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杉杉来了]余生请多指教>第33章 旧事

  韩宸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桌上摆着的几张照片,大概是年头有些长了,相片看起来有些旧,但是被保存的很好。

  几乎都是肖芜和父亲的合照,我用眼睛搜寻了好一会儿,才在桌子的边角处找到了这位于我而言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肖夫人――肖芜的母亲。

  坦白来说,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的。

  照片上的女子笑意轻扬,似乎是刚出哪里回来,背着大大的双肩包,一身简单的运动服,略微仔细的看,还能看见额角些微的汗珠,大约是长时间接触阳光,皮肤并不是那样细腻的白。

  可是,我还是觉得她那么好看。

  并非是那种被养在花园里精心照料着的精致的美,而是那样神色飞扬着,健康的美。

  她几乎不像是肖家的人。

  我多少有几分出神,以至于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接着便是韩大钢琴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竟然接了,那看来是没事了。”

  我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应该有什么事?”

  对面沉吟半晌:“让我想想,哎呀呀嫁入豪门的善良单纯的女主角,被恶毒的公婆趁着男主角一时不防诓到了虎狼窝,百般刁难千钧一发奄奄一息之际,男主角及时赶到英雄救美啊。”

  他笑了起来:“薛小姐,我发现你真的很可怕,跟你说话可太费脑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套的连渣渣都不剩。”

  我有点无奈:“你不就没有上过套。”

  “套子里又不好玩”他很有些得意,“你怎么不去套肖芜?”

  我有些好笑,心道我确实没有套,但他要是知道我那样直白的问法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肖芜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想把我卷进来也好,认为与我无关也罢,总之是压根没准备告诉我什么,我看到的,不过都是他们想让我知道的。

  当然,今天或许是个意外。

  大约是把我的不做声当成了默认,韩大钢琴家有几分忿忿:“肖太太,自从认栽之后,你双标的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说起来,肖芜呢,居然这么久不出声?”

  我回头看了眼浴室:“在洗澡。”

  电话那头语调扬的老高:“大白天洗澡?”

  我哭笑不得,自然不会理他的恶意调侃:“您还有事么?”

  “我说有事你就不挂电话了?”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听得好笑,真要挂的时候却听他突然若有所思道:“柳柳,你原来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怔了一下,方才若无其事的道:“嗯?”

  “没有,不过……”

  啧,他言行无忌口无遮拦惯了,眼下这幅难得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模样倒是很解气。

  挂掉电话肖先生刚好从浴室出来,大约是听见了动静,微微掀了下眼皮:“韩宸?”

  “嗯。”

  他只穿了一件浴袍,腰间的带子系的松松垮垮,大概是懒得擦,发梢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滴着水,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又胡说八道?”

  这话我没法接,只好笑了一下:“不吹头发吗?”

  “吹风机坏了。”肖先生很是一本正经。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我去找管家拿?”

  他不说话了。

  只径自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是在不高兴什么。

  我莫名其妙的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好一会儿才有些明白过来,有些好笑的去拿了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我于这类照顾人的工作其实很没有什么经验,当然更谈不上什么技术,非要说起来,大概只有养了喵呜后的这段时间给它擦过毛,眼下其实是很有点心虚的。

  好在我面前的这位少爷似乎也不太有经验的样子,倒也没有出言抱怨什么,全程一副你看着办的大爷模样。

  我看的好笑,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比较的话,大概也没有优劣。

  头发快擦干的时候,管家推了餐车过来,说是老爷子吩咐的,让吃过饭再去见他。

  我看了眼时间,果然已经快两点半了

  大约是一会儿要去见爷爷的缘故,肖芜吃的比平常要快一些,大约是觉得我会无聊,走的时候告诉我房间里的书和其他小玩意都可以看。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翻一本旧画册,应该是自制的小东西,少了些批量的精致,多了些随性的意味。

  里面则大部分都是水彩画,大概是当时年纪小,自然不会有认真的构图之流,画的也大都是小东西,有时候是几根被雪染白的竹子,有时候是一朵将放未放的荷花,有时候是断了翅膀的蝴蝶或蜻蜓,偶尔,也会有小孩子的背影,都是些随手的涂鸦,但是颇有灵气。

  下面还加了小小的落款与印章。

  我正拿着夹在画册里的一张叶脉书签在里端详,便听身后有声音道:“怎么把它翻出来了?”

  大约是这东西和他如今的形象实在有些不符,肖先生显然有些不自在,我想笑又不敢,决定好心的转移话题:“这是用什么树叶做的?”

  “白杨”他站在我后面弯下腰来,“枫叶和桂花树叶的也有。”

  “做起来很方便?”

  “用氢氧化钠和碳酸钠把叶子煮过,拿刷子把叶肉刷掉就可以。”

  屋子里还没有开灯,便只有傍晚的斜阳把天空晕染成了大片的橘色,他直起身来去桌子上倒了一杯水:“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爷爷不喜欢这样玩物丧志的事。”

  我翻画册的手顿了一下:“所以这些是和……”

  我犯了一下难,按理来说,肖先生的父亲我大概是该喊爸爸的,这样独处的情况下,我偏就是说不出口。

  肖先生显然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微微挑了一下眉:“对。”

  “画册,书签,冬天开一晚上车就为带我看一场真正的大雪,周末要陪我种稀奇古怪的花草”他喝了一口水,“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时间,明明肖氏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

  我觉得喉咙被梗了一下:“有这样的爸爸肖先生很幸福。”

  “大概吧”他把手伸给我,“现在的天气散步刚刚好。”

  太阳又落下去了一些,夏日的气息虽然日渐逼近,小花园的傍晚仍旧凉爽怡人,确是很适合散步的。

  我望着那一小片鸢尾,心里斗争半晌才终于开口:“好像没有见过肖先生的母亲。”

  他显然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才略微露出了一点笑意:“还以为你不会好奇。”

  “肖家和陆家本就是世交,门当户对,商业联姻,大概也算自然而然吧。”

  肖芜的母亲是陆家的小女儿,陆忻,陆家既和肖家是世交,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只是到了陆忻父母那一代,已然有了衰败之势,再加上两个儿子不成器,如今倒是只剩个空壳子了。

  据说前几年陆忻的父母,也就是肖芜的外公外婆相继过世了,肖芜又是从小跟在肖老爷子身边长大,与那边实在谈不上多少感情,故而我也只在肖芜的安排下象征性的与他这两位舅舅见过一面。

  这般想来,陆家会和肖家联姻也就很好理解了,毕竟,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扶持,自然放心许多,虽然,肖家想要的是什么,我却是不得而知了。

  这样合情合理的推测,可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又是为什么?

  “他们结婚的第二年便生下了我,也算是对肖家有个交代了”他又笑了一下,“这应该就是所有人知道的全部了。”

  我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踏入了什么私密的领地,偏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掉头离开,只得硬着头皮问下去:“其实呢?”

  “陆家这两代都是垮的,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但陆忻应该是个例外”他并没有用母亲相关的字眼称呼她,“她从小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千金小姐,做过战地记者,在非洲拍过斑马和狮子,去看过尼加拉瓜大瀑布,也尝试过登珠峰,现在或许在澳大利亚研究袋鼠吧。”

  我想起自己曾经在旅行时遇见的一个驴友,他说,寻找本身就是一种美好。所以才会有那些看见再美丽的景色也不会停下脚步的人,毕竟,你怎么知道前方不会有更美好的事物?

  “所以,这桩婚事,其实并非她所愿?”

  “不完全是”肖芜顺手扯掉了一根花枝间的杂草,“反正心不在此,那么跟谁结婚也就不太重要了,何况,这样才能向她父母交代。”

  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违和感从何而来:“这些,肖先生的父亲也是知道的。”

  “当然,连一年后生下孩子便放她走的协定都是他提的”肖芜勾了勾嘴角,“所以她从来不用管其他人的非议,肖家的门尽可以来去自如,回来的时候会有舒适的港湾,走的时候会有人替她准备好一切。”

  “六年,我见到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甚至连车祸的时候,都是我守在灵堂的第三晚,她才从国外赶到,终于是红了眼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会感到欣慰,还是终于觉得有一点值得。”

  “所以她到死,都只会知道自己有过一个丈夫,虽然无关情爱,但也算“相敬如宾”。

  “这大概也是他只种花,不养鸟的原因。”

  因为,害怕鸟伤心,也不想让自己伤心。

  我喉头梗的厉害,半天才能发出声音:“肖先生也这么想?”

  “不,我更喜欢让鸟心甘情愿的待在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