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谁?喔, 我明白了,你刚才浪费的时间就是为了陪着这位小姐?看来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嘛, 赤井同学。”安室透挑起眉毛, 看着赤井向他走来,“你还能站起来吗?这回做的不错。”

  “不要用那种好像我上司的口吻对我说话好吗?”

  赤井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 完全没有之前的神气,这也难怪。从那间屋子走出来后,他们倒是一直在迷路, 安室试了好几个方法, 结果只遵循着路线碰到了鹤丸国永。漆黑的付丧神身旁跟着某个人类,他们事先也曾进行过调查,不难认出对方的外表和已经去世的成田满一模一样。然而连宫野明美和诸伏景光都可以再次出现, 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精巧的人偶甚至拥有与本人不相上下的意志, 并没有选择留下他们, 而是将他们向前推开。

  “两位, 许久不见。”令人意外的是, 鹤丸国永居然会主动打招呼这件事。黑发的付丧神笑吟吟地看向他们, 心情大约不错,“迷路了吗?”

  赤井秀一警惕的目光扫视过来, 鹤丸无所谓地摊开手,他的脚下正踩着具被斩杀的尸体。成田满被他有意无意地护在身后,此刻探出头来:“请问、你们是鹤丸先生的朋友吗?还是说, 是炼先生邀请你们来的?”

  “哇哦。”赤井吹了个口哨, “他的记忆被篡改过?”

  鹤丸国永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中没有分毫敌意,倒是疲倦的成分多些。他好像并不怎么打算发言,成田满不解地微微偏头,听到付丧神清亮的音调,“我无意与你们为敌,如果需要领路人……把他借给你们也无妨。相应的,请不要妨碍我,也不需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审神者。”

  他的眼神好似即将去做什么令他骄傲的大事,安室透见多了这样富含情绪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担忧。

  黑色的鹤向他们行了一礼,他的态度始终平静,甚至隐含着一种能够达成目的的喜悦:

  “如果你们想要告知审神者大人,请表达我的歉意。鹤丸国永,现在决定去做完他应该做的事情——”

  他说着,轻巧地从那具尸体旁离开,但是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为了达成他的愿望,就算是刀剑相向也无妨。听不懂这种告诫就是傻子了,赤井没有贸然追上去,他打量着成田满,做工完善的人偶僵硬地注视着鹤丸直接舍弃他远去。

  “抱歉。”他对赤井鞠了一躬,“看起来我并不认识你,你是鹤丸的同伴吗?”

  “唔。”赤井思考了几秒,“算是吧。”

  成田满看上去松了口气,“炼先生说过有一道紧急逃生通道,但我不记得具体方位,所以没有办法为你们带路了——我,必须去追上鹤丸。”

  他为表抱歉,再次对他们鞠躬,然后飞快转过身,追向鹤丸国永消失的方向。他急躁的神情没有作假,似乎真的害怕鹤丸就此溜走,再也找不到踪迹。

  “炼先生?”安室透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真的制作了死者的人偶,还把他们的关系设定得不错……实在是恶趣味,我无法理解。”

  “是啊。”赤井赞同他的说法,“不过鹤丸君才是大问题,刚才的眼神才不是要去做什么未完成的事情,根本是赴死的眼神才对吧?”

  安室透眨了眨眼,愣在原地,赤井先一步与他擦肩而过。

  刹那间,深红色的警报灯光浮现在空气当中。

  “喂,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安室透怀疑地看向他,“为什么又会发生这种事情……感觉和你待在一起好像没什么好事发生。”

  “等等,这不关我的事——”

  赤井有气无力地抗议着,忽然想起来什么,神色变得凝重:

  “那两个人偶还留在里面。”

  “啧。”安室透咬了咬下唇,果断地改变方向,“我们必须带他们出去。”

  赤井慢悠悠跟在他后面,好像丝毫不担心时间紧迫,安室反倒被这种态度弄得有些火大。他回过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你在笑什么?”

  “呀……我在思考。”赤井眨了眨眼,“只是量产人偶的话,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吧?”

  “嘴上这么说,你不还是老实跟过来了,FBI?”

  安室不落下风地嘲讽着他。

  逞口舌之快好像没什么意义,不过他们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在两名人偶——姑且称之为宫野明美与诸伏景光的人偶大概还存在名为求生欲的感情,他们在通道里遇到了疑似迷路的二人。

  他们还保留有体力,这已经足够幸运了,更加幸运的是,完全分不清方向的他们,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存在的带领下,顺利地找到那条逃生通道。

  虽然赤井秀一还是没能逃过被溅一身灰的命运。

  和宫野明美酷似的女子不住道歉,关切地想要为他擦拭,可惜被拒绝。赤井一面瞥着同样头发凌乱的安室,一面向女子问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问法有点奇怪吧?”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无可奈何道。贝尔摩德望向许久未见的天空,“不在这里的话,我又能去哪里?”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路线是那位先生告诉她的,对方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大概这就是他最终的态度和骄傲了。贝尔摩德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地方,因此对他的选择倒没有什么特地干涉的必要。

  “恭喜你们——之后也没有什么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了,所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吧?”她伸了个懒腰,调笑道,“不要用那么凶的眼神瞪着我嘛,这两名人偶随你们处置,毕竟组织已经名存实亡了,记得给基安蒂他们找份好工作。”

  脑海中浮现出旧同僚在冰激凌店打工的画面,赤井用力摇了摇头,太可怕了。

  “别说得那么轻巧。”安室忧心忡忡地看向被他们强行破坏的生锈铁门,“可是他们还留在底下……是我的错觉吗?地震了?”

  “应该不是。”赤井摇了摇头,从地面传来的摇晃感当然并非错觉,也许他们都忘了自己留着去哪儿炸哪儿的家伙们在下面,“想要回去也来不及了,相信他们会解决的。比起这个,还不如去帮哀酱解决病毒的问题。”

  “真应该让她听一听你轻浮的称呼……”

  安室透感叹道。

  贝尔摩德之前也提起过,那些被感染的人类中,心怀恶意的部分正在持续扩大着感染范围。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定还真的会变成和游戏一样的生化危机也说不定,所以只好拜托地面上的势力继续进行清理。至于被感染而高烧不退的那些病患,当然是依靠灰原哀制造的血清解决。

  “他们怎么办?”安室透苦恼地看向与挚友一般面庞的人,“也不能说是同一人……身份方面还有些问题,如果让他们到家人面前……”

  “放心,不会那样的,而且总有办法。”赤井悠哉地从口袋中翻找出他居然没有丢失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烟,“唔,要回去看看清光他们吗?”

  安室透的目光在宫野明美和诸伏景光(的人偶)之间切换,觉得赤井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的地方,他怀疑地打量着FBI,“你——我还以为碰到他们的事情,你会像之前那样急躁处理的。老实说,我有点你和阿恭学坏了的感觉……哇,这感觉超不好。”

  “嗯?我以前也没那么急躁啊?倒是某人经常不问情况冲上来揍我。”赤井耸了耸肩,看起来松了口气,他将什么东西抓在手中,空出的那只手整理起乱掉的头发,“恩怨一笔勾销,你说过的对吧?”

  安室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嘿,你居然愿意取下那件针织帽?”

  贝尔摩德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兀自震动后便恢复平静的地面,没有塌陷简直是奇迹了,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咳、唔——我有种打喷嚏的冲动。”草薙愣了几秒,“有人在念叨我吗?”

  “最有可能念叨审神者大人的那位在这里哟。”

  三日月事不关己地笑道。

  紧贴着掌心的玻璃器皿内,液体无声地翻滚出淡色的气泡,人类大脑外形、记录着情感与记忆的部分还是默然不言。和它叙旧是没有意义的,连接在机器上的线也许在传输信息,机器发出偶尔的光芒,很快又回归沉寂。

  “请毁了它吧。”草薙向后退开,“最后却没留下什么遗言,太无聊了。”

  “了解。”

  一期一振横刀向前,将所有力量倾注在刀刃之上。

  草薙抚摸着没有积灰的机器顶部,“不过——如果是那种会炸开的设定就完了,但是没有其他好办法吧?总不能取出来放在锅里——啊,等等,好像有能够取出来的按键。”

  “审神者大人。”一期一振的神情略微变得严肃,“考虑到那样的可能性,果然还是请审神者大人先离开地下……”

  他的语音未落,空旷的空间中响起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混合着各种各样呼之欲出的哀嚎。付丧神清楚地意识到,这并非发生在当前空间的事情,然而,扭曲的瘴气渗入精神的感觉,仍旧足够让他们觉得不快。

  “鹤丸君。”三日月从身处的黑暗中走了出来,难得口吻严肃,“鹤丸君在做些什么。”

  草薙敲击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按键上,试图操纵营养瓶,在琴酒觉得他大概会直接按到自爆按钮时,玻璃瓶内传来齿轮扭转的声音。淡色的液体被亚索封存在刚好容纳下大脑的器皿当中,外层的玻璃打开,小了不止一倍的器皿平稳立在其中。

  青年抱起它,“如果直接毁坏掉会有其他问题的话,把它放到亡灵的房间如何?”

  琴酒挑起眉毛。

  “不毁坏外面,只毁坏精神的话。”草薙眨了眨眼,“很适合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