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你还没有放弃?虽然作为反派劝你回头是岸有点违和, 不过说真的, 你也该仔细思考一下了。嗯哼,我对你倒是没半点兴趣还留着, 不过是愚蠢的人类而已。”

  草薙炼玩弄着青蓝色的长发, 语气里说不准掺杂着什么样的感情,事实上他确实对一手资助自己、最终成就所有研究项目的男人始终不包含任何感情。无论是接受他的委托,或者背叛他,于他而言都是完全心安理得的事情, 男人早就意识到这点, 因此没有真的怒气冲天。

  到了这种时刻, 他反倒变得无比平静了。

  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流出来,“你答应我不会动莎朗的。”

  “放心, 我没有违背过。她一直向往着光明,你早就知道, 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唉,其他人真可怜,毕竟你这么偏心。”草薙炼长舒一口气, 倚靠着男人面前的办公桌,“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有二心, 要不是我放水,你觉得她真的有可能逃出去?感染只是意外, 我替你做了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男人不为所动, 他被那缕来回摇动的长发晃得心烦, 干脆闭上眼不去看。

  眼珠很酸涩,手脚也没有什么力气,虽然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用格斗技术杀死其他人,但是他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力不从心。比年轻时差太多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能更加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在老去,这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

  看到他不作回答,草薙炼无趣地摇了摇头,“你该不会还在伤春悲秋吧?明明是自己选择的路,你让那位女士吃下了不完全的药,自己却因为害怕而拒绝了——现在再来后悔,是否有些可笑?顺便一提,虽然你求了我这么久,但是我不怎么想把完全的药物交给你。”

  “我知道。”男人平静道,“你就是这么恶劣、喜欢随便践踏别人愿望的家伙。”

  草薙炼仿佛觉得这言论可笑似的弯起唇角。

  贝尔摩德所食用的是未完成品,本质和ATPX4869相同,都具有一定的副作用。这种药只能延缓她的衰老,维持光鲜亮丽的表面不变,然而内里的一切都在悄然腐烂,相信她本人也意识到了力量正从巅峰时衰减。至于工藤新一与宫野志保的返老还童药,将成熟的运作思维塞进小孩子的身体内,最终会造成什么结果,他暂时还没有得到数据。

  “你……”

  男人的手中握着雕刻金兽的拐杖,他骤然以杖的一端敲地,“算了,我知道你的想法。”

  直接放下尊严向对方讨要那种药物,似乎是相当困难的交易,男人忽然泄了气,拐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狭窄房间中铺设的地毯。虽说现在相当于被软禁在这里,但是草薙炼自作主张地将这间屋子铺设得足够华丽,好似在无声嘲讽对方。

  最顶端的水晶吊灯没有开启,只有墙上复古式的烛台燃烧着橘黄色的光芒,草薙炼很享受这种刻意的氛围。他绕着屋子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心情大好道,“给你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哎,你想和贝尔摩德小姐长相厮守对吗?棒打鸳鸯不是我的本意,所以这东西就送给你吧。”

  语气里简直充满促狭,男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白袍的研究者从口袋中取出一小管赭石色的液体,轻轻摇晃可见其澄澈。他根本是早就有打算,才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尽管明白这个事实,男人的目光还是不由得被它所吸引。草薙炼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才开口道,“只有一个人的量,这是给你的。”

  看到男人的手指尖颤抖,他继续道,“不过是有条件的,这里面还缺了些东西……缺了能让你获得永生的血液,你必须取到它才行。”

  那只手已经触碰到玻璃光滑的表面,为了防止体温使内里的液体变质,男人的每个动作都十分谨慎。这种谨慎看在别人眼里也许非常滑稽,不过已经不是在意这种东西的时候了。

  “你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字了。”

  草薙炼从桌上抽出一支钢笔,在五指间把玩,笑容里依旧充满恶意,“我的孩子,他的血液可以带给你永生,或许再过不久就会来到你的面前。他比我好说话多了,所以你大可尽情向他求助。”

  他说着,退出狭小的屋内,那扇厚重的门逐渐将这里与外界隔开。男人望着那条缝隙,用拐杖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向他询问:“她的那份呢?”

  “不知道。”草薙炼轻飘飘道,门逐渐合紧,“如果你愿意出让的话,就是另一回事啦。”

  他的声音完全消失,男人望着紧闭的一扇铁门若有所思。

  他本就比贝尔摩德的年纪大,又没有服用任何药物,维持着体格已经算是极限,他的身体无法避免地变得沉重,依靠拐杖才能正常行走。

  实际上,如果想要走出这扇门,方法多的是,然而他仍旧固执地想要实现那个梦想——男人将玻璃管悄悄放入怀中,他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他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身体。

  尘埃散去,余波竟然连他身后的墙壁都震荡到塌陷,巨大的裂纹攀爬在精致的墙纸之上,熄灭了两三支蜡烛。他回望其中,漆黑的空洞与充满恐怖的甬道正在延伸。男人忽然想起草薙炼说过的话,他停在原地,静静等待了起来。

  ■

  “咳咳咳咳咳咳——”

  肺里的空气仿佛全部被咳出来了,草薙总觉得五感笼罩着一层薄雾,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完全听不到任何呼唤。尝试看清楚周围也是种枉然,他几乎被这团肉块完全包裹了进去。

  黏着在肉块上的人类肢体缠住他,似乎在奋力将他下拉,贪婪地索求着某些东西。

  清脆的骨骼折断声、肌肉拧裂声后,他恍然意识到了对方想要什么。那团肌肉中混入温热的血液,然后开始痛苦地痉挛,他被挤压抛开,浑身的骨骼似乎没有一处还是完整的,紧接着,他听到混杂无数人声的惨嚎。

  那团肌肉疯狂生长,又在急速萎缩,最终变成一团腥臭的形状,再也不动弹了。只有那些被吞噬的人体还在无助摆动四肢,看起来霎时可怖。

  “果然是想要我的血液啊……”草薙喃喃自语,喉咙里都是腥甜的味道,完全不明白这样东西对它们有什么吸引力,“抱歉啦,我只愿意把它交付给我家那位。”

  他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被那团怪肉完全撞破的地下异常空旷,没有摆放任何东西,连灯都不曾安装。只有地下水偶尔从破裂的缝隙流出来,声音空灵悠远。

  骨头和肌肉回复好的同时,怪物也停止了无尽的蠕动。

  他费了好大力气适应这足以让人休克的剧痛,才从地面上站起来,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楚远处的事物,一边是永远的黑暗、还被这团肉酱堵住了一半,另一边则是亮着一点微光的景色。

  他皱起眉头,向那里摸索着前进,路上全部是天花板的残骸,小心翼翼才能全部避开。

  距离并不遥远,等到接近那橘黄色的微光,草薙才骤然反应过来,那里实际上是个房间。只不过一面墙被震塌,露出了里面的灯光而已。

  “请问……有人吗?”

  直觉上他应该更警惕一点比较好,不过刚才被肉块纠缠时,枪/支恐怕已经被对方吃掉了,草薙一时拿不出什么其他的武器。

  内里的地板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与他淌着血的模样完全不相符,桌旁似乎端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从对方的口中传来沙哑的声音,“请进吧,不速之客。”

  “——”草薙沉默半晌,还是依他所言踏入干净光滑的地面,坐在椅子上的是位怎么也算不上年轻的老者,西装革履,手中握有长杖,正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是谁?

  不是草薙炼,也不是怪物,那么可能是研究者——也可能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答案。

  “啊。”老者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西装革履,看上去倒是很有精神,眼光里隐约流露出些许锐利。草薙很确信,这与琴酒有几分相似,“原来你就是琴酒家的孩子呀。”

  他笑眯眯地看着草薙,“他大概不会向你提起我吧。”

  “啊,真是最糟糕的事态。”草薙忽然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您就是他的上司,被传言成恶鬼的组织头目咯?”

  “你还真是不懂得尊敬老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老者却没有真正动怒的迹象,他转动手杖,另一只手则向草薙伸出。身居高位多年,他的声调威严十足,“不论如何,我都想亲眼看看那孩子选择的人。”

  好像慈爱的老人正在邀请后辈,草薙却总觉得有些古怪,仿佛看到了见家长的尴尬场景。而且,说到底这次非法入侵早就该被发现了,这样平和地对话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他迟疑片刻,黑暗中传来清脆的声响,刺激着预知危险的神经。他绝对不可能记错,而老者的脸色也立即变得严肃。

  “请离他远一些。”

  利刃的寒光在漆黑如墨的世界中格外明显,琴酒的靴子踏在墙体残骸上,老者意识到他的枪口正对准自己:

  “即便是您也一样,希望您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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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哇……最近好忙真的是很抱歉,居然已经百章了!我好拖沓哈哈哈哈,努力中,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