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治孤力>第64章

  方绪推门进来。

  一种奇异的旋律应势流入他的耳内。他左右张望,稍后在这间颇有日式风味的便利店右上角发现了一只正在外放的扩音音响。

  此前他从这家Family Mart路过过好几次,在他的记忆里,这种店面里一般都会播放一些时兴的流行歌曲,像今天这样倒是第一次遇见。

  口绕到前台,目光在货架上逡巡一番,随口问道:

  “这里有烟吗?”

  值傍晚班的是个女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正在低头读一本时装杂志。听见方绪的提问,她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下巴,眼睛仍旧往下盯着杂志彩页,接道:

  “我们这里不许吸烟哦。”

  “噢……那——”

  “想买也可以。”女孩朝前排伸出手晃了一下,“不过劝你还是去别处买吧,这里很贵。”

  她居然这么说,方绪好奇地低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绘着洋标签的香烟盒。他拿起一个看了看,很快就放了回去:女孩没说错,这里卖的净是些进口商品,比他常吸的软抽起码贵一倍。

  “谢谢。”他向女孩道谢,感觉自己暂时还不是特别需要吸烟。他转头指了指她身侧那块温箱,“给我一份关东煮吧。”

  “喔。”女孩总算把视线从杂志上移开,“要些什么?——海带和蟹棒都没有了。”“你看着办吧,随便整点。”方绪潦草地答道。

  女孩怔了一下。她拿着铁夹的手在温箱上方荡了几下,“我没法整呀!”她的口气有点像抱怨。

  “好吧……嗯。”方绪扭头向北侧的座间里瞧了一眼,他伸直双臂,指着座间门口里隐隐露出来的一道身影,“就跟那个少年要的一样好了。”

  五支丸子好了。”她看着对方面前桌上摆的关东煮纸盒说道。

  “好啊。”

  方绪笑眯眯地点头,从皮夹里摸出两张十元面值的钞票。

  他把钱递到收银柜前去,脖子微微地后转,再次落向座间。

  少顷便陆续又有了两三个人朝那厢走去,而原先坐在里头的那个年轻人依旧纹丝不动;在他的面前,停着一盒看上去已经放了很久的关东煮。

  接过店员递来的关东煮盒子,方绪夹紧腋下的文件袋,脚步轻快地避过周围的人,径直向座间里走去。

  座间里有两排座椅,朝北的一侧前后都坐了人,朝南的玻璃墙的一侧却只有那年轻人一个坐着,乍看起来莫名孤独。

  对方应该是在对着街景发呆。方绪也不作多想,他利落地把自己手里的盒子置于年轻人跟前的桌面上,伸手拉开座椅。

  “——绪哥?”

  他一拉开椅子,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招呼。

  “嗯。”

  他在位子上坐好,动手在自己的盒子里搅拌了几回,才看向对面。

  血色。方绪沉默地垂了垂眼睛,低头吞了两颗丸子,快速盘算了一遍接下来想说的话。“现在才发现。”他说,“上一次见到你,还是新人王棋战结束时的事情了……时光。”

  他唤出对方的名字,“那也不过才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啊。”他说罢,眼睛盯着对面的人看了又看。

  对面的人——时光看着他,神情里有点欲言又止。方绪觉得他肯定会开口,所以他一时没有再说话,而是等对方发言。果然,几分钟以后,时光问了:

  “绪哥,你有事找我吗?”

  “……说是我有事也行,说是……为了别人来的也行。”方绪推开面前的纸盒,面色平和地望着他,“老师跟我说,他昨天找你谈过。

  “他还跟我说,你决定好了会告诉他的,叫我不要来打扰你。”

  时光的眼睛晃动了几下。“俞……俞老师说的吗?”

  “不然还会有谁?”方绪看着他的眼睛,座间的白炽灯把他那种平和的表情渲染出了几分冷意,时光一开始只体察到他身上好像有股不太寻常的感觉,之后才领悟到了原因:方绪现在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笑容。

  张脸上甚至隐隐有些严厉之色。

  这种严厉能让他想起俞晓旸。

  “或者说,你希望是谁?”

  方绪猝然抛出了下一个问题。时光有点接不住他的话头,他已经缺了好几天觉了,不知怎的,连脸颊都有些凹了下去,看起来非常憔悴。当下,他对方绪的提问露出了一点错愕的表情。

  “我——”

  “小亮他——”方绪低头咬了一口丸子,望着两人间空着的桌面,“今天早上已经走了。”

  他忽然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面。刹那间,时光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他反射般地问道。

  “我说。”方绪抬眼看了看他,“小亮,今天早上走了。”

  “他去北京了。”他接着道,“他应该是不想再等你了。”

  一缕细细的、散发食物香味的热气从他面前的纸盒里飘散在空中,那味道也逸进了时光的鼻腔内,仿佛是肉煮熟以后所发出来的。时光只是短暂地呼吸了一下,那股味道就爬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的呼吸顿住了,紧接着,他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玻璃墙外,已经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人流和车影竞相映在两人身侧的玻璃上,时光下意识朝外张望过去,那些攒动着的、乌压压的脑袋,像黑色的卵石那样挤在车流的滩头。

  他转回脸。双颊隐隐地发青。不久,他用拖着疲惫的嗓音对方绪道:

  “……你胡说。”

  方绪抓着一支吃剩的竹签。闻言,他的手腕也只是顿了一下。

  “哦?”他并不生气,也没有看着时光,而是转头把签子丢进垃圾桶里,回身继续挑起另一支丸子串,“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伸出无名指,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那天,是你让他不要管你的吧?”

  时光攥了攥拳头,他的眉头纠结起来。“那、那天的话,我——”

  “反正,你确实是那么说了,对吧?”

  方绪望向他。

  时光紧紧地咽下一团唾沫,他无言以对,脸上便开始一阵红一阵白。

  座间外头,顶端的外放音响里传来钢琴触键的乐音。方绪放下签子,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我听说过一个故事。”他在桌前交叠起双臂,悠悠地讲起来,“是看电影的时候听到的。”

  街两旁的路灯此时已经亮了起来,在靠近二人身侧的玻璃墙外,一对情侣互相依偎着经过。

  “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士兵,他喜欢上了一个公主。那个公主呢,就许诺他,说只要他能在她的窗前等一百天,她就答应跟他在一起。

  “士兵坚持了九十九天,但是在第一百天的时候,他放弃了。”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寡淡的情绪,“你觉得是为什么?”

  座间外拉起一阵咖啡机搅拌的声音,那搅拌声越搅越急促,发出阵阵轰鸣,顷刻间把座间里人的说话声也盖去了一多半。

  时光怔了很久,才感到方绪的提问是认真的。

  “为什么……吗?”他思索着,“因为……他害怕自己被……被对方拒绝?”

  方绪想了想,他眨了眨眼睛,答道:“可能吧。”

  “不过,对方明明说过,只要他坚持一百天,就会答应他的,并没有说过会拒绝他。”他讲,“所以,会不会是别的原因呢?”

  “已经坚持了那么久,还差最后一天而已,为什么还会放弃?”他向玻璃墙另一侧的街景看去,“最近我突然明白了。”

  时光愣愣地瞧着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犹豫般的安静。

  “即使能够坚持下来,对方最后也只是对自己报以感动罢了。”他说,“是感动——或许自己还能因此跟对方在一块儿,但这也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充其量是感动而已。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个士兵才会放弃吧。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想得到的是对方的爱,而不是占有对方,更不是对方的感激。”

  他托起下巴,侧脸流露出一些成年人的忧郁。

  “当然了。”他轻轻地、以只有时光和自己才能听得清的音调说,“他本来也可以不用在意这种事的。

  “我想这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为我一直觉得,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在渴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别的东西没必要那么执着,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适当对现实条件让步也可以……”他清了一下嗓子,“至少创办围达到现在,我一直秉持着这种观念前行。

  “想全须全尾地保留一切,在达成目标这个前提之下,其实很单薄……很困难,就像我很想作为九段棋手而下好棋,最后却不得不把精力分散给围达一样。”他勾勾唇角,“在生活里,大家都要做相似的取舍。”

  “所谓的选择,就是在很多种可能里,选择你想选的那个。有时候你会发现每个选项都很重要,而你要做的是选择更重要的那一个。

  “大概……”他用手擦了一下鼻尖,“对那个士兵来说,比起跟对方在一起这个结果,得到对方的真情才更重要吧——可以这么说:这是他的原则所在。为了这个原则,他宁可失去对方,不要那个结果。”

  他的双眼在镜片后转向时光,两枚镜片倒映出时光犹疑而惶惑的脸孔。

  “可是,这种结局也确实让人欷歔。”方绪抿了抿嘴,继续说,“我在想,假如——假如他能不那么在乎自己那些原则的话——假如他稍微懂得些别的办法,比如说——不要那么认真——可能这个故事的结局会变成幸福的大团圆吧,他自己也根本不用那么辛苦的……不过。”他失笑,“他做不到。”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时光的眼睛,“他就是做不到。”他说。

  时光微微地拧着脑袋看他。他的脸上先是一片犹疑,过了一会,他的眉目渐渐地舒开来:

  他的表情也变了,方绪看得见,它慢慢变成了间杂着错愕和惊诧的模样。“他——”时光动了动嘴,喉结在他的颈子上翻滚,“你说的是——”

  方绪无言地望着他,他没有去接时光的话茬,而是转过身,把放在座位上的文件袋捞了起来,放在桌上滑向了时光。

  “……我有点矛盾。”他交错着十指,放在胸前的桌面上,“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小亮大概”

  更想亲自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吧。”

  “不过,现在应该没有这种机会了。只是这个东西在我这里实在压了太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把它交给你才比较合适,不然,我也不知道该给谁才对。”

  时光睁大眼睛看着他,稍后,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到桌上那只滑给自己的文件袋上。他轻启嘴唇:“这是……”

  “还是年初时的事情了。”方绪的左手食指在桌上轻轻搭着,“当时新人王棋战刚开始网选,他带着这些东西来找我,希望我重新考虑北斗杯主将的人选。”

  时光刚摸到文件袋的边缘,耳边忽闻他的话,他惊诧地抬起脸,背后悚然,“北、北斗杯?”他有些失声地问道。

  “真是……烦死我了。”方绪却狠狠抓了抓头发,“我也是毫无办法啊。”他说,“要是他跟我一样,可以做到唯结果是问,那就好了。

  “要是他不那么执着就好了——要是不那么有自尊心、不那么认真、不那么计较,那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呢?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本来根本不用这么辛苦的。”

  他,不由得出声:

  “绪哥——”

  “就我来看。”方绪抬手挤了挤自己的睛明穴,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接着说道,“虽然在棋艺上来讲,小亮确实非常优秀,但他可能不算是什么‘聪明人’。”

  他无奈地笑了笑,“小亮——”他顿了一刻,“他只是在不停地做事而已。”

  “当他面临某种情况的时候,他的反应往往是去想自己能够去做什么。至于这以后——你应该很清楚,他不是那种做了事、取得了什么成就,就会到处宣扬的人,更不会为了索取回 报而去做什么。这不是因为他很无私很高尚,而只是因为他不屑如此。

  “可是……我却不能说他做错了。”

  他在座椅上正了正身姿,重新看向时光,“我没有办法那么说,尽管我的想法有时候跟他不太一样。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也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很辛苦。”他看着时光,“不过,话虽如此,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一个血肉之躯。

  “对于凡人能体会到的所有情感,他也一样可以体会得到,只是他不爱说而已。”他看了时光一会,“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他问,“有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他也会感到疲劳,也会感到难过,也会有无法坚持的时候、有所动摇的时候,就跟我们所有人一样——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想了很久,这个世界上,好像确实没有比你更能被他接纳的人了。”他说,“所以,这些……你想过了吗?

  “以及,为什么你会这样地被他接纳——你也想过了吗?”

  他的追问流露出一些迫切之意,时光朝后缩了一下颈子。这时他瞥见文件袋封口里的一角,当他隐约瞥见那里头的字迹时,他突然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格格打战。

  方绪望了他一会,说道:“这就是我现在很矛盾的原因。”

  “我也很希望能照着小亮的意愿去做,我真的希望他能自己来完成这一切,但是我知道,没法再强求他什么。”他说。

  “俞亮……他……他怎么了吗?”时光禁不住问出声。

  方绪的目光沉沉,“他只是累了而已。”他接道。

  “我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他退缩的样子。”他吸了一口气,看着时光,“以至于我差点忘了,他其实也会有疲惫的那一天。”

  他把视线歪向别处,“上午送走他以后,我想了很多。”

  “我很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察觉到这件事?如果早一点发现这件事,最起码也可以减轻他的疲惫才对,这样他至少不用再那么辛苦了……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呢?——如果不去有意识地寻找,很可能就永远不会发现进入他世界的那条路了。有的人是遵循他人的规则而活的,有的人则是遵循自己的内心而活的,他显然是后一种人。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能接纳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内心的一部分。当他想放弃什么的时候,就一定要从自己的内心割舍一部分才行。我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但对他来说一定非常痛苦吧。”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时光怔怔地仰望着他。那只文件袋坠在他手里,沉甸甸的。

  “我不知道你将来要怎么做,老师肯定也对你说过什么了。”方绪拿过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今天找你出来,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小亮打算放弃你,希望你可以体谅他。

  “体谅他没法不那么固执,更要体谅他没法对你不那么认真、不那么计较。不管他做得合不合适、圆不圆满——他都已经尽力了。”

  他披上外套,对时光点了个头,权当告别。

  时光僵坐在原位上。

  方绪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口,这厢的座位上很快就来了新的客人,他们在在座间坐成了一整排,说说笑笑着。这些说笑的声音,却好像一下子就把时光与这家店里所有的人和事物都给隔开了一样。

  笑声和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内,五分钟过去,时光仍然坐在原处,感到大脑深处好像有一条筋脉在不停地拽动,牵连起一片失重感,从他的颅内直伸入他的胃。

  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感觉。

  他不是没有失去过朋友或者至亲之人,每一次失去都会在他的体内引起成片的阵痛,每一次也都会给他今后的生活留下烙印,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可是现在,当他好像又要面临一次失去时,他能感觉到的竟然只是这股绵延不断的失重感。这一切都好像在默默地提醒他,自己曾经是拿什么来浇灌的,又是如何让自己得到了这个结果:他所拥有的一切,也不过是汇成了一片荒漠。

  他无法对荒漠产生任何情感,他只能感到浑身冰冷。

  周围传来一声声的喧闹,他蓦然惊醒,发觉手中的触感;低下头,他再次看到了那只文件袋。

  他吞了吞口水,伸出食指去拉文件袋上的绑绳。

  袋口很快就被拆开。他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一沓棋谱。

  白炽灯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吊下来,光晕笼罩着桌面。他把那沓棋谱在桌上摊开,俯身上去察看。

  前排的喧嚣声更响了——此外还有收银柜台前店员打招呼的声音。他似乎还隐约听见了进店客人的脚步在地上摩擦的声响;伸手翻页时,他嗅到了空气里粘滞的那股煮熟肉的香味。这是一个鲜活的人间,是此刻包围他的一切。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棋谱,一半的心神好像都在外界,一半又都在里边。他在心里默默记数着那一张又一张写满了字的棋谱。他认得这些棋,更认得这些谱上的笔迹,但超出他想象的是,它们竟然从他在北斗杯预选赛的第一盘棋开始一直记叙到了他在国青队二组参加的最后一轮训练赛。

  他抓着这些手抄的棋谱读了一会,口袋里突然震了几下。

  他一低头,伸手去掏手机:几滴泪马上从他的眼眶中掉了下来,他没发现。“喂?”他摁下接听键,沙哑地问候。

  “阿光,是我!”另一头,传来邓柯平兴奋至极的声音,“我现在在医院里,我跟你说啊,小范他醒了!他醒了!你听到了吗?”

  “嗯……嗯——”

  时光连声应道。刹那间,一股闷气的感觉冲到他的喉头,他用力压住声音,回复道:“我等会过去。”

  前座聚集地坐着一群学生,此刻大概是玩起了扑克。时光挂断电话的时候,正逢其中一个获胜。只见那学生高举起双臂,大声欢呼起来。

  总不能在这种地方失态。时光快速地捂住眼睛。为了挡住自己的难堪,他把自己的脸别到了对着墙的另一侧去,人也跟着暂时地离开了座位,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信步踱到了那面墙的边上。

  那是一面贴满了便签纸的墙。走到它跟前时,时光才赫然想起自己去年曾经和俞亮一起到这里来过。望着满墙花花绿绿的便签纸,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去年把便签递给俞亮时的情景。

  一股莫名的冲动突然涌上他的颅顶。

  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去翻弄,这里贴的本该是俞亮的秘密。可是,他的左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伸去。一墙的花花绿绿中,他翻检了好一会,直到一枚带着熟悉笔迹的便签落入眼帘。

  他伸手去摘下它。

  身后,聚集的学生又一次欢呼起来。这回赢的似乎是一对男女朋友,周遭的其他人都拍着手,对他们俩大声喊道:

  “亲一个!亲一个!”

  满十八岁的俞亮望着面前这堵墙,自言自语似的说:

  “那就祝我心想事成。”

  那一对男女朋友被喊得很不好意思——然而他们还是互相凑近了彼此,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

  座间里又被欢快的拍手声涨满了。幸亏这些人的阵势够大,墙角边那轻轻的哽咽声才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就着头顶的光线,时光攥紧了手里的那枚便签纸,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时光: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修改了原83章的内容,大体剧情没有变,做的都是微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