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之前,张成岭还有些忧虑:“师父,会不会又有刺客来抓我啊?”

  周子舒回以一个在石冻春眼里宛如“呵呵”的笑:“四大刺客来了三个都没能讨得好处,这几日内怕是都不会来了。”

  太湖派一个弟子跟上来想要陪同他们一起,被温客行挥手赶回去:“这位少侠放心,咱们就出去稍微走走,不会迷路。”

  等走了几里路,望见碧绿的湖水后,张成岭的忧虑顿时全抛开了。

  他从小在镜湖山庄长大,见惯了湖上风光,这会儿却觉得太湖也别有一份美感。

  远望着天水一色,近来因为逃命和追杀而起的那些焦躁渐渐散去。

  石冻春低头看张成岭情不自禁嘴角翘起的模样,也跟着笑了一声:“想去湖上游船么?”

  三白山庄自家就有好两艘画舫在。要石冻春说,这可真不愧是娶了浙西观察使之女的凤凰男。想到这点,又想到赵夫人去得早,他在脑内靠着现代狗血文设定思考了一分钟赵敬是否可能是个恶人,又暂时把这事儿抛开。

  这艘船的名字叫做满庭芳,船上的侍女足有十多名。张成岭看周子舒点头应允了,便跟着一位侍女姐姐跑去外头看风景,留下石冻春、周子舒和温客行在室内。

  今天日子正好,头顶的太阳不晒,湖上吹来的风也不凉,石冻春在窗边坐了会儿,竟然觉得自己的壳子有点蠢蠢欲动。

  ……嗯,考虑到他本人学的是小提琴,这会儿对着一旁琴师的古琴垂涎绝对是壳子本能的错。

  他的跃跃欲试有些明显,温客行很快察觉到:“怎么,阿春也会抚琴么?”

  石冻春肃然:“实不相瞒,师门四艺大会我是夺过魁首的。”毕竟事件奖励很不错嘛。虽然他当时最觊觎棋艺给的反击属性的衣服,但他这个存档的第一年应该拿的是琴艺第一。

  一旁的琴师立刻站起来躬身立于一旁,石冻春欢快地坐下,双手按在了琴弦上。

  是一把好琴。

  在太吾村时,陆明琅曾经让太吾典当行的人在外头替他定制了一把琴,桐木制的伏羲式琴,看石冻春闲着没事就偶尔指挥他开个露天音乐会。

  据陆明琅在属性面板中观测到的,村民听完音乐会之后的音乐造诣还会提升……

  琴音淙淙流泻而出,一旁的琴师目露惊色,情不自禁站直了些。

  是《阳春白雪》中的《阳春》。

  石冻春刚开始尝试自己的四艺技能时,陆明琅曾经评价过:“不然你放任壳子本能操作吧。你睁着眼弹琴,弹完之后村民音乐造诣都不涨。”

  石冻春为此郁闷非常,花了点时间来逐渐掌控这种本能操作。棋艺还好,这本来就是计算力加灵感的东西;琴、书、画三项,他在第四年才终于慢慢和自己磨合完,并且得到了陆明琅一句“行了,你可以睁眼弹琴了,不过村民的属性已经足够入驻琴舍了。”

  这谱子是他当初根据壳子本能扒下来的,一开始扒的五线谱,然后对着古谱的记谱方式一点点认,最后壳子自带和这边时代流传下来的琴谱都背的滚瓜烂熟。

  无他,没有电脑手机psp的时代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这会儿一心想着外头的春景,弹起琴来也颇有些万物知春、和风淡荡的意味,温客行不知不觉坐直了,周子舒也大为惊诧,显然不清楚石冻春还藏着这一手。

  一曲弹毕,他松开琴弦站起身来,习惯性转头:“陆——”

  啊,忘了陆明琅不在了。

  他这次是年后就离开太吾村的,算起来已经三个多月没回去了,怪不得手痒。

  没有了陆明琅的系统直观感受自己琴弹得如何,石冻春难免有些忐忑:“呃……”

  “冲和雅淡,不可铅华。”琴师上前一步,深深一躬,“公子这一曲深得《阳春》之意,实在难得。”

  他是三白山庄花大价钱雇来的琴师,平日里也自矜于琴艺高超,只是今日听了一曲《阳春》,顿时觉得自己还有许多可以努力的空间。

  石冻春显然也听出这位琴师便是昨晚洗尘宴上的那一位,顿时心生遗憾:如果是自由人,那他就可以考虑邀请他去太吾村发展。陆明琅的太吾村基建这几年越发兴盛,对比而言,缺人成了个极大的麻烦。

  他回了一礼,想说一句“谬赞”,又觉得自己琴艺都靠着作弊器拉满了,这会儿还自谦简直等同于自大。

  遂挠挠脸:“那一起进步啊,改日我再来找你较艺?”

  弹了一支曲子,手痒的感觉总算是没了。石冻春走去门口看了眼,就见成岭还趴在船边赏景。

  这孩子是真静得下来。换成他赏景,看一会儿可能也就要觉得无聊,继而开始怀念有手机可刷的日子。

  “阿春,我才发现一件事儿。”温客行慢悠悠地说。

  “什么?”

  “你原来也藏了许多惊喜在这幅皮囊下。”温客行说,“除开弹琴,你还有什么会的?”

  石冻春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年新增的古代技能,沉吟道:“琴棋书画是师门传授的,厨艺我也会一些?”

  这年头会下厨的男人可不多。周子舒想起先前被石冻春开膛破肚的那几条鱼,微微挑眉:“这侠隐阁连这个都教?”

  石冻春结合游戏剧情肃然道:“主要是我拜师当晚睡不着,舀光了门中的井水,从此和食堂大……姐姐结下了深厚的不解之缘。”

  ——其实是宅不住整天出门乱跑又嘴刁,于是生生逼着自己把陆明琅开外挂做菜的步骤都背下来了。

  温客行也跟着挑眉看他。

  石冻春继续严肃了三秒钟,然后憋不住笑起来:“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主要还是我自己嘴馋。”

  他们在船上继续吹了一会儿风,而后带着心满意足的成岭去了附近的酒楼。这里的厨子手艺比不上三白山庄的,草草吃了一餐后,下午又带着小朋友去茶楼听了说书。

  茶楼这会儿讲的是改良版《射雕英雄传》,因为陆明琅和石冻春凑在一起回忆了半晌,也不确定他俩一起回忆起来的剧情是不是准确。

  “黄药师喝骂:’干什么?‘左袖挥出,拂开了黄蓉掷出的一把金针,右手反掌便往她肩头拍去。这黄蓉’哇‘的一声,立时便哭了出来,叫道:’爹爹你打死我最好,反正我宁可死了,也不嫁这坏东西。‘”

  张成岭显然也听过这部书:“是金先生的《射雕英雄传》!我可喜欢郭大侠了!”

  温客行倒是没听说过:“这是什么书?听着像是讲江湖中人的。”

  “讲的是个少年侠客闯荡江湖,守家卫国的故事。”周子舒道,“这位金大侠大约是位高人隐士,不然怎么讲得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样的话来?”

  “少年侠客,想必意气风发。”温客行不以为然。

  堂下正讲到丐帮洪七公从海上赶来。这位说书人功底颇深,一段书讲得抑扬顿挫,时不时便有阔绰的听客扔块碎银子下去。

  “怎么还有丐帮?”

  “温叔,你不知道。”成岭赶紧说,“书里的丐帮帮主是个好人,和黄鹤不一样的!”

  他以前在镜湖时不好好练功读书,平日没事就去越州城玩儿,常常让仆人带他去听书,这《射雕英雄传》已听完了一整本,这会儿滔滔不绝说起来,竟还有些头头是道。

  温客行听了一会儿,忽冷笑一声:“这书中的江湖倒正派人不少,可惜书外却不其然。郭靖这遭遇,也不过是因他是这本书的主角,才有这许多机遇。倘若他当年还未长大便被害死在那什么村子里,这故事便没了。”

  石冻春有些惊讶:“温兄,这只是个故事。”

  他还想说什么,却察觉周子舒的手在桌下按住了他,于是住了口,听着周子舒转移话题:“旁的不说,这书中许多武学却很有趣。什么落英神剑掌、弹指神通等等,我记得江湖上还有个小门派擅使暗器,假模假式改动了自家的暗器手法,从此称之为’弹指神通‘的。”

  张成岭顿时张大嘴:“他们竟然学黄大侠的武功!”

  石冻春忍不住逗他:“黄药师有’东邪‘之称,行事亦正亦邪,你也喊他大侠?”

  张成岭下意识反驳:“他这叫离经叛道!”

  石冻春笑了:“确实,听这部书的人少有不喜欢黄药师的。”

  他捧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又从桌上的瓜子盘里倒了些瓜子来吃:“诶,还挺香。”

  这样消磨了一日回去,张成岭才想起来书只看了个开头,登时耷拉下脑袋:“明天还是读书吧。”

  又没精打采问了一句:“师父,您今日愿意收我为徒吗?”

  周子舒见他玩了一日还能想起念书,心下暗赞:“收徒之事先不说,明日你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可先来问我。”

  他这算是半松口了。张成岭脑子转过弯来,立时惊喜道:“我明白了!我明日一定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