉两个小据点后,一路势如破竹闯入了毒蝎的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