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来离卡昂并不近,一大早启程,直到傍晚才到,到了酒店放下行李,赶去纪念馆时,参观时间早已结束,Scorpius 急匆匆地找到一家花店,绕路去了一趟这里的英军公墓,在父亲的墓碑前放下一束黄玫瑰。借着夕阳仅剩的余晖,Scorpius 凝视着墓碑上的字。

  Draco Lucius Malfoy

  June 5th, 1912 - June 6th, 1944

  Wing Commander of Royal Air Force

  Draco Lucius Malfoy

  1912年6月5日 - 1944年6月6日

  英国皇家空军中校

  严格的来说,这里并不是父亲的墓,他们至今没有找到父亲的尸骨,父亲割断降落伞时不幸割断了自己的名牌,所以,这墓碑下埋的,不过是那挂在树枝上缠着名牌的降落伞。他也不确定父亲是否喜欢黄玫瑰,只是觉得,那是母亲最爱的花,父亲也不该太讨厌。他甚至不确定父亲是否是在1944年6月6日阵亡的,只是那天是诺曼底登陆的日子,所以父亲在加来的使命也在那一天终止。对于军人而言,使命就是生命,既然使命结束了,生命也没有必要再继续。

  母亲是在父亲第一次休假回家时怀孕的,那之后父亲受了处分,再也没有回过家。所以从他出生到父亲阵亡,他从未见他过一面,仅存的也只是父亲小时候,在公学,在大学,在军校,和他入伍后寄回的家书里夹着的照片。大概是因为自己和父亲长得太像了,所以纵然从未谋面,他却觉得照片上的男人甚是亲切。抬手摸上自己的脖颈,脉搏清晰温热地跳动着。Scorpius 笑了笑,低头亲吻了一下墓碑上的名字,父亲你看,你的血还流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这里离英国太近,连天气都像极了,夕阳落下,夜雨竟然给这个初夏的傍晚带来了一分阴寒之感。鉴于巴黎也是个多雨的地方,Scorpius 养成了随身带伞的好习惯,小跑回到酒店时看见镜子里那纹丝不乱的金色头发,满意的冲自己点点头。

  加来的海滩上并未留着那些狰狞的防坦克三角锥,日出破晓,在努力穿透云层的日光下显得甚是安静平和,Scorpius 一大早醒来,拉开窗帘看见外面景色觉得心情甚好,从箱子里翻出来运动服,随便洗了把脸就到沙滩上去跑步。

  Scorpius 其实很羡慕法国人天生的生理优势,似乎无论怎样都不会长胖。他记得在巴黎和那个画家在一起时曾经放弃运动一段时间,每天一起赖床,一起吃黄油点心,一起啃法棍三明治,几个月下来,多愁善感的画家依旧英俊挺拔,而自己却是连腰线都看不到了。

  这样想着,Scorpius 一边忏悔自己过去几天的疏于运动,一边更卖力的踩着自己脚下松软的沙子,势必要超过领先自己跑着的男子。随着他靠近,前面的身形逐渐清晰,Scorpius 半眯眼睛看了一会儿,惊喜地快跑了两步。

  “你好啊!” 终于追上了前面的身形,Scorpius 试图压下自己稍微有点乱的呼吸。

  “哦,是你啊!” 黑发男子停下步伐,笑着,眼中惊喜地闪烁着。

  真好看,Scorpius 盯着那双眼睛这样想着,“好巧啊。” 说着伸出手,“Scorpius Malfoy,很高兴认识你。”

  “Albus Potter, 很高兴认识你。”

  握住的手有些冷,有些软,挺舒服,Scorpius 眨眨眼:“哦原来不是 James,也不是 Harry,是 Albus?”

  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哦,别误会,我不是跟踪你们。我是位记者。”Scorpius 赶忙解释,拿出记者证,“我只是看你的爷爷是位陆军上将,本来想上前采访一下的。”

  Albus 接过记者证看了看,无奈地叹了口气:“James 是我的爷爷,Harry 是我的父亲,Sirius 是爷爷的好朋友,父亲的教父。他太老了,患上了老年健忘症,其实在伦敦的时候他一直叫我 James 来着,来了诺曼底,大概是想起了父亲,又开始叫我 Harry。”

  “那他现在呢?好些了吗?”Scorpius 关切地问。

  “嗯,应该没事了。他留在了诺曼底,哥哥正在照顾他。从伦敦到诺曼底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了,不能再让他来这里了。”Albus 摇摇头,把记者证还给面前的金发青年。

  “那既然 Potter 先生知道了我的职业,”Scorpius 收起了记者证,“Potter 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我是位医生,”Albus 看着前面还剩的挺长的沙滩,冲年轻记者歪歪头,“继续?”

  Scorpius 点点头,与 Albus 比肩慢跑:“所以,是什么把你这样的一位医生带到了加来?还是 Potter 医生想我先说?”

  “叫我 Albus 就好,”年轻医生保持的有规律的步伐,“好啊,你先说,你一个记者来加来做什么?诺曼底登陆三十周年纪念?卡昂和巴约还不够?”

  “Potter医生果然很聪明。” 不知道为什么,Scorpius 挺喜欢 Potter 医生这个称呼,“报社要我做特别刊,既然是特别刊,所有人都去的卡昂和巴约肯定不够特别。”

  “保镖行动?” Albus 问。

  “Potter 医生知道的很多啊,” Scorpius 惊讶地看着 Albus,“对的,保镖行动。没有在加来这里的掩护行动,诺曼底登陆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

  “那些军人真的很勇敢,” Albus 点点头,“所以,你想采访当地人?目击者?”

  “不是,” Scorpius 摇摇头,“我不需要采访任何人,我比他们都清楚这件事情。我的父亲就牺牲在这个行动中,在这里,在加来,他再也没回去。”

  “哦,我很抱歉。” Albus 充满歉意地看着 Scorpius,“我相信他是个了不起的军人。”

  “他是的,在他被击落前曾经参加过六百三十次空战和轰炸任务,击落了三十五架敌机,他曾经是英国皇家空军最优秀的王牌飞行员。” Scorpius 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父亲的崇拜。

  “他葬在这里吗?” Albus 觉得任何的赞美词对这位飞行员都太苍白,逐渐停下慢跑的脚步,转而问道。

  “也许吧,他的墓在这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Scorpius 也停下脚步,环视了一下围绕着沙滩的高低悬崖峭壁,“他也许死在这里,也许被德国人抓走了,也许...” 金发男子转身看着隔海相望的白色悬崖,“也许他走了,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起回了家。”

  Albus 没有说话,也看着对面清晰可见的白色悬崖,那里那么近,近到似乎能看到在上面行走的人隐约开合的双唇,却无论如何都听不到那熟悉的乡音。

  “所以,” Scorpius 开口打断这有些伤怀的安静,声音轻松,“Potter 医生,我是仗着来工作的名义看父亲的,你呢?”

  Albus 从思绪中缓过神来,转过头看着满眼含笑的金发青年:“我也是来看父亲的。”

  “哦?你父亲住在这里?” Scorpius 好奇地问。

  “算是吧,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搬来了这里常住。” Albus 点点头,“五年前他去世,葬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