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稽海洋从没对白羽这么凶过，这一嗓子吼出来，白羽整个人都懵了，他呆了一瞬间，紧接着黄豆大的眼泪就涌出了眼眶，像是慢镜头一般，一颗接一颗的泪珠往外冒。
“你、你、你哭什么啊……”稽海洋也呆了，他从没见白羽哭过，即使面前这个人骨子里与白羽相差甚远，但只要他披着白羽的皮囊，乍然泪珠滚了满脸，任谁也无法无动于衷。
“你……你别哭，你……只要说清楚就行，你哭什么啊！”稽海洋无意义的抬起手，在对方脸前胡乱比划了两下，想给他擦擦，又觉得不妥，一时手忙脚乱起来。
他越说，白羽哭得越凶，一开始还只是默默掉眼泪，到最后居然像小娃娃一样捂住脸嘤嘤大哭，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这个变化太出乎稽海洋的意料了，他不敢再随便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大气也不敢出，只安静的斜眼偷看，看了一会，他福至心灵，找出一块纸巾递过去。
白羽手捂着脸正哭得起劲，接过纸巾擦了擦鼻涕，稽海洋默默的把脏了的纸巾接过来，又递给他一块，这回后者没有接，而是就势一伸手，抓住了稽海洋的袖子，然后把自己靠过来，变成窝在他怀里的姿势。
“喂喂……你不会是想在我身上擦鼻涕吧？”
“呜呜……”白羽抽抽噎噎的，把脸又往稽海洋怀里拱了几分。
“咳咳……”稽海洋无语望天，这家伙，倒是变得挺会撒娇的。
白羽的哭声渐渐止歇，但仍不肯起身，稽海洋的手臂都被压麻了也不敢乱动，生怕哪个动作不如意再触动了对方敏感的泪点。
也正是同时，被白羽压着的那条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嗡鸣声。
稽海洋得到特赦似的兴奋起来：“是杨奕，快！是杨奕！”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试图联系杨奕，但始终没能接通对方的频道，他倒没有太担心，想来对方应该也和自己一样，陷在这样的世界里身不由己，而且以对方的能力，说不定比自己混的还好呢，不过他一直又给他留言，只期对方一旦有余暇就能看到，最后一次留言正是今早，稽海洋告诉杨奕自己马上要渡过海底隧道去找他了。
现在他居然主动联系自己了，这更加说明这位老友安全无恙，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恩？杨奕？”白羽也慢慢直起身体。
稽海洋的终端机就压在被白羽压着的手腕上，他喜欢把终端机当成腕表一样佩戴。
稽海洋：“喂，杨奕，是你吗？”
杨奕：“嘶——嘶——海洋？我……嘶嘶——我这……嘶嘶——快来！”
稽海洋：“你说什么？信号不好？”他跳下车，把手臂举高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好了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那边什么情况——”
杨奕：“我——嘶嘶——嘶嘶——嘟……嘟……”
稽海洋：“断了。”他看向白羽：“你能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吗？”
白羽也一脸迷茫：“他让你快去？”
虽然稽海洋与杨奕的交情足够深厚，配合也足够默契，但也还达不到只听这么几个字就能揣测深意的程度。
我……我这……快来！——这几个字到底是想叫他快去，还是叫他不要去呢？
“哎，不管那么多！反正都到这了，先过去看看再说！”稽海洋做下决定，又看向白羽：“咱俩的事可还没完呢，你路上好好想想，准备怎么跟我坦白。”
白羽委屈巴巴的垂下头。
稽海洋朝车子走过去：“先说好，不许哭！”
白羽眨巴着眼睛，在稽海洋快走到近前时，他刚要故技重施捞住对方的手臂，却被先一步挡住，只见稽海洋一脸正义：“也不许撒娇！”
“这日子，没法过了！”
在进入海底隧道前，车子还是被舍弃了，因为稽海洋突然想到，现在这个世界其实只剩下两种人，一种是有自由意志的玩家，另一种就是因为不接触游戏而被NPC化的普通人，而上面正在抓捕玩家，湖心区又是重点监管区域，他们如果这么开着车闯进去，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看！我们会开车，我们是玩家哦！
于是又将行李清减一番，只留一个双肩包和一个行李箱，他和白羽两人徒步走进了海底隧道。
深邃笔直的隧道一眼望不到尽头，高阔的拱形穹顶镶嵌着指示灯用来照明，没有一辆车经过，安静得吓人，白羽原先不怎么说话是怕露馅，现在反正也被戳穿了，他索性不再伪装，一路低着头跟在稽海洋身后，手指勾着他的衣角，像随时怕被舍弃的幼兽。
稽海洋很无奈，“白羽，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和原来太不一样了。”
白羽低声道：“所以，你不喜欢我了吗？”
“唉……怎么又绕到这个上来了！”
“你这是，烦我了吗？”说着，白羽再次开始抽泣，在空旷的环境里，他吸鼻子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
“哎呦我的老天爷哎——”稽海洋抓狂，“你能别这么敏感吗——”
白羽一边抽泣一边小声咕哝着：“你原来明明很喜欢我的，我没有变，变得是你——”
稽海洋停下脚步：“我喜欢你哪样？”
“就是……这样啊。”随着话语，白羽从后面伸出双臂，亲昵的环住稽海洋的腰，下巴刚好放在他的肩膀上，唇轻轻贴着他的脖颈，他从背后将他深深拥抱，一个标准的，依赖性的亲昵姿态。
有那么一瞬间，稽海洋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吉光片影的一个碎片，但是稍纵即逝。
他曾经这样与他相拥过吗？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隧道的出口。
从那里出去，就是湖心区了，一个聚集了各类尖端网络产业的圣地，包括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荣耀大陆的总部所在。
需要谨慎，再谨慎。
稽海洋没有急着出去，他的身体紧贴墙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外面不过是一个新型的电子产业区，总不能一踏足就被电网捕获吧？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并不简单。
他已经和白羽说好，一旦遇到可疑人物就原地装成NPC，至于其他的，就伺机而动吧。
杨奕没有再发来消息，也不知现在是否安好，稽海洋定定神，拉着白羽迈了出去。