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能原谅我吗?下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 因为我是你的——”

  青年不住地道歉, 裹着军服的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好似做这件事情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水蓝的短发下是清秀的面容, 然而,此刻五官都蒙着一层纱,无论再怎么仔细看都瞧不清晰。从近看其实有些纤细的躯体当中,赤红的血混合着黑雾滴落, 粘稠得如同加多了方糖的咖啡。

  他看着眼前的男孩,俯下身似乎想拥抱他,但在凑近的瞬间, 青年疑惑地歪了歪头。他的声音轻飘飘传入男孩的耳中:“似乎认错了, 你不是他。”

  糟糕, 要被杀了。

  江户川柯南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无路可逃, 如果是普通成年男子站在面前,他姑且还有用阿笠博士的发明出其不意的可能性。但,绝对不可能对这个人起效果, 因为他刚刚见识到青年一刀斩开足够防弹的铁质门扉。

  他手中的武/士/刀并未放下,亮眼的红色不断从那只紧紧握着刀身的手中滑下,汇聚成流。柯南观察不到他的表情, 与他对峙的、暂时划分到友方的男子不知所踪, 是受伤、逃跑, 亦或是已经宣告死亡。许多思绪挤压着他的脑海, 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青年的表情归复平静,他僵硬地站起身,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拔刀直接割掉他的头颅。那空洞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他与柯南擦肩而过,靴底在地面上留下醒目的痕迹。森田隆平不悦地皱起眉毛,指节敲击着桌面,“斯贝尔比·斯库瓦罗还活着吧?为什么不解决掉他!”

  “……”

  青年沉默着一步步离开,背影坚硬如铁,然而步美却拽了拽柯南的衣角,小声问道:“大哥哥他,刚才是不是笑了?”

  唇角扬起的弧度,似是微笑,又似是刀芒锋利,再仔细看时,青年已经走远了,浓郁的血腥味也因他的离开,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是错觉吧。柯南默念着,森田隆平靠在柔软的躺椅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原本以为要被带到哪里,但是,到达电梯的直达楼层后,森田隆平径直带着他们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这所飘荡着茶香的小房间里,三个孩子坐在质量不错的沙发上,面面相觑,他们的右腕都被扣上了据说离开就会爆炸的手镯,白色的机械每隔几秒便会闪烁红光。

  染金发的男人眯起双眼,用遥控设备打开投影仪,澄黄色的墙壁上立即出现影像。

  泛着异样铁制光泽的甬道里,出现了两个身影,其中穿黑衣的男人正在检视枪/支,另一人则抱着刀尽力挪的离对方远些,看起来像是在闹别扭。森田嘁了一声,没趣地将目光转到一边,“看样子彭格列不过如此,连我派去的那些都无法打败。”

  “不许你说阿纲的坏话!”蓝波愤怒地跳起,大概考虑到他是最肆无忌惮的,森田十分贴心地干脆为他配备了专门的保镖,高壮的男人提起他的衣服,让他无法攻击森田。少年狠狠地瞪着森田,气鼓鼓的样子倒像是河豚。

  步美发出担忧的惊呼,“为什么草薙哥哥会在这里?”

  柯南皱起眉头,没想到赤井秀一会和他待在一起,而且……喂喂,在小孩子面前就不要做这种打情骂俏的事情了吧。他余光见到步美半带疑惑,却十分专注地观测着屏幕里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试图用双手捂住染上红晕的脸,从指缝间偷偷窥视。

  他顿时觉得女性是可怕的生物。

  柯南以半月眼注视赤井秀一:虽然知道他和琴酒仇深似海,但是这么挖墙脚真的好吗。

  “阿嚏。”

  赤井秀一忽而停下脚步,淡蓝色的甬道里只回荡着他们的声音,草薙默默回头看他一眼:“请注意保暖。”

  都已经快到夏天了,怎么可能还需要保暖。赤井叹了口气,肯定是谁又在念叨他了,不过如果是琴酒的话,说不准还能让他感到一丝愉快,毕竟能膈应到他的事情就是好事。

  “不需要离我这么远吧,草薙君。”

  “因为害怕赤井先生迁怒我。”

  草薙头也不回,认真地用刀柄敲了敲眼前的铁门,门扉发出扭曲的声响,直接在他们面前洞开。这里已经是甬道的尽头,夹杂着灰尘的风从里面倒灌进来,带着潮湿的味道。

  赤井秀一望着亮着一些微弱荧光的道路,挑起眉毛:“里面是迷宫。我不记得森田有这样的爱好。”

  “这种风格倒是让我想起其他人了。”草薙抚摸着光滑的墙面,它的高度直达天花板,阻隔了视线,“虽然森田是从这里撤离的,但是找到路会用些时间,赤井先生要换个方式吗?”

  “听起来你更想选择这条路。”赤井闻言眨了眨眼,率先走入密封严实的迷宫,“如果不保护好你的话,某人大概会大发雷霆吧?”

  不,我怀疑他现在已经想杀人了。

  草薙无言跟在他身后,耳麦里是银淡淡的音调,她的情绪完全没有波动:“里面,没有水。目标在其他地方。”

  “辛苦了。”

  他轻声道。

  失去了流动的水,银无法判定最优路径,只能肯定森田确实在深处躲藏着。

  赤井在转角处停下,用裹着手套的指尖蹭去遗留在墙面的污渍,他垂眸看着右边那条路线的地面,幽蓝色的光滑地板上,不规则地散落着蜿蜒的血滴。

  “很新鲜,有人来过。”赤井捻着指尖的颜色,“森田隆平没有受伤,保镖死在电梯前,是曾经在十三楼打斗的人。”

  “左边的路倒是很干净,赤井先生可以自己选择。”草薙说着,已经走进右边的路,再向深处走时,坚固的两壁出现了细小的划痕,他怀中的太刀微微震颤,似乎在鸣动。

  赤井瞟向通体漆黑的武器,顷刻移开视线,“草薙君,你既不是我的下属,也并非同阵营的人,没有必要一直喊这种别扭的敬称。”

  “好的。”草薙头也不回,“小心脚下,秀一。”

  “……”

  赤井难得眉毛纠结在一起,“我……听错了吗?”

  “没有。”草薙站在稍前一些的位置,踮起脚比划着呈现溅射状的血液印痕,几道醒目的刀痕同样留在那里,凹陷处被黑红色浸染,“我们继续前进吧,秀一。”

  赤井沉吟片刻,“这是打击报复,草薙君。”

  “那您喜欢秀一大哥、秀一前辈之类的称呼吗?我在角色扮演这方面不是很拿手,请多指教。”

  “真亏你能毫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赤井头痛地抱怨着,手中的枪却已经架了起来,他按住草薙的右肩,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走下去。

  新的转角后并无想象中的通路,而是一团糟的废墟,切割整齐的墙体轰然倒塌,留下满地狼藉。很难想象单纯依靠冷兵器切裂这种特殊材料,但是,同样身处其中的某个人做到了。赤井俯下身检查切痕:“刀没有变钝。”

  他疑惑地注视覆盖在废墟上的黑红血液,它们还未完全凝固。赤井从中拽出一片撕烂的黑色衣角,啧了一声,“按照这种出血量,如果是人类,应该已经濒临死亡。”

  毕竟有可能是付丧神的所为嘛。

  草薙不觉得意外,他在细碎的石块里翻找着,锐利的边角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伤口,直到他从中挖出不怎么明显的金属色器物。那是一截断手,应该是假肢被砍下的部分,同样安装在假肢上的长剑已经断裂,轻轻一抖就落下细小的碎片。

  “现在走在路上还能捡手的吗?”草薙晃了晃手中的玩意儿,决定暂时把它收在这里。

  赤井秀一倒是顿时想起可能也在这个楼层的某人,“斯贝尔比·斯库瓦罗,他还活着?”

  比起感叹他是否还活着,也许无名之辈能够打败他这一点更加值得惊叹。

  虽然出血量极大,但是伤者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半分进行包扎的想法都没有,从这片废墟中走出的足迹依然是血红色的。这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行为,却让草薙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被森田使用的那名付丧神,恐怕精神状态相当成问题。

  他就是鹤丸国永的目的吗?

  漆黑的太刀没有回答这个疑问。

  赤井忽然暗下眸色,他拽住草薙的后领,青年霎时失去重心矮下一截,也正好避开袭来的亮目刀光。雪亮的白色刺入赤井的手臂,他举枪向来者扣动扳机,即使是痛楚之下,他依然没有失去准星。

  澄黄色的弹壳落了一地,明显能听到中弹者的闷哼。

  草薙反手握住赤井准备换弹的左臂,摇了摇头,“斯库瓦罗先生,是我……”

  在他来得及喊完前,银发剑客的第二剑直冲着他的喉咙而来,草薙躲闪不及,只好用还未出鞘的太刀硬生生挡下。他脖颈上多了浅红的剑风割裂,虎口被震得发麻,因这一击之力向后倾倒,余光里赤井却已经准备第二轮开枪了。

  草薙趁机转换武器的方向,剑身敲在赤井的腹部,“冷静一下啊!”

  “你到底是帮哪边的?”赤井吃痛,躲开他的连击,“这种时候就不要再那么天真。”

  “是你先开的枪好吗赤井同学,友军都飙血了。”

  草薙用嫌弃的眼神为他指明斯库瓦罗身上的新伤口,除却战斗时留下的刀痕,最醒目的就是那几枚弹孔了。一袭黑衣几乎完全被染红,能够站着已经是非同寻常的精神力支持。

  FBI的字典里好像没有坦诚道歉这几个字,赤井目光游离,锁定斯库瓦罗的枪口倒是没放下。银发剑客沉默了半晌,像是觉得没意思或者侮辱智商,放下了自己还完好的配剑,一边袖子软软地垂下。

  他看了看草薙揣进口袋,差点就掉出去的半截义肢,声音沙哑:“你为什么在这里?”

  “……呃,为了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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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两个人在一起会互怼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